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手到擒来

大半宿没睡的季知非脸色惨白地仰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闭上眼。

        这种无需提心吊胆顾忌太多的日常如此慵懒，让他不禁沉迷其中，甚至忘记留意自己的状态。

        经过高强度不间断自学的黑发少年现在终于缓过神来，隐隐觉得想吐，但心情却是平和欢愉的。

        跟在季少将身后勤勤恳恳地收割了一夜点数的系统心虚不已。

        很久没有和宿主互动过的它竟然忘记设置宿主状态监测插件了！

        这意味着，只兑换了三个单位时长的季知非已经在系统空间里待了整整十五天，360个小时。

        这挤出来的360个小时，已经足够季少将把上学年欠下的十来门课看上两遍，再囫囵吞枣地将接下来四年的课件粗略过上一遍，按此前梳理的知识框架打下基础，顺带着开始找习题册巩固。

        系统含着感动的热泪向自家宿主邀功：“宿主，学习了整整三个时长，你现在的进度已经更新到0012啦！”

        季少将顿住片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多少？”

        系统弱弱发声：“整整……0012？”

        它重点标注了一下面板上的数值。

        “长期任务：初级进修·机甲设计基础，进度00012/100，获得任务点数120。”

        “您当前剩余任务点数：-2841。”

        这增加的区区00007，系统自己念起来也心虚气短，可它同样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且宿主的“长期任务：初级进修·机甲设计基础”进度条，和它在系统手册上看到的并不一样。

        在赤红的进度条下，还有一条灰扑扑的缓存条，停留在总进度条大概百分之二三十的地方。

        这可是系统手册上没有过的情况！

        在原来的那个季知非身上，这项进度条是明晃晃的大零蛋，一度让系统以为自己找的联邦小天才根本徒有虚名。

        在系统原本的预估里，季知非能获得的进度不该这么少。它可是眼睁睁看着季知非疯狂吸收着机甲设计最基础最重要部分的内容的！

        可系统报修几次，上面的反馈都是“并无异常，请再次自查”。

        它犹犹豫豫地问：“宿主，那你失忆过吗？”

        依旧还沉浸在一堆数据和公式中的季少将茫然：“啊……？”

        他把从研究院到变成烟花前的记忆梳理一遍，确信自己的记忆一气呵成，绝无断档。

        这把新手系统也整不会了，只能暂且先把bug放到一旁。

        季知非还沉迷于满脑子的公式和零件中，闭着眼站在原地，不再理会系统的异样。

        毕竟这系统就没哪天不抽风的。

        甚至他还意犹未尽地问系统：“统啊，你这个兑换比例，能再给点优惠吗？”

        曾经的季少将很难理解他带过的某些少爷兵——就连生存都无法保障、生存技能都学得惨不忍睹的他们，究竟是哪来的底气沉溺于星网游戏、那些虚拟的东西又有什么魔力，能让他们着魔一样念念不舍？

        现在季少将终于感同身受，而且他的目的相当名正言顺。

        系统义正辞严地拒绝他用任务点数换取系统空间学习时长的想法。

        “由于未成年保护系统，宿主的学习空间日使用时长为2小时。因为您是在学习而非娱乐，所以系统已经为您宽限到三个小时。这也是健康监测系统根据您的身体状况，计算出的最高时限。”

        它对着差点就被自己坑到低血糖的宿主心虚地说：“宿主，学习虽好，可不要贪杯呀！”

        只是摄入过少会让系统直接陷入低能量休眠状态，然而用脑过度的话，系统自带的健康监测系统同样不会答应。

        季知非久久无言。

        这究竟是大师养成系统，还是咸鱼养成系统？

        ……不过，如果是咸鱼养成系统，倒是真的不错。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未成年保护系统”字样，季少将按着太阳穴深深叹息，再次体会到这具身体和上辈子的不同。

        尽管从生理角度上讲，季少将只比季二少大上六岁，但他参军的日子却远不止六年——他连手下的新兵都带过不止六届。

        眼下距离上课还有两小时，黑发少年翻阅着从图书馆拷回来的课本：“那你有机甲改良设计的资料吗？一些不那么‘浪费’点数的。”

        “宿主可以通过做任务获取，当前检测到相关文献3356篇，其中有阅读权限的共计1467篇，共需任务点数1467！”

        像是为了扎自家宿主的心，系统还额外再一次强调季知非目前的点数：“宿主当前余额，-2841点。”

        “经计算，您的余额不足，请再接再厉哦~”

        季知非不欲跟它多说，只是在系统昨晚哭出来的那堆马赛克里踢了两脚。

        随着模拟出的塑料稀里哗啦塌落声，一本《系统使用手册》静静出现在马赛克堆起的残骸里。

        这本该是系统一出现时就应该交给宿主的东西，却被自作聪明的系统私藏起来。

        季知非捏着使用手册一角轻轻提起，唇角微微勾起，具现化的使用手册摊平在一人一统面前，停留在最后一卷。

        “不管是家用机器人还是工业机器人，商家都应当在交付使用的第一时间提供使用手册——看来你们系统的世界里也同样有这种规则？”

        “这么大的漏洞，我可以向你的上级部门举报你吗？”他好整以待地以指尖一行一行划过文字，系统却觉得整个统仿佛头顶着足以把自己拆成无数0和1的巨大威胁。

        它一瞬间慌了代码。

        糟、糟糕！这怎么会被宿主发现？

        眼前实在是系统能计算出的最坏局面。

        千算万算，它也没想过宿主对于系统届的某些规则洞若观火，差点以为自己能稳稳从宿主身上扒点儿回扣。

        可眼下看来，回扣扒不到不提，自己还很有可能因为违规操作，被投诉……被关小黑屋……被剥夺系任务统身份……被打回最原始的数据流……

        想到这里，系统就忍不住后悔地哇哇大哭，悲伤地释放出大量莹绿色马赛克。

        就算新手系统再怎么傻白甜，收集过海量人类行为图鉴的它也知道一点——《系统使用手册》一给出去，它们这种淳朴又天真的统就真的如同案板上的鱼肉，要任宿主宰割了。

        它痛心地捂紧象征自己小金库的那串数据，半晌，才终于狠狠心咬牙大放血，贿赂自家宿主。

        随着金币掉落的音效响起，出现在季知非眼前的，是堆满小半个系统空间的文档，其中还掺杂了一些混淆视线的其他书籍。

        放在外面的系统商城，这些可都是要拿任务点数购买的。

        对于系统的这种小心机，心满意足的季少将大度挥手，表示既往不咎。

        系统两眼含马赛克，诚挚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保证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统，甚至还自费替季知非清空了购物车！

        咳，就是那一千多篇论文。

        系统扭扭捏捏：“宿主，我这里有知识萃取液，原价2000点，现在可以给你打六折外加赊账哦！这可是目前我能给你争取到的最高优惠啦！”

        季知非不置可否：“这就不用了，你的诚意我收到了。”

        他甚至没有在系统的期待目光中查阅一下摆到面前的知识萃取剂，就这样无视了古道热肠的系统，开始整理散落在脚边的资料。

        系统陷入了迷茫。

        重启后，系统的原始数据已被覆盖掉，它曾经搜索过这个时代这片星系的资料——所有数据都向系统表明，这明明应当是一个丧失了进取心、已经几十年都不曾再向外探索的、为了内耗甚至不惜自断臂膀的种族。

        根据系统推算，想要认真研读几个g的数据，对于这个时代的单个个体来说并非易事。

        可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意识体为什么没有知难而退？

        系统甚至已经开始推算，宿主向自己低眉顺眼请求帮助时，自己应该以怎样的骄傲姿态，将季知非曾经从自己这儿讨来的好处统统收回去。

        然而季知非将资料整理归纳后，平静地离开全息舱准备健身。

        系统疯狂暗示：“宿主，或许你会觉得学习压力有点大？那么可以尝试一下【记忆巧克力】【塑形面包】【知识压缩棉花糖】，统统八折大酬宾哦？”

        季少将唔了一声：“你们售卖的道具是永久性的吗？作用于人体会是否有什么副作用？如果将来我和你产生矛盾、翻脸甚至解除关系，道具能力还会属于我吗？”

        他会购买自习空间时长，是因为这段时间内学到的知识会归属于自己，但那些无限近似于外挂还直接作用于自身的东西，谨慎的季少将信不过。

        对于这些不知名药剂，在研究院待过的季知非警惕之心远超常人，不过他现在起码可以肯定，自己的重生并不是系统在背后捣鬼。

        所以，现下的系统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有着未来科技的学习机而已。

        系统磕磕绊绊：“这……我们正规系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

        可它横竖也拿不出什么内部数据证明，只得看着宿主就这样略过自己的生财之道但笑不语，咬着数据织成的手帕默默垂泪。

        “明明、明明就是可以走捷径的呀！有了这些外挂的帮忙，宿主不就可以更快地学到这些知识了吗？”

        季知非叼上家政机器人投喂的营养针剂，踩着平衡车慢悠悠地往教学楼进发。直到快到目的地，他才悠然回应道：“为什么要走捷径？”

        现在的一切，尽数是八天以前的季少将想都不敢想的美梦，包括他脑中那些明显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知识。

        不过是琢磨一堆资料罢了，比起一个决策就能影响数十万联邦士兵性命的曾经来说，他不至于将其视作负担。

        更何况，他冥冥之中觉得自己是可以对这些知识手到擒来的。

        想到自己依旧欠下的大额任务点数，季知非倒是突然有了紧迫感，破天荒地开始向系统索要任务。

        “系统，”他撇着嘴，在众目睽睽下一屁股坐在教室最前方的位置，假借着操作终端的姿势和系统对话，“今天有什么可以做的任务吗……嗯？”

        季少将扫了一眼课表，在任课教师那一栏微微顿住。

        如果他没有看错，今天这门的任课老师，同样也负责着季二少上学期挂掉的唯一一门——工程制图。

        客观上来说，这门课确实很难，难到机甲设计系年年都有一群被老师生拉硬拽凑上及格线的学生，然而季二少是这几届学生中唯一一个连及格线都到不了的人。

        其他人期末考核不够尚且有平时成绩来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季二少这门课却是个大大的“25分”。

        比直接拿个0分还要讽刺。

        “任务由宿主自行探索触发，任务提探索功能须等到系统升至20版本才能加载……”

        这文案话术，系统念着念着泪眼汪汪，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个小废物。

        不过季知非已经猜到下一个可能触发的任务——因为此刻他正顶着自讲台上投射来的冷飕飕视线。

        站在台上的埃利亚斯老师以严谨认真闻名，据说是联邦军部某所研究所派出来透风的新锐研究员。他留着一头干脆利落的灰白短发，冷肃地像个想把自己干掉的雇佣兵。

        咳……作为埃利亚斯五年教学生涯的滑铁卢、老师手上唯一一个挂了科的学生，季知非捏着自己这张成绩单，确实气短三分。

        一贯以最优成绩通过选拔训练、一路在联邦军中出类拔萃的季少将自己也从来没见过这种分数。

        昨日他走出季家连上星网才发现，自己开学后还有一门补考，而就在四十秒之前，科任老师临时通知这门补考将于今晚线上进行。

        季少将寻摸着直接下单了一份下载量最高的笔记。虽然缓存在终端的课本他已经来回看过几遍，但踏踏实实地把这门课的笔记例题过上一遍也很有必要。

        就在三排之后的位置上，忘记关掉震动提示的学霸怀斯坦听到终端嗡嗡震动，提示自己又进账若干。

        收货地址就在和自己宿舍一条路之隔的a207栋——也就是季知非的宿舍。

        棕发少年推着眼镜在买家昵称和收货地址上粗略一瞥，默默将视线移到两排之间那个黑色后脑勺上。

        嗯……总觉得，这家伙的发量比昨天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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