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慕容公子

在一条从南边通往北边的大路上，一匹白马正在疾驰。马上是个年轻的男子，飞扬的双眉显示出其不羁的性格，俊俏的五官则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欢。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和同样雪白的马融为一体，在路上飞驰，就像一阵白色的风。

        这阵风一直往北刮，直到快到洛城时，才在一个树林旁停下。

        头顶上掠过一道红影。

        白衣少年仰起头，片刻后轻轻一笑：“越霓裳，不要躲了吧。我知道你飘渺步练得好，我的快马也比不过你。”

        树上传来一个女孩子甜美的嬉笑，接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孩轻盈如一只蝴蝶，飘落在他马前。

        “慕容琼华，就算有贵人邀约，你也不用走得这么急吧？说到底，你是要去应约还情呢，还是尽早摆脱了我这个麻烦才好？”

        白衣少年慕容琼华轻轻一笑：“应约还情那是肯定的了，南宫无恨公子游历江南时，解决了我们家族里一个大麻烦，使我慕容氏迄今终于摆脱了曾为前朝叛军嫌疑，从此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可是，你还算不算得是我的麻烦嘛，这有待商榷噢。”

        越霓裳柳眉一竖：“还要商榷什么？你我还在各自娘亲腹中的时候，我们的父母亲不就已经确定好了吗？十五岁生日一过，我就可以嫁回慕容家了。你慕容琼华的妻子，只能是我！”

        慕容琼华不以为然，越霓裳硬要拦他。两个人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慕容琼华手上带了点劲道，手指敲击在越霓裳的手腕。越霓裳轻灵的身法顿时一顿，接着整个人被推开两丈有余。

        慕容琼华跳上马：“霓裳表妹，实在得罪了！”提缰便走。马的体力到底比人的体力持久，飘渺步追到这个地方，越霓裳的力气也几乎要耗尽了。

        越霓裳又追了一截，眼睁睁看着慕容琼华骑马越奔越远。

        夜幕降临，慕容琼华就在树林里打尖。把马拴在青草肥美的山坡下，他躺在一根又粗又大的树枝上。第二天，天还没亮，耳朵里听到有人急匆匆叫喊。

        “公主、公主！”

        从树枝上坐起来，他居高临下。只见洛城方向，影影绰绰两个人影越奔越近。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扶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那女子显然又累又怕，脚步错乱，虽被男子扶着，还踉跄跌了几跤。

        后面跟来了一队人，都顶盔掼甲，应该是洛城的兵。为首的是个将领，指挥人围着之前两个人，哈哈笑道：“揽月公主，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我家皇上登基，正缺少一位皇后，你最合适。”

        身形纤瘦的女子脸白得一点儿血色都没有，气喘吁吁，开口说话却不含糊：“你住口！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回去给王阶做皇后。”

        “大周朝已经要亡了，你这么拼命，回去陵城又能怎么样呢？亡国公主究竟有多好？还是成为大燕国的皇后，既保住性命，又留住荣华。”

        那将领正说着，商人打扮的男子拔刀向他猛砍。

        慕容琼华看在眼里，不由一惊：“北汗人！”

        那将领也喊：“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不是什么公主的随从。”一队人联手打一个，有人突然叫了一声：“将军，这是北汗国的王子赫连驰风。”

        那将领先是一惊，随后“哈哈”大笑：“造化、造化！正愁没法联手盟友，赫连王子亲自上门，可务必要和在下再次回去叙旧。”

        赫连驰风的刀“呼呼”作响，但是，到底好汉难敌众手，那将领仗着有众人的帮助，最终横剑于赫连驰风的颈下。

        揽月公主杨霁雪也被抓了，那将领对赫连驰风说：“赫连王子，想要公主活，你就乖乖和我们走。”转头又对杨霁雪说：“公主不想大周朝再多北汗这样一个强敌，也请按照属下的要求做哦。”同时押着两个人，要往回走。

        慕容琼华取出一块方巾，包住脸，跳跃过几棵大树，又从树上跳下去。

        和洛城兵打个照面，慕容琼华二话不说，双掌使开，但见洛城兵一个一个从他面前飞跌开去，连同那将领都不由自主滚开如同一个车轮。

        杨霁雪和赫连驰风看得又惊又喜。慕容琼华先抓住杨霁雪的胳膊，接着捞住赫连驰风。杨霁雪什么也没想，脱口道：“好汉救我。”脚下一轻，她和赫连驰风被慕容琼华从地上提起来。

        洛城兵“哎唷哎唷”从地上爬起来，为首的那个将领瞠目结舌：“那是什么玩意儿？”

        慕容琼华把赫连驰风和杨霁雪放在自己马的马背上，拍了一下马屁股，吃饱喝足的白马蹬开四蹄飞奔。他也展开了慕容家的飘渺步，随后赶上。

        跑了有好一会儿，杨霁雪突然大喊：“停、停！”跳下马，深深对慕容琼华万福。

        她接连逃亡，形容都有些憔悴。然而，本该惊慌失措的她，此时此刻还能如此端庄，慕容琼华不由心中一动，急忙说：“你是公主，对吗？我听刚才那帮人这么称呼你——你不该如此，草民苏城慕容琼华，见过公主才是。”双手合抱，做了一揖。

        “慕容琼华，”杨霁雪念了一遍，“真是好名字。慕容公子，谢谢你救了我和赫连王子，但是，和我们一起从洛城逃出来的，还有我的侍女杨静儿，和赫连王子的随从哥尔翰。现在洛城兵都在找我们，他们想来情况也不是很好。“

        慕容琼华连忙表态：“我这就回去找他们。”

        但是，他去了有半日，只带了一条紫色的披帛回来。

        “这是你从哪里找到的？”杨霁雪心急如焚，突然之间天塌了一般，“这是静儿的，没错，就是她的。”

        慕容琼华叹了口气：“在一个山坡上的树枝上找到的。”

        “那这说明什么？”

        慕容琼华不想说，不得不说：“应该是……他们都罹难了。”话音刚落，杨霁雪仰面就倒。

        赫连驰风抢在慕容琼华前面抱住。

        慕容琼华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连忙道歉：“噢，对不起，对不起。”想了想，又道：“其实，我也会点医术。我看公主脸色不好，又晕厥了，还是由我来给她搭个脉吧。”

        这个脉，搭得他大吃一惊。

        赫连驰风轻轻呼唤：“公主，公主。”

        杨霁雪悠悠醒转。

        慕容琼华看看他们两个，很识趣默默走开。

        远处，一个红点晃动，越来越大，接着，满身红裳的越霓裳跳跃到他们面前。

        “慕容琼华！”追了好几天，又搜寻了一夜，越霓裳再好脾气，也忍不住爆发，“这样做有意思吗？你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吗？”

        慕容琼华连忙拦住她：“你先不要过去。”

        越霓裳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俏丽的一张小脸上，一双清澈的眼睛蓦地红了。“哦，”她叫到，“我终于知道了，原来私自离开太虚境，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去找南宫家的公子报恩！”

        “你小点声。”慕容琼华用力把她往远处啦。

        两个人拉拉扯扯，离得足够远，慕容琼华松开手，越霓裳这才将他甩在一边。

        “霓裳。”

        越霓裳想要不理，脚不听话。

        “干什么！”她恨恨回答。

        “那个只是我偶然遇到的一个姑娘。噢，不，”慕容琼华很快改口，“她不是姑娘，而是一位公主。”

        “公主？”

        “嗯。”慕容琼华把早上的事说了，“照情况看，她应该是大周皇帝杨元成的女儿。”

        “顺帝杨元成？他不是……”

        “而且，你不要疑神疑鬼，因为这位公主，她已经怀孕了。”

        “怀孕了？”

        慕容琼华急忙捂住她那张超级大嘴巴：“你小声点。”

        四个人共同投宿在一个破败的庙宇。慕容琼华打扫出一片干净的地，赫连驰风带着两只兔子和两只野鸡回来。把兔子扒皮，给野鸡拔毛，炖的炖，烤的烤，赫连驰风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越霓裳掏出一个瓶子，往食物里撒调味料。

        赫连驰风盛了一碗兔肉给杨霁雪。

        杨霁雪皱皱眉，吃了两口，突然站起来，奔到后殿，把吃的又全吐了。

        等她回来，慕容琼华给她端上来一碗稠稠的稀饭。杨霁雪很感激，接过来，说：“谢谢。”

        越霓裳醋意马上升起来：“干嘛只给她一个人做，我也想吃，为什么没有？”

        慕容琼华瞪了他一眼，在赫连驰风旁边坐下来。吃肉，喝水，之后都收拾完了，慕容琼华才问：“赫连王子，之前我听说过周顺帝的一位公主被送往北汗和亲，应该就是这位揽月公主。你们，其实就是夫妻了吗？”

        杨霁雪“啊”地轻叫，面红耳赤。

        赫连驰风连忙说：“当然不是，我和公主只是朋友而已。这会儿会在这里，是因为我必须代替我大哥，把公主照顾好。”

        “公主怀的孩子，不是你的？”

        越霓裳刚说完，就遭到了来自于慕容琼华的死亡目光盯杀。“呃，”她也反应过来，急忙解释，“我……就是很好奇，没忍住，突然说出来而已。再说，公主确实怀孕啦，是事实，有什么不可以说？”

        “少说两句会死吗？”慕容琼华低斥，转头，笑容浮出，对赫连驰风说：“不过，并非舍妹一个人好奇，我也很难想象。北汗一向兵强马壮，从不示弱别人，你贵为王子，谁又有此魅力，劳动你代他做事？”

        杨霁雪再也坐不住，站起来：“我有点闷，想出去走走。”

        越霓裳受到慕容琼华暗示，只得跟上去：“那我陪你。”

        大殿里，赫连驰风这才说出龙怀璋和揽月公主相爱，如今龙家打进乾都，公主无路可去，只得取道陵城这一系列事情。

        “周顺帝早已在陵城遇难了呀。”

        “我知道。”

        “噢，”慕容琼华微怔，“公主也知道吗？”

        “王阶杀害了代王杨兴，反了大周，然后他亲口告诉我和公主。王阶想娶公主做他的皇后。公主曾随周顺帝在洛城生活，熟悉洛城皇宫，找到地道，我们这才逃出来。但是，对方势大，我、哥尔翰、公主还有侍女静儿，还是被追上。一番冲杀，我只带了公主继续往南逃，然后，就遇上了慕容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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