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兰诸不是懒猪

龙城大学校园内部论坛，月婵将自己的寻猫启事发布出去，一篇帖子悄无声息地浮上了首页：

        《震惊！龙城真的有龙！带你揭开龙城历史》

        好奇心趋势月婵点开了这篇帖子。

        二楼：这年头谁还信这个？钓鱼贴删了吧。

        三楼：楼主多大了？

        四楼：瞒不住了，其实我是龙的传人。

        ……

        月婵咬了咬牙，捏紧手里的易拉罐，将它拧成了麻花状。

        月婵，龙城大学零点怪谈社社长兼唯一社员，《零点怪谈》电子刊主编，《震惊！龙城真的有龙！带你揭开龙城历史》的实际著作人。

        帖子发起人是个匿名小号，有人偷偷把她投给龙城融媒中心的实习“敲门砖”当成笑柄发在了论坛里，显然是故意捉弄她。

        月婵承认这篇文章有“标题党”的嫌疑，但它实际上是篇龙城历史风俗科普文。

        这年头不看正文就开喷的“键盘侠”实在太多，而她作为高贵的论坛“权限狗”，恰好拥有一键“夹帖”权。

        月婵将鼠标移到“删除”键上，眼角突然瞥到77楼那个叫做“正道之光”的层主独具一格的发言：

        谁说没有龙？楼上都是一群没见识的麻瓜。

        不愧是你，正道之光！

        月婵在匿名模式下给层主点了个赞，又点开他的头像，翻看起了他的过往发帖纪录，发现这位“小可爱”竟是《零点怪谈》的忠实读者。

        那本每月末零点发布，点击率永远是个位数的校园电子刊，居然拥有它忠诚的读者！

        月婵热泪盈眶，恨不能顺着网线扑过去给“正道之光”一个熊抱。

        她迅速冷静下来，退出论坛，离开了图书馆自习室。

        比起网络口水战，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做。

        “老板，再帮我复印五十份！”

        一张手绘版寻猫启事被拍在了打印店的桌上。

        老板从电脑显示屏后方探出脑袋，瞥了眼a4纸上的字画，“你的猫还没找到？这回还是彩打吗？”

        “彩打，必须彩打！”月婵坚定道。

        “行，这个数。”老板比了个手指。

        “怎么又贵了？你这耗材价格还能通货膨胀？”

        “看在熟人的份上，给你便宜点，祝你早点找到猫。”

        熟人的份上，一定是今儿个阳光太毒辣，把她烤“熟”了。

        月婵道了声谢，拿着一叠还带着余温的寻猫启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打印店。

        一次“奢侈”的彩印消费，让本不富裕的贫穷女大学生的生活雪上加霜。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她的强迫症和完美主义总是让她多花出去很多冤枉钱。

        猫丢了，钱没了，投出去的实习简历石沉大海了……诸事不顺，令人烦闷。

        都说上天眷顾勤奋的人，她写了三年的稿件，累计数百万字，目前依然是个连一张签名都没送出去的“光棍”社团长，而和她同届的优秀学子们不是保送出国就是创业风生水起，人生一片光明。

        月婵啊月婵，不能再废柴下去了！勇敢的少年少女快去创造奇迹！

        她咬了咬牙，走进烈阳里，将崭新的寻猫启事贴在了电线杆上。

        旁边的香樟树上还贴着一张褪色的纸，那是她上周贴的寻猫启事10版本。

        招财已经离家出走一周有余，寻回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她还是不想轻易放弃，毕竟这只天生弱智的三花猫是师哥出国前寄养在她家的大宝贝。

        师哥对她有恩，她不能废柴到连只猫都照顾不好。

        月婵揭下了那张褪色的寻猫启事10，一则不起眼的“牛皮癣”广告忽然闯入视野：

        摸骨算命、星座罗盘、风水测算，这些通通不会；

        同城跑腿、派对热场、男友扮演，视情况接单。

        专业找猫、找狗，宠物包找回；

        非专业找走失小孩，不包找回。

        详情请咨询兰先生，电话：xxxx……

        她把脑袋凑了过去，几乎将脸贴在广告单上。

        宠物包找回……

        包找回……

        救星！神明！

        奇迹出现了！

        月婵迅速掏出手机，颤抖着输入广告单上的电话号码。

        “喂……”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对方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还没睡醒。

        月婵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您、您好，请问是兰先生吗？我丢了样东西……”

        “哦，那你报警啊。”对方懒散道。

        月婵又道：“其实是我的猫。”

        “那你找物业，帮忙查监控。”对方的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

        “你……你是兰先生吗？你不是专业找宠物的吗？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一连三问，对方哑火了。

        就在月婵以为他要撂电话时，却听他声音闷闷地说道：“这才几点？我还没开张呢。下午五点，你到育才路77号等着吧。”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月婵哑口无言地看着手机屏幕——这都已经十二点十分了！再不开张就该倒闭了！

        傍晚五点，龙城市的晚高峰如期而至。

        落日余晖下，一名男子推着山地车，慢慢吞吞地穿过人行天桥。

        装满了渣土的运输车呼啸着驶过天桥，惊起一群野鸽。

        耳机里，龙城电台新闻节目主持人用充满激情的声音道：“华夏文明源远流长，千年龙城再现华光。近日，我市溪下区一村落又发现一处大型墓葬，专家称……”

        男子眺望着飞向天际的野鸽，眯起眼睛，半睡半醒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它要苏醒了，人族的末日来了，你还要再杀它一次吗？”耳畔那个邪魅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男子皱起眉，没有接话，推着车往前走去。

        “唉，你别不好意思说啊，我可是很清楚你的想法。”那声音充满了嘲讽的笑意，又像是带着点儿哀怨，“愚蠢的人类，让他们自生自灭吧，人间不值得，有我陪着你就够了。”

        育才路上，茂密的梧桐树遮蔽了夕阳余晖，路边偶尔有野猫悠闲地散着步。

        月婵瞪大了眼睛一一辨认，没有一只她眼熟的猫。

        碰头地点位于育才路尽头，一间狭窄的小铺面，没有招牌，门扉紧闭，看起来无人经营。

        月婵呆立在原地，觉得自己被耍了。

        脚下传来一阵熟悉的猫叫，她低下头，脸上的欣喜霎时凝固——这只上来就蹭她裤腿的大橘猫并不是她的招财。

        “这家伙跟着我走了一路，是你要找的猫吗？”

        月婵抬起头，这才注意到，这只热情的大橘猫是眼前这名男子带来的。

        男子穿着白衬衫、牛仔裤，一双旧帆布鞋，推着辆山地车，头发微卷，眉眼深邃，那双漂亮澄澈的黑眼睛似乎带着点儿淡漠，整个人看起来懒懒散散的。

        他注视着她，虽然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可是心思却像是游离在世外。

        大橘猫“喵喵”叫了两声，男子低下头，打了个哈欠，“它说，你身上有小鱼干的味道，它不介意跟你回家。”

        月婵相当意外：“您还能听懂兽语？”

        “……”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小花？小花？哎哟！这一眨眼的工夫！跑哪儿去了呀！”路边理发店的门口，端着猫砂盆的老板娘叫喊道。

        男子双手插在裤兜里，与那橘猫对视一眼，吹了一声口哨，催促它回家。

        大橘猫闷闷不乐地迈着蹒跚的步子走了。

        “很遗憾，这不是我的招财。”月婵看向那男子，郑重道，“您就是兰先生吧？不好意思，我先前在电话里语气不太好。”

        “我叫兰诸。”

        “懒……呃，懒猪先生？你好……”

        好“社死”的网名，月婵心道，真有人这么损自己吗？

        男子的瞳孔微颤了一下，半眯起眼，侧过头看了看月婵的帆布包。

        “叮铃叮铃”的声响从包里传了出来，虽然微弱，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与怀恋。

        “那里面装着什么？”

        月婵从包里翻出几张还没来得及张贴的寻猫启事。

        “找猫小事一桩。”男子道。

        月婵暗道有戏，“要不我们找家咖啡店坐下说？”

        男子仔细打量着寻猫启事，道了声“不用”。

        他突然面色凝滞，接着发出了一声“嘶——”的抽气声。

        这口冷气吹凉了月婵的信念，也差点吹停她发颤的心脏。

        “先生？您怎么了？”她惶恐地问道。

        男子举起寻猫启事，皱眉道：“这画是什么意思？这是你的猫？它就没有一张照片吗？”

        月婵尴尬地低头摸了下发梢，“之前是有的，上周外出取材的时候，手机掉水库里了。”

        “你画的猫背上为什么有棵三色圣诞树？”

        “那是它的花纹，它是一只三花猫。”

        “脖子上的粉红爱心也是花纹？”

        “那是它的身份牌，上面写着它的名字和我的电话。”月婵耐心解答道，“你看，它的特征我都写着呢。”

        男子打量着手里的抽象派“大作”，嘴角咧了一下。

        “丢了多久了？”

        “快……快十天了。”月婵的声音顿时没了底气。

        男子又“嘶——”了一声，双眉绞在了一起，像是手术台前的主刀医生即将宣判死刑。

        月婵见势不妙，立马央求道：“兰先生，这只猫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找到它，报酬我会付的，拜托你了。”

        一想到招财流落街头的凄惨景象，她就感到坐立难安。

        “附近没有它的气息，它多半没有离开你家小区。”男子摸着鼻子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到了月婵身上，“你身上的确有小鱼干的味道。”

        月婵一脸茫然地嗅了嗅鼻子。

        除了对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洗衣液香味，她什么都没闻到。

        “带我去你家吧。”男子说着往牛仔裤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了一小袋肉干。

        “招财喜欢的小零食、小玩具我都准备着呢。”月婵连忙从帆布包里摸出猫条，“它喜欢吃软的，不怎么爱吃肉干。”

        “哦，我爱吃。”

        男子嚼着肉干，推着车，示意月婵带路。

        “那个……兰先生，您要上我家去的话，方便问一下原因吗？”月婵心虚道，“毕竟我们可能还……没那么熟？”

        恐怕有点不方便，月婵心道，这太唐突了。

        虽然对方看起来人畜无害，但这年头骗子实在太猖狂，诈骗手段更是五花八门，用美色迷惑年轻女孩，骗财劫色的案例也是有的，让人防不胜防。

        “你家里应该有线索。”男子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她，“名字、住址、证件号都查得到，跑不了。”

        月婵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原来是叫兰诸……

        她将身份证还给他，“我相信你不是坏人啦，你收着吧。”

        “你拿着，找到猫再还我吧。”兰诸十分随意地应道。

        “兰先生，我想问一下……”月婵试探性地问道，“报酬大概是多少呢？”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一对方开价超过心理预期，便拿出她拼○○砍价九毛八的巅峰水平和他砍一砍。

        兰诸侧过头，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看你这情况，挺严重的，搞不好猫财两空。”

        “啊？”月婵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至于吧，大……大哥你可别吓我？”

        “你的猫可能根本没离开你家，是你看不见它。”兰诸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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