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无论魏晋（十一）

“怎么个诡异法？还请小殿下说说看。”王朔饶有兴致地开口道。

        “嗐，”小王子抓了抓头发，回忆道，“我因为想和那米小娘子打探中原的情况，就和她聊起了天。”

        “但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就和她聊了许久。明明我当时受了伤，急着回房间包扎，却仿佛不知道时间流逝一样，很奇怪，很奇怪。”

        “而且明明没和她聊什么，却有一种相谈甚欢的错觉。”

        闻言，众人的面色皆变得凝重了起来。

        王朔看了一眼秦殊：“方生兄，你来解释？”

        秦殊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润了润唇，缓缓开口道：“吾等初识米小娘子，是她在吾等出行半道上，故意摔倒在子良兄车前。”

        “子良兄你应当也是知道的，颍川王家人，善骑射，故而在出行路上驾车引路。子良兄当时就发了恻隐之心，不顾众人劝阻，将其带上了车。”

        “鄙人不才，略懂《易》，知晓了米小娘子的诡异之处，便提醒了众人。不料子良兄完全不在意。”

        “两人整天厮混在一起，现在的子良兄，不过是米小娘子的傀儡工具人罢了。”

        “之前吾等谈论要事时，子良兄还能摆脱米小娘子的纠缠，参与进来。”

        “今日，子良兄被想要上街逛铺子的米小娘子一个眼神就勾走了，很是诡异。”

        坐在一旁的青衍子默默旁观了全程，仿佛抓住了什么灵感，连忙伸出手来，捏了手诀，掐算了一阵。

        众人皆屏住呼吸，静候着他的结果。

        少时，青衍子掐算完毕，微微皱了皱眉头。

        “如何？”秦殊将青衍子的手拢到了自己手中。

        “贫道大约知道了这位米小娘子的来头了。”青衍子点了点头。

        “还请道长详说。”众人皆开口道。

        “还请诸君先回答贫道几个问题，贫道好验证自己的推测。”青衍子说道。

        “这位米小娘子，是不是有意无意地都在主动吸引诸位？”

        “靠自己的身体也好，行为也好，言论也好？”

        萧苑博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确有其事。米小娘子喜好楚楚可怜的打扮，也曾有意无意地往我身上靠。”

        “还尝试念过一些奇怪的诗文。文采斐然，但绝然不是米小娘子自己写的。诗文中的地名完全不在景朝境内。”

        “吾确实奇怪了一阵。”

        “也有一次在马车上，吾忽然觉得米小娘子分外迷人，若非方生兄事先提醒，吾恐怕已经酿下大错，与子良兄同往也。”

        “嗯。”青衍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是否和米小娘子交谈、相处久了，会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众人中与米小玉单独相处最久，说话最多的小王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难怪，看来这小娘子身上确实有几分诡异。”

        “本殿下还以为是自己受伤过重，迷迷糊糊地脑子都不清醒了呢。”

        “贫道还有最后一问。”青衍子点了点头，又问道，“在座的诸位，是否都身居高位，或是出身于高位之家，且自身颇有建树。”

        在座众人环顾四周，皆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如何？”小王子迫不及待地发问道。

        青衍子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复而开口道：“贫道曾在宗门典籍的记载中，阅读过一门邪道功法。可通过获取位高权重之人的好感度，吸取这些重要之人的气运，转嫁到修炼了这门功法的人身上。”

        “诸君都是气运深厚之人。”

        “起初时只会觉得修炼者亲近，随着气运被吸收的越多，修炼此功法者身上的神异之处也越多，越能吸引大气运者。”

        “大气运者逐渐丧失气运，乃至精气神，直至变得浑浑噩噩，任由修炼者摆布。”

        “但是要解决起来也简单，只要保守本心即可。”

        “依贫道所见，这位米小娘子恐怕是修炼了类似的功法，或者是获得了带有功法传承的法宝，故而跟随诸位，伺机吸取诸位身上的气运。”

        “相传此邪道功法修炼到深处亦可飞升，但不同于正统功法的飞升成仙，修炼此功法者会变成无穷无尽的掠夺气运的工具。”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之前多亏方生兄提醒。如今听道长一言，方才是真正明白了此中道理。”

        “多谢道长。”说罢，众人纷纷向青衍子行了一礼。

        青衍子将手从秦殊怀中收回，执了一直别在腰间的拂尘，向众人回了礼。

        待回完了礼，青衍子又施施然坐下，将手放到了秦殊的手中。

        小王子眯着眼打量着两人的动作，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青衍子小道长好厉害！】04忽然在秦殊的脑海里上线，点评道，【宿主你都没能弄清楚这个世界里，觉醒的世界意识所创造的所谓“系统”的真正的，符合这个世界设定的工作原理是什么。小道长居然就弄明白了。】

        【是啊，】秦殊在脑海中低低感叹道，【这大约已经写在了他的本能里了吧。】

        【那他以前是和你一样的任务者吗？是不是也做过类似的任务？】04的分析能力和智商忽然占领了高地，竟然得出了靠谱的结论。

        【是啊，】秦殊表示了肯定，却又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人家都把答案给你了，还不去写报告？】

        【好的宿主。】04乖巧地下线了。

        忽而，平日里素来与王嘉平关系最好的萧苑博急切地开口询问道：“青衍子道长，敢问如子良兄这样，被米小娘子这类修炼了邪道功法之人蛊惑的人，还能有救吗？”

        闻言，谢钧和王朔也将带着希冀的目光投向了青衍子。

        青衍子感到一丝压力，握着秦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秦殊安抚地拍了拍青衍子的手，面色不虞地扫了眼萧苑博等人，转头宽慰青衍子道：“道长不必有压力，吾等早已做了最坏的准备。”

        “是啊是啊，”众人被秦殊那威严的目光一扫，瞬间收敛了气焰。

        王朔心知青衍子道长与他们无亲无故，也不必无缘帮他们，赶忙打圆场道：“方生兄老早就对吾等说过，子良兄他在最初时未能守住本心，怕是很难救了。”

        “广闻兄他们也只是担心，米小娘子这样奇异的能力，是否还会蛊惑更多的人。”

        “贫道了解了。”青衍子点了点头，却没有给出准话。

        “根据贫道的观察，米小娘子的气质并不像自己修炼了那邪道功法的样子，更像是机缘巧合之下捡到了由曾修炼过此等功法的邪道大能祭炼过的法宝。”

        “法宝或许继承了功法掠夺气运，反哺法宝宿主的能力。”

        “恰巧这位米小娘子的相性与这邪道功法相合，能借助一些法宝的助力。”

        “至于子良兄，贫道不知他究竟被米小娘子蛊惑到何等程度，还需诸位试探一番。”

        “若牵扯不深，或许还有救。”

        “但因气运已被掠夺，自此只能度过平凡的一生了。”

        “有世家的出身在，平安富足应当还是可保的。”

        萧苑博闻言，面带感激，赶忙激动地又行一礼：“感谢道长大恩大德，苑博替王兄没齿难忘。”

        “无碍，”青衍子微微一笑，受了他这一礼。

        “话说，”在一旁安静伫立了许久的小王子拓跋和忽然开口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他伸手指了指天：“什么邪道大能，神仙老爷子，真的在这天上？”

        青衍子微笑着为他解惑道：“现为末法时代，天道不显，神力几乎不存，修道之人与常人无异。”

        “贫道师门一向一代单传，至少据贫道所知，贫道师傅于近十年内仍能飞升。”

        “飞升之时，虹彩挂于天空，半晴半雨，久久不散。”

        “至于所谓得道成仙者去了哪里，贫道的师傅也根据师门秘传的记载有所猜测。”

        他露出了向往的表情：“相传，得道者会飞升到另外一个世界。”

        说到这里，他这才清楚地意识到，秦殊不修道，是不会陪他一起飞升的，一向执着修道的心忽然刺痛了起来。

        “这么厉害？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呢？”小王子瞪着亮闪闪的眼睛，真心实意地夸赞道，“道长这么厉害，也是一定能飞升的吧！”

        “真想知道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和我们的世界一样，还是和话本子里说的仙界那样，仙人都住在云上面，满天都是琼楼玉宇，仙人在云中飞来飞去。”小王子的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可是青衍子深陷于自己内心的纠结之中，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没有回答他的称赞。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于秦殊是真心的，毕竟是他第一眼就喜欢的人，听到秦殊弹琴的时候，他就如同被天命击中了一般下了山。

        看到秦殊的第一刻，他就知道，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

        “我原本不明白‘情’之一字为何能被称为情劫，如今算是明白了。”青衍子喃喃道。

        说到这里，众人今日的目的也算是全部达成了。

        简单的在包房中用了午饭后，便迫不及待地散了，三三两两地分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青衍子跟着秦殊回到了秦殊的房间。

        落座后，青衍子微叹了一口气，对秦殊请求道：“方生兄，能弹琴给我听吗？”

        “为道长抚琴，殊自然是愿意的，”秦殊净了手，走到了琴桌边坐下，又伸手点上了一根沉香，“道长想听些什么？”

        “方生兄随意即可。”青衍子走到秦殊对面坐下。

        “既然如此，殊便献丑了。”秦殊左手从上至下依次轻按一、二、三弦的第七徽位，右手中指微勾，顺势拂过对应的琴弦，一串清亮的泛音从琴弦中跃了出来。

        泛音将止之时，秦殊左手微屈，大拇指按上七弦六徽二分处，右手拇指食指与中指相扣，挑上七弦，此音一出，左手拇指向上提起离弦，又带出一声空弦。

        全曲很短，曲速不快，秦殊弹得极为从容，依稀能听出曲调中的愉悦。

        曲毕，青衍子仍然深深的沉浸在曲中，良久，才忽而抬首问道：“方生兄，此曲甚妙，可有名字？”

        “有的，”秦殊微微点头，“此曲名为《良宵》，乃一世俗间自古相传的古曲。”（注一）

        “《良宵》，好名字，”青衍子双目微微失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莫负良宵。”

        “方生兄，容我再想想。”

        “我可能就快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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