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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没想到白眉一条蛇,也会有这么心善的时候。

        花杳杳想了想,她低声道:“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她纵身跃下树,悄悄朝树丛后头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只见靠近官道的树林旁,高大的柳树下头停着六七辆马车,方才说话的声音,正是从最大的那辆马车里传出来。

        车里亮着灯,映出约莫六七位女子婀娜的身形,有什么长长的东西自车厢内伸出来,绵延到马车外头。

        花杳杳还没来得及瞧仔细,只见最前头那辆马车上,走下来一位身着深青色直裰官袍的男人,他腰间别着刀,大步走到后头,掀开马车的车帘。

        “哭什么哭?”他大声问道,“能进宫为当今圣上贺寿,是你们这些妖精的荣幸,别他妈不知好歹。”

        说罢,他又恶狠狠道:“还说什么逃,老子看你们这些妖精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那些女妖被吓住,久久没有出声。

        直到一位女子道:“杨大人莫要生气,都是这些妹妹们不懂事,待我劝劝她们就好。”

        “算你识相。”被称作杨大人的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际,昏黄的光自车厢之中倾泻出来,花杳杳看清垂在地上的东西是什么——

        一条条乌黑粗大的蛇尾,盘旋在车辕之上。

        原来这些女子是蛇妖,怪不得白眉要自己帮忙救她们,想来是物伤其类。

        花杳杳远远地回到了树下,她坐在树根旁,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为什么……”白眉抬着头问她,“不救?”

        “嘘——”花杳杳将食指比到唇边,示意它莫些让人听见,“她们那么多妖,都能被那个什么杨大人捉住,我一只妖凑过去,不是送死?”

        白眉蔫蔫地趴在她手腕上,没有出声。

        它鲜少露出这般可怜的神态。

        “行吧。”花杳杳无可奈何,“先等一等,我跟着她们,看能不能找准时机,将这些蛇妖救出来。”

        白眉摇了摇尾巴,像一条小狗。

        花杳杳既然做出承诺,总不好糊弄它,她重新闭上眼睡觉,让白眉在车队有动静的时候提醒她。

        不知睡了多久,她又被白眉叫醒了。

        天色将亮,只听得那边的车队又开始动起来,朝长安的方向出发。

        花杳杳不近不远跟上。

        日光逐渐唤醒这座城,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他们有的赶着牛车,有的驾着马车,带着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客人或是货物,依次排队进入长安城中。

        见城门口还有守卫盘查户牒,询问这些人的身份,花杳杳悄悄变成一枝桃花,躲到了牛车驮着的茅草上,顺利进了城。

        待到牛车开进巷道之中,她又忙变回人形,带着白眉一起光明正大地走到街道之上。

        一时间,街道上繁华喧嚣之声涌入耳中,只见行人摩肩擦踵,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冰糖葫芦儿~”

        “烧饼,刚出炉的烧饼,哟,这位大爷,您要几个??”

        “麦芽糖,又黏又甜的麦芽糖,小姑娘要尝尝吗?”

        花杳杳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尖:“你叫的小姑娘,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穿着白色棉袄的汉子生得一脸憨厚,乐呵呵道,“小姑娘,要不要来点?”

        花杳杳活了几百年,还是头回被人叫做小姑娘。

        “我要。”她自荷包里掏出一枚碎银,接过汉子递过来的麦芽糖。

        甜滋滋的麦芽糖在舌尖化开,花杳杳刚尝了一口,又想起正经事:“糟糕——”

        她是不是将蛇妖的马车跟丢了。

        花杳杳忙回过头,在人群中一路向前追去。

        “小姑娘,这银子太大了,你身上可有铜板……”卖麦芽糖的汉子拿着碎银,看了看自己兜里的铜板,一脸为难地抬起头来时,却发觉眼前的人早已拿着麦芽糖跑出老远。

        小姑娘脚步轻巧,轻轻松松避开迎面而来的人群,瞧着像是三月里飘落在这长安城中的一朵花。

        汉子本想将人叫住,想想后还是将银子收起来。

        算了,这姑娘生得娇嫩单纯,只怕是宫里哪个偷溜出来玩的公主也未必,哪会在乎这点小钱。

        花杳杳追了两条街,总算是将蛇妖的马车追上了。

        她看着她们被那位杨大人送进一间朱红色大门的院子里。

        花杳杳在不远处踌躇片刻,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这时候进去时,她发现院子对面正好是一间客栈。

        她走进客栈,对小二道:“给我开一间房,要正好对着街上的。”

        那小二看着她:“姑娘,您确定要在这儿住宿?”

        “有什么问题吗?”花杳杳问着,她疑心这小二莫不是以为自己没钱,当下拿出一锭银子,“这一锭银子,够不够?”

        “够了够了。”小二忙道,将抹布往肩上一搭,“您楼上请。”

        到了夜里,花杳杳才意识到,那小二为何会这样问?

        客栈的墙并不隔音,一些细微的动静,传入花杳杳耳中。

        有女人低声似笑似哭的欢愉之声,伴随着男人粗笨的喘息。

        对面那座朱红色的院门,也大门敞开,穿红着绿的姑娘们站在院子门口,拿着手绢招揽路过的男人:“客官,进来看看呀~”

        “李大爷,好久没见到您来了……”

        原来这就是话本上说的青楼,花杳杳心道。

        她眼尖地瞧见,那位杨大人,在几个姑娘的搀扶下,醉步蹒跚地走出来了。

        男人喝得颠三倒四,抓住身旁女子的柔荑:“美人儿放心,等爷这回飞黄腾达了,定要你们跟着爷享乐。”

        被他揽着的那些妓子手绢捂着唇,温声细语笑道:“好啊,妾身就知道,大人不是一般人,将来定能大有一番作为。”

        ……

        花杳杳看着她们将男人送上了马车,还不忘挥挥手:“爷,记得改日再来。”

        目送拉着男人的马车走远,花杳杳下了楼。

        她没有从青楼的大门进去,而是绕了一圈,从人最少的后院翻了进去。

        此处倒是安静得很,不似院门口那般喧哗热闹,花杳杳在白眉的带领下,很快就找到了关着那些蛇妖的房间。

        她们被单独关在一间小屋之中,房门口还有两个侍卫守着。

        花杳杳躲在暗处,变出两张定身符,贴在他们身上。

        那两个侍卫果然动弹不得。

        花杳杳这才走上前,从他们身上摸出钥匙,将门锁打开。

        “谁?”屋内响起女子警觉的声音。

        花杳杳推开门,只见里头亮着灯,几位蛇妖皆惊恐地抬起眼看向她。

        她们有的坐在床边,有的坐在桌旁,长长的尾巴皆拖在地上,花杳杳差点没有下脚的地方。

        花杳杳点了点手腕间的白眉:“是它求着我来救你们的,现在外头的人没法拦着,你们快些逃吧。”

        那些蛇妖却没有动,她们泪眼颦颦,看着花杳杳欲言又止。

        “多谢姑娘费心了。”其中一位站起来道,“只是我们的妖丹都在那暗鸦司的人手上,如何走得了?”

        “你们的妖丹,怎么会都落到别人手上?”

        “姑娘有所不知。”蛇妖擦拭眼角的眼泪,“这些人先擒住一条蛇妖,再使其结卵产下幼蛇,我们这六位姊妹,皆是一胎所出,自幼被暗鸦司的人夺去妖丹,不能修炼,也没有妖力。”

        “就连逃也逃不掉,否则就会被他们弄碎妖丹,变成半人半蛇的怪物,也活不了多久……”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多蛇妖,都会受制于人。

        花杳杳腕间的白眉呲呲吐出蛇信子,绷直了蛇身,显得很是生气。

        “那我去杀了他们。”花杳杳道,“把你们的妖丹都拿回来。”

        “姑娘万万不可。”对方忙道,“暗鸦司的人都手段了得,你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除非……”

        “除非什么?”

        那蛇妖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我痴心妄想罢了。暗鸦司只听令于当今圣上,若是能有一桩圣旨,叫他们放了我们,再归还妖丹,想来他们不敢不从。”

        “是呀。”旁边一个瞧着脸嫩些的蛇妖附和道,“暗鸦司的人把我们弄到京城来,又要我们在青楼里习乐习舞,就是要我们在圣上的千岁宴上唱歌跳舞,讨圣上欢心。”

        “姐妹们都想着,若是到时候能向圣上求情,让他命暗鸦司的人放了我们,兴许也是一条路子。”

        花杳杳摇了摇头:“你们实在是太天真了。”

        蛇妖被花杳杳这样一泼凉水,皆瞪大迷茫无知的眼:“为何?”

        “你们既然都说了暗鸦司是皇帝的人,难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会不知道?”花杳杳问道。

        她想起先前江筝同她怎么说来着——当今圣上脾性阴晴不定,乖张偏戾。

        这样的人,想来也不会大发善心,将这些妖放走。

        况且,世人皆谈妖色变,只要将它们牢牢困在手掌心才觉得安心,怎么可能放了她们?

        听过花杳杳的分析后,蛇妖们原本就戚戚然的脸上,更加黯淡无光了。

        “那要怎么办?”

        “莫非从今往后,我们都只能在暗鸦司手底下,暗无天日地活着……”

        “姐姐,我好怕,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六条蛇妖,哭哭啼啼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花杳杳脑瓜子疼。

        “行了!”她打断她们的话,“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一时半会儿急不得。”

        蛇妖们顿时安静下来,期冀的眼神看着花杳杳。

        “你们都过来。”想到门外还有两个侍卫,花杳杳压低了声音,“你们先乖乖听暗鸦司的话,然后……”

        蛇妖们围着桌子,将花杳杳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

        她的算盘刚说完,其中一位便捂住嘴轻呼:“这样能行吗?不会被人发现?”

        花杳杳白了她一眼:“这般胆小,你到底是不是妖?”

        蛇妖不说话了,短暂沉默过后,一群妖中最稳重的那位开口:“好,就照这位姑娘说的办,还不知恩人的名姓?”

        “我姓花,叫我花杳杳就好。”

        花杳杳没有啰嗦,她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入桌上的杯子里,并支使一位蛇妖将血端出去,喂到两个侍卫嘴里。

        花杳杳的血有能让人昏迷的作用,不一会儿,那两位侍卫噗通倒下去。

        花杳杳揭开他们身上的定身符,将门锁和钥匙扔到他们身旁,重新回到屋子里将门关上。

        翌日,天蒙蒙亮之时,两名侍卫醒了过来。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第一反应皆是——糟了,这回叫那些蛇妖逃走,他们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忙推开房门,却见蛇妖皆好端端在屋子里坐着,或说或笑,并没有任何异常。

        “侍卫大哥这是有什么事吗?”其中一位抬起头来。

        “少装蒜。”其中一位瓮声瓮气道,拿□□指着她们,“老实交代,昨天晚上,你们做了什么?还有那个穿粉裙子的女人呢?”

        “大哥在说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懂?什么女子,我们昨日早早就歇下了,从来没有见过。”蛇妖说着。

        她们装起糊涂来,反倒让两名侍卫迷糊了。

        正当这时,交班的侍卫来了,并随口问道:“二位兄弟,昨夜可也什么异样?”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心中生出算盘——若是此时承认昨夜的差错,定会被暗鸦司的责罚。

        但既然眼下接班的人都来了,这些蛇妖又好端端在这儿,倒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于是他们什么也没说,与交班的人道:“没什么,只是这些蛇妖狡诈得很,莫忘了盯紧些。”

        倘若出了差错,那可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刚来的侍卫接过门锁和钥匙,重新将房门锁好。

        从始至终,几人都没有注意到,拔步床的海棠春凳之上,多了一朵粉嫩的桃花,在瓶中悄然绽放出花瓣。

        花杳杳在蛇妖房中这一呆,就是十几日。

        每日看守她们的侍卫会将房门打开,让她们练习吹拉弹唱。

        有时候会将她们带出去,让她们学习为圣上千岁宴而编排的歌舞弦乐。

        日子一久,花杳杳也与这些蛇妖熟悉了些,知晓几人她们的名姓。

        其中年纪最大,最稳重的那个叫墨竹,然后是墨玉,墨枝……

        转眼,就到了千岁宴这一日。

        蛇妖们被放出院子,在侍卫的指使下,坐上了进皇宫的马车。

        车轮辘辘响起,马车驶离街巷,朝皇宫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张灯结彩,鞭炮喧鸣,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皆为庆祝当今圣上的生辰而欢天喜地。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停在气势恢宏的宫门之前。

        蛇妖们依次从马车上下来。

        这些半人半蛇的妖怪甫一出场,便惊得一旁那些胆小的宫女太监连连惊呼,恐惧得不敢多看。

        暗鸦司的杨勘很是得意。

        他耗费十几年,用灵丹妙药调教出这一批蛇妖,为的就是献给至尊无上的陛下,讨好皇位上那位,换得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眼瞧着升官发财就在眼前,杨勘抬起下巴,高声对这些蛇妖道:“进了宫里,就都给爷放规矩些,若是听话,自然有你们的好果子吃,若是不吃……爷也有的是手段让你们好看。”

        “是。”蛇妖们恭恭敬敬答道。

        杨勘又看向墨竹抱在身前的那株桃花:“这花哪儿来的?”

        “妾身临出门前,瞧见院中有一树桃花开得正好,便想着摘一枝带入宫中,也叫圣上能多看上两眼。”

        “倒是个心思通达的。”杨勘道,“进去吧。”

        ……

        宫中不得乘马车,蛇妖们向前扭动着,一路吸引不少目光。

        还有半个时辰,晚宴便要开场,她们便候在举办千岁宴的大殿外头的水榭之中,等候宫人传唤。

        而这一切,与花杳杳无关。

        早在她们换衣裳的时候,她就偷成化作人形。

        “杳杳一路上千万要当心。”墨竹叮嘱她,“此事若是办不成,也不必拼命而为。”

        “放心吧。”花杳杳道,她也换上一套舞娘的衣裳,将妆发精心梳理了一番。

        临告别前,花杳杳将手中的符纸给了这些花妖一人一张,并告诉她们咒语。

        “这张符纸,能将人定住动弹不得。”花杳杳道,“倘若你们遇到危急,可以用上它。”

        把符纸分给蛇妖后,花杳杳便只剩下一张稽长风给的定身符了。

        她捏着这张符纸告诉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千万不能浪费。

        朱墙耸立的宫道之中,花杳杳走出不远,便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

        对方上下打量她一眼,捏着尖尖的嗓子道:“站住。”

        花杳杳脚步一停,只听得那太监又问道:“你是哪个宫的?独自一人乱跑做什么?”

        “奴婢,奴婢……”花杳杳答不上来,她目光越过太监的肩后,一脸惊诧道,“奴婢见过陛下,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太监一惊,忙跟着转身跪下:“奴婢见过陛下……”

        他话音未落,只觉得后颈一痛,便眼前发黑晕倒在地上。

        花杳杳看着眼前被自己劈晕的太监,将他拖到无人的暗处,换上了太监的衣裳。

        这样一来,行走在宫中,倒低调得多。

        只是走着走着,花杳杳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好像认不清皇宫的方向。

        正巧前头也有一位太监独身而行,花杳杳忙加快几步:“兄台,这位兄台……”

        对方停下脚步。

        花杳杳忙追至他身旁。

        花杳杳发现,这太监长得还挺高,她要抬着头,才能看清对方的脸。

        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唯独那一双眼睛,凤眸的形状,叫花杳杳觉得有些眼熟。

        她没有多想:“不知兄台可知道御书房该往哪个方向走?”

        “御书房?”小太监的声音倒是很好听,冷冷的声调,带着点儿上扬的惬意,“你是这宫中的人,为何会不知道御书房该怎么走?”

        花杳杳说不出话来。

        幸好对方很是心善地替她着想:“莫非你是刚进宫当差不久的?”

        “对对对。”花杳杳连连点头,“我刚进宫当差不久,刚才有位大人托我前往御书房送东西,我一时找不着方向,劳烦兄台指点一二。”

        小太监唇角勾起,他盯着花杳杳:“好说,你随我来便是。”

        这也……太好心了。

        花杳杳原本只是需要他指点方向,没想到对方已经长腿一迈,朝前方走去。

        花杳杳连忙追上,正要将他劝住,谁知对方已停下脚步,看向迎面而来的一队宫人。

        这些宫人排序整齐,手里皆端着食盘,食盘上盛着各色沉甸甸的盘子小锅,里面吃食冒出热腾腾的香气。

        “这是什么?”他忽地出声,对为首的女官问道。

        如此居高临下的语调,那位女官先是一惊,看清对方是个太监后,她脸上的小心翼翼顿时化作轻落:“哪里来的太监,这御膳房里,送到圣人千岁宴上的吃食,也是你一个臭太监配问的?”

        “姑姑教训得是。”年轻太监面不改色,从容接受她的话。

        他偏了下头:“只是奴才自幼在宫中长大,与陛下同一天生辰,却从未体会过有人为我庆生的滋味,不知姑姑可否将这些吃食分奴才一些,也好叫我与天同庆。”

        此话一出,宫人皆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监。

        “得了失心疯的臭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敢说出这般天高地厚的话来。”女官没再看他,支使身旁的两位太监,“去,将他拖到路边上去,问问是哪个宫的人,竟存心给陛下的千岁宴添晦气,该连主子也一并罚才是。”

        说罢,女官领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只剩下两个太监,托着方才出言不逊的小太监,朝角落里走去。

        看着架势,他免不了是要挨一顿打。

        花杳杳没有上前。

        她今日入宫,本就是有要事,不该因为这些节外生枝的事乱了计划,纵然这年轻太监方才还好心为她带路……

        花杳杳转过身,趁没人注意,正要离开,却听得那太监幽幽道:“公公也该看在今日是我生辰的份上,饶我一回才对。”

        “闭嘴!”老太监当即呵断他的话,“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太监,也配和殿下同一日生辰?看来咱家今日非得打烂你这张嘴不可。”

        说着,他挽起衣袖,就要对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监一顿左右开弓。

        “住手!”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他的动作。

        花杳杳到底还是回过身,没有放任他挨打。

        那两位老太监盯着她阴恻恻笑道:“怎么,莫非又来了个讨打的。”

        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对付他们,花杳杳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两个老太监揍晕了过去。

        她看向坐在地上没有动的太监,怀疑他是不是被吓傻了:“你没事吧?”

        “无妨。”年轻太监抬起脸来。

        方才的争执之中,他的太监帽已落到地上,一头长发披散开,衬着他白得没有血色的脸,瞧着当真是可怜得很。

        他摇了摇头:“只是可惜,不曾尝到那千岁宴御膳的滋味。”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

        花杳杳道:“不就是生辰吗?我活了几百……十几年,也不记得自己的生辰,照样过得挺好的,你干嘛非得自讨苦吃。”

        “是吗?”对方漆黑眼底浮现一种花杳杳看不懂的情绪,他淡淡道,“可孤……我当真是很想认认真真过一回生辰呢。”

        这话放在过去,花杳杳定会嗤之以鼻。

        可她和江筝还有那些蛇妖待了些时日,耳濡目染,渐渐有了些常人的思考方式。

        通常而言,一个人若是有什么执念,大抵都是因为曾经没有得到满足。

        “你的爹娘,难道没有给你过过生辰吗?”花杳杳问他。

        “我的爹娘,很早就死了。”他很认真地回答。

        ……

        原来是个小可怜。

        花杳杳想了想:“难道……你就没有旁的亲人?”

        “有啊,我曾经有个孪生哥哥。”他笑着道,“不过,他两年前非得出家学剑,然后不小心被自己的剑戳死了。”

        哦豁。

        花杳杳没来得及想出家和学剑有什么关系,只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人生的路还很长,兴许将来你的生辰,还是会有人陪你的。”

        “也许吧。”年轻太监拍了拍身上的灰,他站起来,“你不是要去御书房吗,走吧。”

        ?

        花杳杳看着眼前说走的太监。

        他这是不是也太豁达,心太大了。

        话虽如此,花杳杳还是忙跟在他身后,朝前面走去。

        可走了一半,她发觉到不对劲。

        只见眼前的宫屋之中,端着盘盏和各色美食的宫人进进出出,鲜香气息飘得到处都是。

        宫屋的牌匾上,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大字——“御膳房”。

        花杳杳一把扯住对方的衣袖:“你弄错了,我们要去的是御书房,不是这儿?”

        “没有错。”他漫不经心勾起一抹笑,“皇宫这么大,总得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去御书房。”

        好像……说得有没什么问题。

        等等,花杳杳很快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只见他迈入御膳房之中,又把刚才同那女官说的话,万分诚恳地说了遍。

        幸好御膳房的人都很忙,没空理他。

        只有一位腰粗膀圆的厨娘端着四喜丸子汤将他撞开:“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竟讨食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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