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掌 秘方

药房后院，老叔躺在床上已经醒转了过来，钱掌柜包了冰片白药膏给他敷着。青石给熬了点粥，正喝着，沈七和涂山红回来了。

        沈七细细地检查了一翻老叔的身体，老叔有些难为情地说给东家添麻烦了。沈七笑着说：“我们还用得着客气么？他姓令的就是冲咋药铺来的，我和他谈好了，明天我们暂时歇业，反正才施营业两天，影响不大。没有完全摸清他底细前，为防止他捣乱，我们不开张。做生意还是要图过踏实稳当，实在不行我们换别的地方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叔说，那日是那个茶叶员外引他过去的。进门就被一帮保镖汉子给架住了，云里雾里地也没施开手脚，大声叫嚷地时候脸上吃了亏。后来就被灌了迷药捆绑了手脚，关在后院柴房里，这次真的有点丢脸了。沈七说他们这次有心算无心，当然会得手了，说到底，还是这次扩张得太顺当了，有这波折也正常。还有个把月就年关了，咋们回去好好过了年再说。

        新招来的小伙计有点失落了，好不容易寻到的一个不错活计，眼看又要泡汤了。他一个人默默地出得前堂来，心里不停地咒骂着对街的哪个活阎王。这沈老板看着人不错，对人和和气气地，管吃管穿，给的工钱也不错，关键还能跟着钱掌柜多少学点本事，他心里万分看重这份活计。天天打烊的时候都舍不得回家，总想在这里多呆会儿，多写些字，多背一些药材方子，比呆在哪个冰冷的，四壁空空的家里强万倍。

        他看着被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药材货架，一尘不染地药具柜台，感觉自己又一次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白日清扫出去的积雪好像全部都堆到自己身上，冷得彻骨。

      “诶！你干嘛呢？”青石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小活计这才回了神：“我家七叔正找你呢！一个人跑前堂来干什么？”

        小活计低着头来到沈七跟前，知道东家是要给他结算这两天的工钱了，其实他不在意有没有工钱，从筹备到开张的这段时间，是他这十三年里过得最开心的日子。现在给他结算了工钱，就意味着这种好日子结束了，没有了。

      “福生！”沈七在叫他。

        小伙计福生抬起了头，沈七微笑着在看他，钱掌柜站在旁边替他说话：“他是一个人牙子介绍来的，上过两年私塾，家里好像没有人了，是个勤快孩子。”

        福生没有说话，让自己尽量平静地站在那里，毕竟这一刻，他还是药房的活计。

      “福生，咋们药房要暂时关门，后面看情况，或者继续开，或者换个地方。这、事定下来之前，你愿意继续留在这里照看吗？”沈七问道。

      “我愿意。”福生立马答到，声音是开心的。

        沈七微微地笑了起来：“那好！你明天早上，帮我把这个盒子送给对面开元楼的东家。”涂山红递给他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里面是沈七给令大老板这位瘾君子配的阿芙蓉引子。

          福生双手接了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青石看他那一副紧张兮兮地样子，打趣的说道：“你要害怕，就我去。”

      “我不怕，我一定会送到回来的。”福生知道青石拳脚厉害，但他毫不示弱地表达了自己的自信。

        打发了福生下去歇息，涂山红好奇地问他那个木盒子里到底是啥，沈七淡淡地说：“是原来在芙蓉城里提纯烘焙过的福*寿*膏粉，平常可以配一点在丹方里做消炎镇痛用，洒点在阿芙蓉上一起吸食，会更加香醇。那位令老板已经是重度了，一般的阿芙蓉片满足不了他，就给他点好的尝尝。当务之急是好好查探一下他的背景，这次挑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位茶叶员外。”此刻，沈七的眼神如夜色般深沉。

      开元楼柜台，莫掌柜刚刚把今天的流水账目记录计算完，指头哗啦一下归位了算盘珠子。抬头就看到令大老板趴在她头顶的柜台上，她吓得一个激灵。

        “今晚我栽了，面子都丢光了。那个老茶屌坑我，明天丢湖里喂鱼去吧！今晚的事别外传。”说完，令大公子就一摇一晃地上楼去了。女掌柜呆愣了片刻，立马转身往后堂走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是个大晴天。福生早早地起了床，手脚麻利地把铺子里外打扫了一翻，厨房里早早地烧好了大锅热水。西街上买好了早点，温在锅台上，然后就去开元楼门前逛了一圈，平常他从不往这里，不敢，觉得自己也没有那底气靠近。开元楼只做午间和晚间生意，一般要等到已时过后才会开门。

        今天开元楼开门得比以往早了些，伙计们卖力的打扫着整个街道口，一丝尘土和瓜壳也不放过。太阳出来了，照在干净的大街上无比通透，令大公子难得的走了出来，叉着腰，眯缝着眼睛看看太阳，又看看自家高大的酒楼门前那一大片阴影，再看其余三个街口都是阳光普照，亮堂无比。“狗日地坐东做东”他拧着眉头，舌头在嘴巴里左右转着。

        抬头看光亮久了，就觉得眼花，他低下头来得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青布袄的瘦瘦少年，小脸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干净：“令老板早！小心太阳晃眼睛。”少年声音清脆，举起了木盒子：“我家东家给您的。”令老板没有接手：“里面是什么。”

        福生楞住了，他也不知道里面是啥，楞了片刻，硬着头皮说道：“我东家是南街开药房的，这应该是给您的秘方～！”

        令大公子闻言秘方两字，那两条拧巴着的眉毛都挑了起来，他伸出了两根细细的手指头，揭开木盒盖子，里面一股子熟悉地味道飘了出来。再扭头瞅了一眼那紧闭着的药铺大门，伸手接过了盒子，没走几步又停了脚步。伸手从怀里摸了什么东西出来，头也没回地直接反手抛了过来：“谢了，赏你的。”

        一粒圆溜溜的，小指头大小的珠子滚落到福生脚边，他弯腰拣了起来，这是一颗海水珍珠，莹白浑圆，成色很好。这个开元楼东家就拿这样奢侈的东西来做小费打赏，也太败家了吧！福生心里暗自叹息，小时候母亲也有一条这样的珍珠项链，后来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被父亲拿去典当了。靠着母亲的嫁妆，家里到底还是没能支应多久，年幼的妹子还是被卖掉了……

        福生把珠子交给了沈七，沈七让他自己收着，这是他自己挣来的小费，虽然贵重了些，那也是他的。刚才沈七和涂山红一直站在二楼的窗户后面，看着那令大东家出街，张望太阳，收秘方，再抛珍珠小费回楼。

      “这人暂时不会来为难咋们了。”沈七下了这个结论。

        因为挂念着家里山鹞子的伤势，青石就去雇了马车，让老叔和钱掌柜同沈七先回去。涂山红和青石暂时留下来，看看对面还会有什么动静。

来得匆忙，涂山红叫青石和福生收拾着铺子里的贵重药材打包，她自己又顺到了昨天那家绸缎庄里，那个多话的伙计还在。这次她爽快地直接给自己买了一套成衣，又给福生置办了一套厚实地冬衣冬被。那伙计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涂山红眼力好，爽气。昨天能顺利地把老叔捞回来，涂山红心里也松快，顺口问他正宗地西湖龙井哪里好买。

        那伙计往门外努了努嘴说：“原来就在南街口就好买，那胡员外赌钱赌输了。现在哪里改药铺了，要买正宗的就只得去他家的石龙山茶场去，不过现在天冷了，好茶都上贡京城或者被那些有钱老爷们包没了，市面上的基本都是陈茶。”这伙计还真适合做个包打听，消息门路一套套的，涂山红暗自记下了茶场名字，一会让福生带路，说不得去那茶场探查一下那位茶叶胡员外去。

        回到铺子，福生见老板娘给自己置办的棉衣冬被，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推辞着不肯接受。涂山红告诉他，这点东西算过年的福利，只要是沈家的伙计，人人都有份，他才欢喜地收了下来。青石一直蹲在门口，窥探着对面的酒楼，他觉得这次吃亏吃大了，七叔怎生忍得。

        涂山红照着他后脑勺拍过去，感觉有风声袭来，他急忙偏头闪避，见是涂山红耍他，就闷闷地低头进屋坐在椅子上不吭声，福生不敢掺和，自觉地去后厨做饭，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吃过了午饭三人无事可做，福生默默地去背起了钱掌柜留下的日常药方，涂山红饶有兴致地听了一会，就打发青石去雇两匹马来，然后让不会骑马的福生与青石同乘一匹，三人两马往南城外的石龙山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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