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莫名监视

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的？

        直到吃完饭，季知非也没搞清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抱着一大桶众筹来的优等生特供纯天然萃取营养液的季少将只知道，自己左手边正站着战斗系的四年级新任首席，右手边站着指挥系的四年级现任首席，前面走着的后勤系医疗系工程系尖子生们还在热热闹闹拌嘴。

        他的脑袋不知被几双手揉过，原本自带的细微自然卷被无限放大，凌乱地搭在头顶，早已看不出出门时的发型。此时正和它的主人一样可怜巴巴的耷拉着，让人越发有揉一把的冲动。

        差点儿被rua秃的季少将只想飞快地逃离这个发型地狱……嗯，绝对没有他害羞的缘故。

        依稀还记季小少爷人缘不好——非常不好的季少将捧着手中沉甸甸的包裹，开始思考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出了差错。

        上辈子战功赫赫的季少将没有意识到，诚然，对于他而言,击坠一架敌方的机甲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可对于这些享受着安逸校园生活的学生来说，尚未毕业就能在成绩单挂上一个击坠，是连战斗系原生学员都无法做到的壮举。

        这远比一年级一堆堪堪过线的基础课成绩单更有说服力。

        ——那甚至还是个一直被战斗系拒之门外的机甲设计系废柴！

        哪怕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季小少爷误打误撞命中的，也没人能否认他就是获得了这样的战绩。

        这远比那些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人强上太多。

        咳，这句话的原本语境，是西尔维斯女士在diss那位和他们一同出发，不但没帮上忙反倒拖后腿、甚至造成原首席牺牲、然后还拍拍屁股钻回自己世界里再也不肯动弹的战斗系老三。

        对于这种事不关己的话题，只是静静倾听的季知非无辜眨眼，权当自己是一只没有存在感的花瓶。

        四年生们的实践之行看起来另有波折，可这和他一个吃瓜群众没什么关系。

        殊不知，他的这种冷淡疏离却不失礼貌的、曾经让研究院和下属们咬牙切齿的性格，在第一军校的众位优等生眼中却成了有分寸感的表现。

        直到他被簇拥着到一栋宿舍楼停下，众人纷纷向他告别，季知非才意识到，原来这栋小别墅模样的“单人间”就是自己的宿舍。

        他还没有走近，门就自动向内滑开，原本一片漆黑的室内霎时明亮起来，暖黄的灯光一寸寸向前点亮，将整片紧凑却充满生活气息的空间照得一片光明。

        比起季家二楼那间除了储物间都空荡荡的大卧室，不难看出季二少更倾向住在这间宿舍里。

        季知非有一搭没一搭地推测着，一边推开卧室的那扇门。

        断网是最好的防护——搞技术出身的季家大概深信这一点，被屏蔽掉信号的主宅完全无法连上星网信号，季父季母大概是有特殊频道联络外界的，但那不包括季小少爷。

        在季二少卧室里，季少将没看到任何电子产品，直到今早出门离开季宅方圆三公里季少将才第一次连接上外界的信号。

        也还好住进季二少壳子里的，是季知非这种上辈子就一心沉醉于训练无心社交的大忙人，否则会在这种苦行僧般的环境里压抑到变形吧？

        但是首都星第一军校的学生宿舍自然不会存在断网问题。

        和季家连卧室都像样板间的住宅截然不同，季二少的宿舍装修无愧于他的纨绔之名，从全息影院内这个时代罕见的天然真皮座椅，到全星系限量十台的黑金色全息舱，所有电器都是光可鉴人的最新款。

        可在走进宿舍之前，季少将敏锐的第六感在大脑内骤然作响！

        他并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外，静静观察着寝室内的摆设。

        无比信赖自己直觉的季少将抬手熄掉因自动感应亮起的灯光，他抬手将遮住眉眼的发丝捋到脑后，佯装半困不困的模样，将自己狠狠地抛进暄软的床垫中。

        他在内心紧急呼唤系统：“系统，帮我检测一下室内监控。”

        被他屏蔽到现在才放出小黑屋的系统哭哭啼啼：“宿主，统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怎么说也得50点才能恢复过来！”

        季知非揉着太阳穴，心情不爽的时候声调也无意中拉得又低又长：“……你说什么？”

        明明是平淡至极的语调，系统却下意识一噎，麻溜改口：“怎么说也得5点任务点才能恢复过来！”

        一口气打了一折，完全看不出几秒钟之前有过趁火打劫的意图。

        “行吧，动作快点。”

        三秒之后，系统亮着红点的的全息地形图在季知非意识内亮起。

        果然，十几枚红色感叹号在季知非的视野中闪烁着。

        季少将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撇了撇，难得有情绪波动地释放出一点杀气。

        ——有什么人正在监视着自己。

        他将脸埋进还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床单中，大脑急速转动起来。

        这辈子也好，上辈子也罢，在研究院长大的季知非最讨厌那种身为试验品的被窥伺感。

        被公认为已经废了的季家二少哪里还有什么被监视的价值？看他和季家人生疏的关系，也不像在季家有话语权的样子。

        真的只想像自己这具壳子一样做个普通纨绔的季少将拍拍自己的脸颊。

        这种悬而未决的隐患，简直就像高高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季知非倦怠地翻了个身，直勾勾地注视着空荡的天花板。

        良久，他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一个翻身起床，遵循着季二少的习惯走向那座并没有记号标注的限量版全息舱。

        在这种时候，系统的优越性就能显现出来——这也证明一点，系统起码不是安装监控的那一方放在他身上的。

        和加载了模拟人类情绪模块的系统它比起来，方才席间那些学长学姐们的随身ai管家仿佛只是一堆半成品而已。

        所以系统的触发机制究竟是什么，它根据什么判断出自己的行为可以获得任务点数的，任务点数又怎样转化为系统的能量，系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季少将捏一把眉心，总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可他身上又有什么好算计的呢？

        季知非躺进开始注入营养液的全息舱中，开始懒洋洋地放空大脑。

        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横竖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算了。

        他无所谓地想。

        黑发少年神色郁郁地带上舱门，将一切思绪都抛之脑后，意识开始接入星网平台。

        这已经不是曾经他最熟悉的那个高级军官专用界面——毕竟现在的季家小少爷只是平平无奇一名在校生。

        季知非在默认的账号界面顿了一下。

        单单从社交平台上看，也无怪乎外界的人会对季二少有这样那样的偏见，因为他账号所表现出的，确实是一名合格的“纨绔”。

        从这个时代罕见的纯粮酿酒，到全星系限量十台的限定版悬浮车，一切符合这个时代最尖端的富家子弟能接触到的资源，季二少似乎都没有错过。

        但这同样是一个在以自己方式生活过的、曾经活生生的人。

        季知非看着看着，突然不想用季二少的账号了。

        在下拉式登入菜单里，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鬼使神差地点进去。片刻之后，季知非神色莫名。

        他想，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瓦伦特教授为什么会对“自己”莫名宽容了。

        他们的交情不只是见过而已。

        这个最新动态在十几年前的账号至今仍偶尔有人留言，有人嘲讽奚落，也有人在怀念那个曾经锋芒毕露的小小天才。

        继续往下翻就能发现，除了瓦伦特教授，还有许多其他白大褂跟小季知非的合影，还夹杂着一些半遮半掩笔迹稚嫩的复杂公式。

        大概是为了保密，那些稿纸只有一小半被露在外面，别说外行人无法从没有标注的晒图中看出什么端倪，就连下面评论的业内人士，也只能揣测着加以评论。

        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是在瞎编，因为照片背景位于联邦首都星第一机甲设计研究院的员工休闲区，因为正和小孩沟通的白大褂中，不乏如今已是机甲设计界中流砥柱的人物。

        与其说是炫耀，倒不如说是生活记录。

        一想到这条动态发出来时使用者才不过八岁，季知非能和下面的评论者感受到同样的痛心。

        八岁就能参与机械设计的孩子，哪怕不自己动手只提供创意，也意味着无限的希望。

        可是这记录翻着翻着，季知非竟然觉得自己竟然能看懂其中几行公式的意思——

        这真是疯了！

        在机甲设计一途上，他毫无疑问地还只是个菜鸟，阅览过的一点点书籍连入门的皮毛都算不上，甚至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的基础比原主更加扎实。

        可明明自己还没有开始机甲设计理论方面的学习，上辈子也没有接触过这些书面理论，甚至有些晦涩难懂的专有名词即使机甲设计专业在读生也闻所未闻，他却依旧有种错觉——

        自己本该是能看懂这些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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