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绢花

果然如元氏所言，杂货铺的老板娘是个很和善的婆婆，大约是心疼谈卿辞年纪轻轻就要赚钱养家，和自己以前的境遇有几分相似，她很快就答应签下一年租约。

        可就算只是一家小店面，要一次性掏出一整年的租金，对谈卿辞而言也还是有些困难。

        但婆婆愿意将店面兑出去，为的就是去临近的城镇与儿孙共聚天伦，之后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了，如果走前不能收满租子，以后会是个麻烦。

        问题一筹莫展时，得知谈卿辞是元氏介绍来的，婆婆本就和善的态度又再亲近不少，最后居然决定，即使只能收到一部分的银子，也愿意将铺面租给谈卿辞。

        她提议等自己到儿女家安顿好后，把地址告诉元氏，让谈卿辞攒够了钱再托人送去。

        铺面终于有了着落，谈卿辞自然求之不得，二人很快立好字据。

        看得出婆婆之前对这家店非常用心，虽然陈设家具都略显老旧了些，但归置得整整齐齐，打扫得也很干净；谈卿辞只需要找木匠按照要求新打了几个“陈列柜”，添置些物件摆设，就能开张了。

        姜氏面上对女儿开店做买卖的事不置可否，没拦着，但也从未说过鼓励的话，可当铺子里的一切准备停当后，她还是拄着拐去到附近的庙里，求人算了个黄道吉日。

        到了日子，她一大早就换上了女儿之前早就给她准备好的，一直没舍得穿的冬衣，让银铃儿给自己梳好发髻，虽比不得当初在兆京时的将军夫人雍容贵气，但也是个端庄体面的老太太。

        “夫人，你今儿收拾得这么齐整，是要上哪儿啊？”

        银铃儿是没心没肺惯了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倒是此话一出，谈卿辞便迅速打了个眼色叫她闭嘴。

        大约在今天之前，谁都没有想到，保守了一辈子的姜氏，会愿意亲自到场，贺一贺女儿的开业大喜。

        不过谈卿辞也没有多问，收拾好后便递上了立在门边的拐杖，扶着姜氏出了门。

        “哟，张婶儿，你今儿自个来打水啊？儿媳妇呢？”

        主仆一行三人刚走到村口的井边，就遇上了上次嚼舌根的那两个妇人。

        “我儿子进镇上朱夫子的私塾念书了！”张婶一脸骄傲道：“儿媳送饭去了。”

        十里村最开始修建的初衷是安置朝廷流放的贱民，这些年虽然被荒废，但留下的大多是前朝贱民的后代，或是一些穷人。

        打入贱籍的人及其后代都不允许读书参举，穷人也是吃饭都困难，更就别提念书了；因此，十里村能出个“读书人”，不管念得怎么样，都是值得炫耀的事。

        谈卿辞没兴趣看人“开屏”，更怕这两个长舌妇等会再说出点什么难听的话来，她倒是不在乎，就是怕姜氏听了伤心。

        她拉上姜氏，紧走两步正准备离开，结果马上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们张家的儿媳妇，你以为跟那家姓谈的似的，整天出去镇上瞎晃，没一点儿正事儿，还不够丢人的呢！”

        “相夫教子，懂不懂啊？我儿子才教我的新词儿！”

        怕什么来什么……

        事实证明，就算穿到书里，也逃不过墨菲定律。

        谈卿辞一阵恼火，但比起上前理论，有理有据地让对方闭嘴，她还是更希望母亲什么都没有听见。

        但那个张姓的长舌妇明贬暗褒，为了的是夸耀自己家出了个能上私塾的儿子，恨不能拿个喇叭去全村喊，嗓门高得离谱，姜氏又怎会听不到。

        发现母亲停下脚步，谈卿辞心中暗道一句“完蛋”！

        “张婶儿是吗？”姜氏轻轻拍了拍谈卿辞搀扶的手，示意女儿拿开，然后独自拄拐，上前两步，“您刚才也说了，我家女儿是姓‘谈’的——”

        “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来指手画脚！”

        曾经的将军府主母就算风光不再，几十年诗书浸润和四世簪缨的将门遗风却仍然融在姜氏每一个不卑不亢的字眼里；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但她严肃的面容仍然不怒自威，震慑得两个只敢在人后蜚短流长的妇人不敢抬头。

        “事非干己休多管，话不投机莫强言。”

        说着她伸出一只手，搭上银铃儿识趣送上的小臂，昂首挺胸道：“辞儿，咱们走。”

        前些天的一场初雪带来了止戈城真正的冬天，雪过天霁，晌午的阳光落在谈卿辞荧白秾丽的脸上；她快走两步跟上，跟银铃儿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姜氏，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大概是姜氏铿锵有力的声音驱散了身边的牛鬼神蛇，上午新店的开业一切顺利。

        本也只是家小店，谈卿辞并没有讲究太多，打开大门放了串之前就买好的炮仗，迎了一尊财神爷像进门，就算正式开始营业了。

        因为早几天银铃儿就将消息放了出去，所以这会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姑娘，算不上门庭若市，但也多少能聚了些人气。

        店里的客人和看热闹的街坊越来越多，银铃儿在一旁忙着招呼，谈卿辞则缓缓退到了一边。

        姜氏出生书香门第，又做了几十年将军夫人，对于女儿某些“出格”的行为，尽管她努力理解、接受，甚至出面维护，但真的置身其间，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

        谈卿辞看出了母亲脸上的些许局促，随着店里的人越来越多，她也怕一个不当心，再让姜氏碰到了腿上的旧伤，于是，她便将母亲扶去了后院的一个小库房。

        那小库房是之前老婆婆开杂货铺时堆放库存的地方，但现在谈卿辞还没有开始着手大批量采购，也就没有什么存货，地方虽不说多宽敞，但打扫出来放两张椅子，让人歇歇脚还是不成问题的。

        谈卿辞刚扶着母亲坐下，转身正准备奉茶，就听前院“嘭”的一声巨响。

        “怎么了？”姜氏紧张地握紧拐杖，说着就要起身。

        “约莫是人太多，把什么东西碰倒了。”谈卿辞立马安抚道：“娘，你先别急，在这儿坐一下，辞儿去看看就好。”

        她打帘重新走回店里，之前门口的姑娘已经吓跑了大半，一个彪形大汉的身影格外打眼。

        大汉脚下踩着他刚才一脚踹倒的门板，也就是那一声巨响的由来。

        又是那个可恶的人牙子。

        “陈四——”谈卿辞上前两步，将一旁的银铃儿拉到身后，冷冷道：“你又想干嘛？”

        “干嘛？”陈四抖着腿一脸嚣张道：“你欠我的二两银子不换，还敢在我的地盘上做买卖？”

        “我何时欠你银子了！”谈卿辞激动地反驳道。

        “甭跟我说这些没用的！”陈四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今天没有元念弟那个恶婆娘给你撑腰，我必须见着银子！”

        “否则——”

        “你的店开一天，我就上你这蹲一天！咱谁也别想好！”

        谈卿辞做绢花买卖，本就是女人的生意，进来的客人不管是真准备买的姑娘，还是看热闹、瞧新鲜的街坊，都是女人居多，被这么个凶神恶煞的无赖霸着店门，还搞出那么大动静，就算她不怕，客人也都吓跑了。

        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该死的人牙子要是隔三差五来这么一出，往后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谈卿辞将手按在钱袋子上，试探道：“你想要多少？”

        “上次的医药费，加上日后的保护费——”陈四手一叉，头一抬，直接拿鼻孔看人，“三两！少一个子儿都不——”

        “碰！！！”

        他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巨响，门外围观的人群也跟着惊呼出声。

        不过跟刚才木板倒地的脆响不同，这次是一声深重的闷响。

        陈四被人照着后背心重重一脚，踹翻在地，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https://www.50331.cc/chapter/80395801/5001415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50331.cc　文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50331.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