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养小鬼

她周遭被一层似有似无的黑雾笼罩着，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她却毫不讶异的看着我，大方的朝我点了点头。

        反倒是我和二蛋不解的看向奶奶，寻求一个答案。

        “二蛋你上你毛爷爷家，跟他上街买两只鸡，再买两瓶好酒回来。”奶奶对二蛋说。

        二蛋听话的点了点头，就又跑出了屋。

        只有我呆呆的站在奶奶和小姑的中间，脑子里的问号越来越大。

        奶奶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到了放在一边的马扎子旁，扶着大腿坐下了。

        站在我面前的小姑仍然直视着我的双眸，我几次被她看的有些不适，想要逃避她的眼神，可都被她制止了。

        “你的眼睛会让我感觉很舒服。”她直白的告诉我，令我不敢相信的话。

        别人不说我的眼睛能吓死人，我都谢天谢地了。

        说我眼睛能让人觉得舒服的话，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惊得我嘴巴张了个老大。

        “小红，你别说了。”奶奶出声打住了小姑的话。

        被人打断的小姑没有气恼，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她踩着高跟、扭着细腰走到了奶奶的身旁。

        压根儿就不像刚刚在老仙屋里哭喊尖叫的女人。

        “六，今个儿的事你和二蛋别往外头说。”奶奶说。

        “好。”我答应。

        “行了，六你作业写完没，没写完就回屋写作业去。”奶奶又说。

        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我没有告诉奶奶，作业早在昨天下午我就写完了，转身打算回屋。

        可路过老仙屋的时候，我往里面瞅了一眼。

        一片凌乱。

        放在桌上供奉老仙的贡品随意的滚落在地上，两个老仙牌位横倒在桌子上。

        插香炉上面的三炷香冒着黑腾腾的烟雾，长长的香灰立在那儿，不往下落。

        黑香压头有灾！

        我心里顿时大惊，转脸看向正愁眉苦脸的奶奶和小姑。

        “奶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耳旁全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眼睛盯着奶奶问道。

        奶奶勉强的牵起嘴角，听似平静的语气，“哪有什么事情啊，六你赶紧回屋写作业去。”

        香头都显着大灾了，奶奶居然还要瞒着我！

        我死死的咬着后槽牙，眼眶里盈满泪水，乞求的望着奶奶。

        奶奶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对待了，我想为你分担些事情，我想你不要再这么操心下去，我更想你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可你为何什么事情都不愿告诉我呢？

        “娘。”小姑又长又翘的睫毛垂下，脸上没了笑意，说道，“这事儿迟早有一天是瞒不住的，你就告诉小六吧。”

        一滴泪从奶奶耷拉的眼皮子里落下，鬓角的白发跟尖细的银针一样扎得我眼睛生疼，水珠子直直的往外掉。

        “造孽啊。”奶奶皮包骨头、干黄的手掌捂着脸说。

        我撒泪跑到奶奶的身旁，蹲下身拉着奶奶挡脸的手，哭音的说，“奶奶，你别哭啊。”说着，我的眼泪跟开了闸一样，哗啦啦的往外流。

        眼前的雨帘遮的我视线模糊。

        小姑也蹲了下来，手顺着奶奶的后背，语气却淡淡的说，“都怪我。”

        我手背蹭了蹭流泪的眼睛，抬脸望向小姑。

        “是我。”小姑说。

        “小红。”奶奶沉闷的声音想要打断小姑的说。

        可是小姑却是自顾的说了起来，“都怪我，我养了小鬼。”

        “砰！”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不可置疑的瞪大眼睛盯着用如此平淡的语气告诉我她养小鬼的小姑。

        奶奶哭出了声音。

        养小鬼？

        我的牙齿在嘴里直哆嗦。

        奶奶跟我讲过一些关于养小鬼的事。

        养小鬼是一种邪术，指收养已经死去人们（主要指小孩）的灵魂，然后以符咒法术来控制他们，并会以血液或食物来收养。

        以来帮助养鬼之人的所求，为其人办事，从财运，人缘，姻缘等方面有所帮助和提升。

        可此邪术却极其过于阴损，有伤功德，有损阴德。

        且养小鬼之人容易遭其反噬，轻则伤身伤体，重则家散人亡，横死其中。

        并且有一句话这么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起先请来小鬼是很简单的，可你要是突然养到一半就不想养了，想将它送走却是难上加难。

        好说话的小鬼只要送去寺庙找大师超度即可送走，可要是遇上死缠烂打的估摸着能把你折腾的生不如死。

        原来我的不安是有预感的，就是因为小姑养的小鬼。

        眉头紧锁，眼眶的泪水接连不断。

        她怎么就能用淡淡的表情讲出这件事情的？

        她真的是我的小姑吗？

        她真的是我奶奶的亲闺女吗？

        为何我与奶奶如此痛哭，她的脸部表情从未改变？

        “所以你回来是为了什么？”我跪坐在地上，声音哭的发颤。

        我这么一问，她的表情才有所改变，苦涩的牵了牵唇角，白皙的手向我伸来，搭在了我放在大腿上的手。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我的手背的时候，我猛然收回了手，“嘶。”

        一阵阴冷从被她触摸的手背处一下子窜到了我的全身。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呆愣的坐在地上望着小姑。

        小姑将她胳膊上的衣料往上拉了拉，露出了胳膊肘，肘正中央密密麻麻布着针眼。

        “实话跟你说吧，我隔段时间就用自己的血喂小鬼，可是最近它越来越贪心，老是想方设法要我用血喂它，做梦也梦到它追着我要血喝。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回来找你奶奶。”小姑语气依然平静。

        奶奶泣不成声，“小红，你别说了。”

        “妈，这些事都是我自己作出来的，我活该。”小姑眸中却未见自责。

        “呜呜呜。”奶奶抱着小姑痛哭失声。

        “所以小六我为什么说你的眼睛会让我觉得很舒服，因为你的眼睛多少能镇住我身上的东西。”小姑仰着脖子任由奶奶抱着她。

        鼻腔里的鼻涕滴啦，我鼻音很重的问她，“那你身上的那东西能解决吗？”

        “没用啊，没用啊。”奶奶哭喊道。

        话音一落，我的泪腺再次被戳中，眼泪连连落下，艰涩的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真的没用吗？

        就连奶奶都没办法解决那东西，那该怎么办？

        养小鬼的这人可是奶奶的亲生闺女啊。

        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遭小鬼反噬吗？

        胸口仿佛被勒住，全身一阵冷一阵热的，马上那颗属于“不安”的大树要冲破了我的脑袋。

        可当事人小姑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好像这件事情跟她没有半点关联一样。

        就连奶奶抱着她大声痛哭，她的眉头皱都没皱一下，眸底尽是清冷。

        “真的没有办法解决吗？”我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一向严厉的奶奶这会儿就抱着女儿哭泣不断。

        我侧了侧身子，双膝跪地，两手撑着地面艰难的站了起来，拖着发麻的腿脚，忍着脚底的刺痛向老仙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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