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满地霜（三）

夜色渐渐笼罩起了整座皇宫，云琰一人坐在院落里，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尿盆，他的发丝有几根落在了脸测。

        月挂到树梢的时候，云琰终于刷完了自己面前最后一个马桶，他缓缓的起身，彼时院落里原本还忙碌的宫女早就已经歇息了。

        云琰走到最偏僻的那间屋子里，月光从破败的房顶倾斜而下。他看着一地煞白的月光，坐在角落里的一堆枯草上，只是顶着头顶那轮明月。

        倏然，他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变得警觉起来。

        “谁？”

        “大哥，是我。”

        下午同云琰说话的那宫女，鬼鬼祟祟的站在窗边，云琰走了过去。

        “有事？”

        “大哥，你还没吃饭吧。你得罪了嬷嬷。怕是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了，”宫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从袖中拿出一半窝头，“这个是我特意给你留的。”

        “不必。”

        云琰道：“我不饿。”

        “拿着吧，你都在哪里刷了那么多马桶了。”宫女不由分说的把窝头塞到了云琰手中。

        “我已经同你说过了，我犯了重罪，同我交好，与你没有任何益处。”

        “但……我就是想听你同我讲讲宫外的事情。你模样生的你的这么好，一看就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一定听过不少有趣的事情。”

        “而且我听嬷嬷叫你少将军，你以前是将军吗？”

        “多谢姑娘好意，时辰不早了，姑娘请回吧。”云琰面色微冷，关上残破的窗户，把那窝头放到了已经落灰的桌子上。

        他回到了枯草上，闭上眼睛假寐。

        ……

        御书房内。

        “都安排妥当了吗？”

        “回皇上都已经办妥了，宫里知道云少将军下落的除了几位宫女太监，其余的都已经警告过了。”

        燕瑾行立于桌案前，提笔写着什么，闻言轻轻点头：“如此朕便放心了，你下去吧。”

        “皇上，要不要臣再加派人手……”

        “不必。”燕瑾行抬眸，狐狸眼中一片幽深，他唇角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几个小喽啰而已，朕还能应付。”

        “是……”

        片刻之后，御书房的烛火尽数熄灭。

        王公公站在门口，身旁守夜的小太监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王公公扫了他一眼，无奈摇头。不知何时起风，吹起了他的衣袍，他恭敬的站在门口。

        一道黑影出现在宫中，越过宫墙，踩在瓦上，直奔御书房。那人武功极高，潜伏在屋顶上，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一道暗器划破黑夜，几乎快的没有任何声音，原本站在门口的王公公应声倒地，昏昏欲睡的小太监被突然出现的危险惊喜，正要喊叫，那人一掌劈了下去，小太监变成了一滩烂泥，他眼神变得凶狠起来，蹑手蹑脚的推开了御书房门。

        偌大漆黑的宫殿静的不像话，那人来到了御书房的龙榻上，对着隆起的被子，抽出自己手中的弯刀，然后用力……

        想象中的血肉飞溅并未曾出现，那人怔住了。

        “你是在找云琰吗？没想到朕的少将军这么多人惦记。”

        燕瑾行无声的笑了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人的背后，明黄色的里衣在黑夜里有些晃眼。他抽出手中的刀抵在那人的后背，声音在黑夜里有些瘆人。

        “是谁让你来的，若是告诉朕，今晚你还可以走出这里。”

        黑衣人没有想到  自己居然中了圈套，用力的咬牙后槽，燕瑾行的动作比他更快，眨眼之间卸了他的下巴。

        “雕虫小技，也敢在朕面前摆弄？恩？”

        他话音落下，御书房外已经传来脚步声，禁卫军统领张寒走了进来。

        “皇上，今夜宫里的刺客都已悉数抓获。”

        “很好，叫国师进来。”

        “是。”

        燕瑾行一掌劈晕了面前的刺客。

        清脆的铃音响起，穿着一身紫色的道袍，一头白发的国师走了进来，他先行了一个礼，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会在燕瑾行的宫殿里看到刺客。

        “皇上。”

        “又是楼兰人。”

        燕瑾行撕开了刺客的夜行衣，太阳图腾随即出现。

        百里怀羽盯着地上的人半晌，看到他唇畔的血迹瞬间明了。

        “这几日皇宫里陆陆续续的出现了楼兰的细作和刺客，怕是他们的来意不单纯。按照他们的性子，本该不必如此着急露出破绽的，现在为何……”

        “云琰在朕这里。若是他继续活着，楼兰人想要从西线进宫我璃国又怎么会如此轻易？”

        “云宥惟为何通敌查的如何了？”

        百里怀羽面露难色：“皇上，这件事情大理寺那边还在查，如今匈奴因为岐山也元气大伤，西南有季将军在，构不成威胁，唯独最近的楼兰不得不妨。”

        “自太祖皇帝起，楼兰人就因为交贡纳税之事，不愿意签订盟约，如今百年过去了，他们的野心怕是早就昭然若揭了。”燕瑾行坐在龙椅上，“风已经起了。”

        禁军统领张寒听到有些迷糊，不明白皇上和国师再打什么哑谜，刚想问什么，就听到燕瑾行道：“朕同国师还有要事相商，若是张统领无事，可先退下。”

        “是。”

        等到张寒退下以后，百里怀羽看到燕瑾行明黄色的里衣渗出的血迹，紫眸有些惊诧：“皇上，您受伤了。”

        “无碍，都是小伤。朕之前问你要的那种药，能够维持多久？”

        “半年。此药用久伤身，臣用的不多，半年之期一过，药效便会散去。”

        “朕知道了。时辰不早了，叨扰国师了。”

        “皇上，风起了，怕是这北城愈发的不太平了，少将军在宫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这  宫中人多眼杂，心中存了什么心思，皇上怕是也不好猜测。如今少将军还没了武功，若是有人想要杀他，自是易如反掌。朝堂之上，关于少将军之事一直颇有怨言，若是有人被有心人利用，少将军在这宫里怕是会更举步维艰。”

        百里怀羽脸上有些许悲悯，看着面前的燕瑾行。

        “朕自有分寸，此事国师不必再提，何况他死了不是更好吗？”燕瑾行似笑非笑，瞳色深不见底。

        百里怀羽哑然，铃声再次响起，他消失在了御书房门口。燕瑾行穿好外袍，披了一件披风，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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