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和猫打架

月婵站立在自家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打开大门。

        “让你看到这么乱的屋子真是不好意……”

        兰诸探了下脑袋，评价道：“好干净。”

        月婵讶然。

        屋内还残留着些许橘子香水气味，窗帘在微风中轻曳着。

        兰诸望向玄关处的储物柜，摸着下颌，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月婵见他有些拘谨，连忙邀请道：“不用换鞋，您随意进来。”

        兰诸从储物柜上拿起透明药罐，又看了看一旁放着的安神口服液。

        “你最近失眠吗？”

        “是有点……”月婵颔首道，“总是浅眠多梦。”

        “这种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月婵细细地回忆起来，这大概要从她从伏龙山水库回来那天说起。

        “半个月、十几天前吧。”

        她放下帆布包，弯腰换鞋。

        一只银色镂空小球从帆布包里滚落出来，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兰诸捡起滚至脚边的小球，放在掌心仔细端详，眼神逐渐变得渺远，像是在透过这物件回忆着什么。

        “花鸟葡萄纹银囊？”

        “哦，这是招财的前主人留给它的小玩具。”月婵从他手里接过小球，拿在手里晃了晃，笑着道，“里面装了颗玻璃球，只要听到它发出声响，招财立马就会从沙发底下钻出来……”

        她看向客厅，环视了一圈，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

        铃声还回荡在耳畔，三花猫却并没有出现。

        “这是古董。”兰诸正色道。

        月婵被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哈哈，你说笑了，真的古董肯定在博物馆躺着呢。这是仿品，九块九包邮能买好多。”

        兰诸随着她一道进入客厅，视线向茶几上瞥去，见到了玻璃罐里的零食。

        “小鱼干？”

        “招财以前最爱吃的零食。”月婵招呼道，“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茶。”

        兰诸目送她进入厨房，随手从玻璃罐里拿起一根鱼干，塞进了嘴里。

        “兰……呃，兰先生……”月婵端着茶杯从厨房出来，迟疑道，“你在做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兰诸，对方大大咧咧地坐在她家沙发上，嘴里叼着鱼干，双目微合，像是在冥想，又像在打盹。

        她早就觉得这人的行为举止古怪可疑，此刻这种感觉正无比强烈地抓挠着她的心扉，让她感到惶恐不安。

        难道真的放贼进门了？

        兰诸猛然睁眼，一把抓起身后的抱枕砸向置物架。

        “哐当”一声巨响炸开，陶瓷花瓶四分五裂地摔了一地，再无半点挽救余地。

        一同摔碎的还有月婵对未来生活怀揣的美好希望。

        “大哥，你要干什么？这是房东收藏的古董，弄坏了我赔不起！”

        月婵蹭地一下扑到置物架前，企图用身体护住架子上的古董宝贝。

        她租房时签了保证书，向房东承诺绝不会破坏屋里的收藏陈设，这才租到了这间经济实惠、地段绝佳的屋子。

        兰诸充耳不闻，迅速从沙发上跳起，扑向电视柜，一手撩开公仔摆设，嘴里怒喝一声“别跑！”

        “大、大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月婵扑到地上搂起花瓶碎片，颤着声道，“那个公仔不值钱，但是你也不能……”

        她根本阻止不了悲剧在自己面前一一上演，接着遭殃的是阳台上的仙人掌球，随后倒霉的是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衣帽间的大小箱柜……

        兰诸像是在追赶着什么，一路翻箱倒柜，如同飓风过境，寸草不生。

        他突然停驻在了浴室门口，扶住门框叹了口气，“跑了……”

        月婵瑟缩在客厅角落，如临大敌般看向他，“大、大神，您高抬贵手放过我，我没钱，真的没钱……”

        自己到底招惹上了什么东西？她确信眼前这个举止古怪的男人和她素不相识、无冤无仇。

        兰诸半蹲下来，捡起地上的陶瓷碎片看了两眼，随手丢进垃圾桶，“假的，九块九包邮，买个一样的放回去就是了。”

        “大神，您刚才……”月婵吞咽了一下口水，勉强将“何故突发恶疾”几个字吞了回去。

        兰诸又从茶几上摸了根小鱼干叼在嘴里，含糊着道：“时机未到，改日再来。”

        “还来？！”

        月婵终于醒悟了，她放了只拆迁队的哈士奇进门。

        “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把银囊放在身边。”

        这只哈士奇只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叮嘱便离开了。

        月婵扫视着满屋狼藉，摸了摸额头，觉得自己最近仿佛被“诅咒”了，厄运的源头一定是那个害她差点丢了命的水库。

        她坐在沙发上放空片刻，眼角忽然瞥到扶手上一朵不起眼的梅花印，一下子怔住了。

        是招财吗……招财来过了？

        月婵想起了兰诸的叮嘱，不由自主地拿起银制香囊看了看，拧着眉沉思片刻，半信半疑地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醒醒，月婵。”有人轻声叫喊道。

        月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看，“这才三点多，离天亮还早着呢……再让我睡会儿……”

        “你还想不想找到你的猫了？”

        这声音让她打了个激灵，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向窗边站着的兰诸。

        哈哈！幻觉！一定是幻觉！

        她又躺了下去。

        “它来了。”兰诸提醒道。

        月婵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猫叫，霎时脑袋清醒，睡意全无。

        黑夜里，兰诸环抱着双臂，垂头闭目，神情肃穆得像是一尊雕刻艺术品。

        巨大的黑影投射在窗帘上，就在他的身后。

        月婵起身下床，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台，轻声呼唤道：“招财？是你吗？”

        黑影晃动了一下，倏然消失了。

        月婵听到一声凄厉的猫叫，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金色光芒如同厉鞭般抽向那道朝她扑来的黑影。

        黑影再度融进夜色，不见踪影。

        月婵看向兰诸，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你的眼睛……”

        宛如猫科动物般的竖瞳散发着琥珀色泽，那绝不是人类该有的双目。

        兰诸以手指隔空轻点了一下，道了声“跟上光的指引。”

        月婵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睡衣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光。

        她掏出那颗花鸟葡萄纹银制香囊，光芒瞬间照亮了大半间屋子。

        果然是在做梦，一定是因为她太想念招财了。

        “做好准备。”兰诸道。

        “准备什么？”她问道。

        巨大的黑影浮现于窗外，遮去月光。

        银制香囊散发的光芒彻底消失了，“叮铃”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

        月婵吃了一惊，香囊从手中掉落。

        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墙上的画框，桌上的电子闹钟，床上的抱枕……所有摆设都在月夜中迎着月光跳起无序的舞蹈，又像是在无声的呐喊。

        兰诸双眸中燃起金光，在黑影突破窗户朝他扑来的瞬间，抱起月婵向后退去。

        “梦境要坍塌了，别让它逃走！”

        “什么梦境？这是我的梦吗？我该怎么做？”

        月婵被摁倒在地，兰诸迅速从她身侧爬起来，掌中托起金光朝那黑影袭去。

        “安抚你的猫！”

        黑影惊叫一声，凌空跃起，跳到床铺上。

        月婵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起抱枕，挡住黑影的前爪攻击。

        “招财？招财……”

        黑色的影子像是被雾气包裹着，身形看起来比她的招财大了好几圈，动作轻巧灵活地在房间里来回跳跃，不时发出“呼噜呼噜”的气音。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明白招财为何会突然对她和兰诸发起攻击。

        “继续安抚它，它对你的声音有反应。”兰诸道。

        月婵小心谨慎地向前走了两步，拿起装小鱼干的罐子，对着黑影柔声抚慰道：“没事了，别怕，招财……来我这儿吧！”

        黑影在窗台上蹲坐下来，双眸中的黑色潮水褪去，歪着脑袋打量眼前的人。

        窗外的月光照射进来，光亮骤然放大数倍，黑影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滔天巨浪从那轮硕大的满月中倾泻而下，化作水形猛兽扑向月婵，她根本来不及闪躲，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钉在原地。

        兰诸身后绽开一轮黑色残月，迅速闪现到她的身前，身周涌动着金光。

        一同为她阻挡猛兽的还有那只熟悉的三花猫。

        汹涌的浪涛瞬间卷走屋内一切陈设，唯独绕开了她和兰诸。

        房间被无情的巨浪冲垮，她所站立的“孤岛”置于茫茫大海中心，宛如一叶孤舟。

        不远处的海面上，三花猫拼命挥动前爪，发出急促的“喵喵”叫声。

        是她的招财，那只总是四肢着地、匍匐前进的“小螃蟹”，此刻正用尽全身力气朝她游来。

        它被一阵又一阵的海浪卷走，又一遍一遍地游回来，挥舞四肢，卖力地游向她。

        月婵想起来了，那天从水库死里逃生，她梦见自己跌入深海，无情的海浪将她吞噬，刺骨的冷意将她包裹，麻痹了她的意识。

        她在睡梦中感受到了那只柔软的、毛茸茸的小家伙紧贴着她的怀抱。招财似乎想要将她从噩梦中拉扯回来，但却无济于事。

        “招财！我在这里！”

        月婵义无反顾地朝着海浪中沉浮的三花猫伸出了双手。

        兰诸抬手挥动空气，海浪被金色厉鞭劈开。

        三花猫奋力挣扎着靠向“孤岛”，月婵奋不顾身地扑向它，将它抱上岸，紧紧地搂在怀里。

        “它在无意之中被卷入了你的梦境，收到了障的影响，找不到出路。”兰诸道，“这十多天里，它一直都被困在你的梦境里。”

        “这是怎么回事？它是怎么进入我的梦境的？”月婵震惊不已。

        “那枚花鸟葡萄纹的银制香囊残留着常人无法触及的障，障积累太深就会影响生灵，干扰现实。”兰诸解释道，“银囊的主人生前喜爱吞食梦境，这物件大概也沾染上了他的气息，成为了捕梦的媒介。”

        “喜欢吃梦？”

        月婵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奶奶给她讲的睡前故事。

        十二神兽，伯劳食梦。

        “噩梦快快飞走，快快飞走，不然就要被吃掉啦！”

        ——奶奶说，像这样在心里默念几遍，晚上就能香香地睡个好觉。

        “不过……”兰诸忽然拧起了眉，“香囊所残留的障超乎我的想象，我们恐怕很难从这个梦里出去。”

        月婵感到哑然——她被困在自己的梦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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