第4章 以瑞士为目标

距离我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所有的事情都在很正常的运转着，这个世界跟我在未来认知中的1919年没什么大差别。从刚来的无所适从，到现在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复古”单调的生活。父亲——我想我应该叫他父亲，他仍然每天忙于自己的大学工作，阿诺也仍然吃吃睡睡无忧无虑，唯一的变化就是——

        “克拉拉，快走啊，要迟到了！”

        红脸卡尔在前面嚷嚷着，挥着手示意我走快点。自从刚开学回家时他发现我们同路之后，又邀请我一起上学，这个孩子真是自来熟得可怕……

        “别嚷嚷了卡尔，还有十五分钟！”

        我和卡尔一起在边道上奔跑，穿着风衣的路人行色匆匆，没有交通信号灯的节制，作为新贵的汽车在马路上肆无忌惮地疾驰，马车只好退居一旁缓慢行驶。面包店的门上的挂铃随着门的开合叮当作响，飘出甜腻的味道。三两带着鸭舌帽的闲散男人抽着烟站在街边交谈时不时看看周边，画着浓妆的女人从歇了业的大会所走出来拢了拢外衣。

        跑在前面的卡尔突然停了下来，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穿着单薄军装的士兵坐在街边，风吹起他空荡荡的裤管飘荡，他的军装上甚至还别着勋章，可他的帽子已被摘下倒放在腿上乞求他人的施舍。

        “抱歉，克拉拉，等我一下。”卡尔在自己的布包里不停摸索着，终于摸出了两马克。我把一块面包塞给他，向士兵那里别了别头。

        卡尔片刻惊讶之后就跑过去把马克和面包递给士兵，士兵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不住地对我们说：“上帝保佑你们，善良的先生与小姐！”

        卡尔皱着眉头和我继续走向学校，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点。

        “我……我只是觉得，他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卡尔呼了一口气，“我爸爸也参加了战争……”

        “是的，卡尔，没人应该被这样对待。”

        卡尔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不好的情绪甩掉，听到学校的钟声已经响起，我们不得不放下现在的对话赶紧冲向教室。

        这个插曲也让我思考起来当今的世界，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历史的走向，我应该做些什么让自己在那些糟糕的未来好过些。

        一战已经以德国的失败结束了，可《凡尔赛条约》的压迫与羞辱让德国人的复仇情绪一刻也不曾停歇。接下来能想起来的就是法国侵犯鲁尔区，德国将迎来灾难般的通货膨胀，所以积攒些硬通货是很有必要的。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在开战之前就全家移民到中立国去，后者虽有些困难但为了生命安全我必须试试。

        于是我开始了第一次尝试。

        “爸爸，瑞士好漂亮啊，我想住到那里去！”我对父亲说。

        “那我们今年假期就去那里度假吧！”父亲揉了揉我的头发高兴地说。

        “不！我要永远住在那里！”

        “可爸爸还要工作呀，我们可以每个假期都去。”

        ……

        第一次尝试失败。

        果然作为小孩子的话是不具有说服意义的，移民之路还得徐徐图之……

        如今德国的各类政党针锋相对，德国社会民主党，独立社会民主党，德共都在暗自谋划，虽然十一月革命已因社民党在国民议会中获得多数选票而结束，但政府与工人士兵的矛盾依然尖锐，仅在1919年过去的半年，工人总罢工与示威活动就在德国各地层出不穷，要么政府暴力镇压，于是冲突激化，工人运动更加频繁，要么政府许以承诺和妥协缓和矛盾等待下一个问题出现，循环往复。

        这些总罢工或是镇压已经到了报纸也不乐于细分报道的程度，光是在柏林，我和卡尔也不时会碰到前方拥挤以及警察封路的情况，等绕了路去另一边，又看到一堆人围着一块高处，台上的人挥舞着拳头做着演讲，台下的人跺着脚附和，无非是些“刀刺在背”论。

        “叛徒”“犹太”“德意志民族”都是他们的关键词。

        我拽着卡尔的包带想要把他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卡尔踉跄了一下才注意到我。

        “别听了，快点回家，”我被这些充满着愤恨的激进言论弄得头疼，催促着卡尔，“明天博格先生还要考试。”

        “哦，是的是的，还要考试。”卡尔似乎恍然大悟，终于迈开了步子。

        回去的路上我们没有再说话，我也不知道卡尔七岁的小小脑袋里装了什么，对所有事情都感兴趣，每天都闲不下来，又充满了正义感和同情心。

        “克拉拉，我说……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说的有点道理？”等我到了家门口，卡尔突然开口。

        “没有道理！我更希望你能看看你得了五分的数学考试有什么道理！”我不胜其烦。

        卡尔听完涨红了脸，愤愤地把德语作业甩给我：“够了克拉拉！你说好不再说这件事情的！”

        然后他不情愿地说了再见就跑掉了，我也很懊恼我居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可我不得不承认那些党派争斗和阴谋论演讲让我慌张不安，一切都向着疯狂的未来奔涌。我回家打开抽屉拿出日记本继续写着历史年事表以提醒自己。

        笔尖点到1939年，我心里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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