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过往

回府后，江淮衍一言不发，却并不让江淮蓁回自己的房间，而像是等着她的解释。

        “你认识薛恪吗？”良久，江淮衍最先开口问道。

        江淮蓁摇摇头，却不敢抬头看江淮衍。

        第一，她没有听江淮衍的话，下着雨还跑出去。第二，她不顾后果，贸然上前搭救他人，免不了公子责怪。第三，她与薛恪纠缠不清，公子定然担忧。

        “但他那样像是与你相识。”江淮衍见她有些紧张，便也缓和了语气。

        “公子，阿槐不曾见过薛将军，不知为何他要那般待我。”江淮蓁带着些委屈的语气道。

        “阿槐，你此刻身份不同以往，我早就说过了，你不可随心而为。今日之事必定已经传开，今后你免不了与薛恪联系在一起。”江淮衍如是道。

        “他是何等身份不用我多说了，和他那样的人扯上关系，会是件好事吗？”江淮衍反问道。

        这问题也同样是问给他自己的。

        他为何那般在意薛恪对江淮蓁的热情？真的只是怕江淮蓁惹上麻烦吗？还是说怕薛恪的介入会影响他原本计划的进行？

        江淮衍也不明白。他只是觉得，不管是从前十岁的阿槐，还是如今十五岁的江淮蓁，抑或是往后的十年里，阿槐或是江淮蓁，都应该是他的，全部都应该属于他。

        江淮蓁依旧不说话，江淮衍拿她没办法，便让她先回去了。

        江钦见江淮蓁走后，立即进了屋子。

        “公子，小姐的事，已经传遍京都了。”江钦道。

        “知道了。”江淮衍答。

        “公子就是平日里太过纵容她了，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免不了要与卫将军牵扯上了。”江钦责怪道。

        “不是我太纵容她了，是她那双眼睛，太过放肆了。”江淮衍叹息道。

        她那双眼睛太过与众不同了，除了那双眼睛，其他各处都是极适合的。

        “公子打算怎么办？”江淮衍难得在江淮蓁的事情上有着与江钦相似的看法，这让江钦有些兴奋，觉得公子定然不会留她那双眼睛。

        “我能怎么办呢？”江淮衍低声反问道，他转过身来，严肃地对江钦说：“可我拿她那双眼睛没办法，我也深陷其中啊。”

        他似乎觉得这话可笑，音落之时，他笑了。

        卫将军薛恪班师回朝之日，于南阳巷口得遇江府小姐江淮蓁，薛恪见其容貌此后念念不忘，此等传言一出，便让世人更加好奇江淮蓁究竟是何模样。

        薛恪也不恼旁人拿他说笑，说他心悦江府小姐，他只腼腆一笑，竟羞红了脸，更加坐实了坊间传言。

        他因而得知了更多有关江淮蓁的消息，也算是好事。他了解得越多就对她越感兴趣。

        这天早朝后，薛恪被赵筠传去，大抵是要对他嘉奖一番。

        “舅舅，此番你是立了大功了，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赵筠亲昵地表示。

        薛恪如何不知道赵筠为何方才早朝时不问他想要什么赏赐，而是私下里问他。此时他定然不能要什么加官晋爵。说得大了，也就成了空口承诺，不知何时能兑现，便只有随意要些金银珠宝或是府邸之类的，才是最现实的。

        薛恪此时倒是有个心愿，便是想要见江淮蓁。

        但他知道江淮衍的品性，他的人就算是天子出面去请，他亦可以拒绝，弄不好他往后便会针对自己。

        薛恪倒也不是畏惧江淮衍，只是心中明了，此人不可得罪，亦不可与之牵涉过深。

        “别的倒是没有，就是希望陛下能好好为我接风洗尘。”薛恪隐晦地表达出自己希望办个宴席的想法。

        “这好办啊，明天便邀舅舅的好友们来皇城一聚。”赵筠知道薛恪必然明白他的用心，顺着他的台阶就下了。

        “不，我回我的将军府，陛下只需来我这吃席便好。”薛恪继而答道。

        “好，朕答应你。”赵筠有些想不通薛恪的用意，却还是一口答应了。

        “陛下也可以叫上几个好友，我在京都认识的人不多，切不能让陛下的席面冷清才是。”薛恪进一步说明道。他是知道江淮衍与赵筠的关系的。

        “嗯……”赵筠觉得奇怪，他也不过是刚刚执政，往昔生活在皇城之中，所识之人也不多，更别说可以畅聊无碍之人，他亦只有十三岁，哪里能有与薛恪志趣相投的朋友。

        他不解，薛恪必然明白这一点，却还是那样说了。

        赵筠思索了一会儿，忽而想起一人。

        “正好，朕也想介绍一个人给舅舅认识。”赵筠如是道。

        薛恪达到目的，心满意足地回去准备了。他当然知道赵筠能带来的人只能是江淮衍，虽不能确定江淮衍会不会带江淮蓁来，但听闻江淮衍大多数时候都会让江淮蓁陪同，心中便十拿九稳了。

        他这般设计，一来不会惹得赵筠和江淮衍怀疑，二来也极可能实现他的愿望。

        江淮衍这边收到赵筠的信后自然不解。他随即拒绝邀请，送信回去说家中有人感染风寒，怕将病气过给陛下。

        这信最终没能送到赵筠手中，而是到了薛恪手里。

        薛恪大抵知道，江淮衍并不想见自己，毕竟两天前，他还纠缠着人家的妹妹，弄得京都上下都在谈论他俩。

        但他不甘心，决定多费些心思。

        既然江淮衍不肯来，那他就让陛下和他一起去江府。

        赵筠这日来赴约，薛恪同他说，江公子已然收到邀请，奈何他这几日受了风寒，正在家养病，起不来床，也就不能来赴约了。

        果然，赵筠一听夫子重病便立即要去江府看望。薛恪也顺理成章同他一起去了。

        赵筠常来江府，府上的人对于他的到来并不声张，若是江淮衍在府上，便也不会有人通传，一般是引着陛下去找江淮衍。

        今日亦是如此，但此时江淮衍正在房中照顾发烧的江淮蓁。

        “夫子！”赵筠进门前先喊了一声，里屋的江淮衍霎时变了脸色，心中疑惑为何陛下会来。思绪纠缠着，他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

        现在还不是他们见面的最佳时机，江淮衍想。

        赵筠和薛恪进来后，江淮衍立即恢复往日神色，起身相迎。

        “陛下今日怎么来了？”江淮衍依旧笑着，却笑得没有温度，甚至冰冷。他看见一旁的薛恪，大抵明白了这一切。

        “还有薛将军，今日不是在府中设宴，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江淮衍看向薛恪。

        “夫子，朕听闻你病了，想来看看。夫子可有哪里不适，朕叫个御医来可好？”赵筠关切地问道。

        “无妨。”江淮衍道。

        “那是一定是弄错了，江公子好好的不是？”薛恪尴尬地笑笑，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被江淮衍赶出去了。

        “那这是……”赵筠注意到了江淮衍身后躺着的人，他朝那个方向一看，顿时愣住了。

        “阿姐……是阿姐……”赵筠缓缓道，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江淮衍当初救江淮蓁，将她带回来，的确是因为她长得极像赵筠的亲姐姐赵娴。当初若不是她那双透亮的眼睛，江淮衍定然会认为赵娴没有自杀，而是还活着。

        他本想在时机成熟时，设计让赵筠见到江淮蓁，这样赵筠身边便自然而然多了个他的人。所以上次他与赵筠见面时，才那么紧张，不想江淮蓁与他碰面，当时他还庆幸，赵筠只是看到了她那双极不相似的眼睛，不可能认错。

        但此时，江淮蓁紧闭双眼的样子，却有□□分像赵娴。

        “陛下，她不是公主。”江淮衍挡着赵筠不让他上前去并解释道。

        “不！她就是阿姐，是我的阿姐！”赵筠不受控制，挣扎着想要凑近些。

        吵闹声惊醒了江淮蓁，她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她艰难地起身，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所措。

        赵筠在看见她那双眼睛之后便停止了挣扎。

        原来她真的不是他的阿姐，他其实清楚，他的阿姐早就死了。

        死于众人的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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