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回门
季昭月微一愣神，只觉着心间一股暖流涌过。
她抬眼，杏眸似是有水光踊跃，眼底满是感激，向沈苍越点头致谢，“谢过大人。”
沈苍越对上她潋滟水光的眼，心下微微一震。
脑海不禁浮现少时所见，极为相似的那一双眼，亦是这般杏眸潋滟，饱含情谊。
那是他的仙逝多年的母亲……
袖下的拳微微攥紧，沈苍越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鼻翼翕动。
“无需言谢，正如你所言，你我本就在一条船上。”
说罢，也不等季昭月反应，快步便离开了里屋。
季昭月揉了揉额角，略有些困惑地看着沈苍越离去的身影。
“真是怪人——”
次日一早。
季昭月便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头被春桃唤起身，边打着哈欠，便任由着春桃为她洗漱上妆。
案几上陈列着数不清的头面、发饰。
“今儿可是咱们头一次回门，要好好打扮一番才是，也好让夫人与将军瞧了安心，知道小姐您在这儿过得好，大人也疼惜小姐。”
春桃乐呵着，手上动作却不停歇。
“哪里还需要盛装打扮？你这嘴儿回了将军府，指不定将这几日来沈府发生的事儿一一全盘托出了罢。”
春桃却不以为意，“大人对小姐好，咱们自是得告知夫人与将军一声才是。”
絮絮叨叨间，春桃已为季昭月梳妆完毕，又挑了件低调端庄的水蓝色曲裾，长长地裙幅拖拽着。
沈苍越早已侯在里屋外头，见着春桃搀着季昭月的手出来，上前接替春桃，搀着季昭月来到府门前，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沈苍越便倚在一旁闭目养神，至始至终都不曾多给季昭月一个眼神。
季昭月不禁有些纳闷。
她对自己的容貌到底是有些信心的，且今儿春桃好一番拾掇，这沈苍越即便再如何不好美色，却也不该丝毫不见表态才是……
“真是怪人……”
忍不住一声低囔便溢出唇。
却不料沈苍越听见这话儿竟是睁了眼，定定地看着季昭月，“我？”
背后说人被恰好抓包，季昭月自觉理亏，讪笑一声，“啊，大人听错了。”
闻言，沈苍越侧过头，凤眸微阖。
季昭月自知理亏，也有些赧然地侧过头，却恰好忽略了那清隽面容上薄唇微微上扬的弧度。
约莫一刻钟后，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
季夫人与季将军都早早候在府门前，季夫人显然是出门之前哭过一场，如今眼眶微红，可瞧见季昭月时眼底又满是欢喜，嘴角止不住上扬。
沈苍越率先下了马车，落在平地上后便率先朝帘内伸手，将季昭月搀了下来。
施施然走至季夫人跟前福了福身：“见过父亲、母亲。”
季夫人闻言登时便险些落下泪来，握住季昭月的手连连说了数个好字，“别站在门口吹风了，快些进去吧。”
季昭月点头。
见着女儿回门，季睿年亦是欢喜得很，入府一路上都在絮叨，“今儿知道你与沈首辅要来，你母亲一早便起身张罗着宴席，今儿的菜可全都是你爱吃的。”
季昭月眼眶一热，上前搂住季睿年强而有力的臂膀，“那便先行谢过父亲与母亲，感谢父亲与母亲为我悉心张罗。”
季夫人似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凑在季昭月耳边低声问，“听闻你表妹在五皇子府似是过得不大好……”
季昭月故作不知，“秦云既已嫁于五皇子为侧妃，她的事儿我并不知晓。只不过，秦云既已是天家的媳妇儿，生死荣辱便不是咱们能把控的。”
季夫人轻叹一声，也不再多问。
季夫人在前厅设了个小家宴，便是为着迎接季昭月与沈苍越的回门，案几上摆置着诸多丰盛佳肴、玉液琼浆。季老夫人已然安坐在主位，往左下便是秦云的母亲，季昭月的姨娘，柳氏。
那仍是个年轻而貌美的女人，岁月好似不曾在她娇俏的面容上留下半点痕迹，青丝盘起以银钗点缀，一袭海棠红裹胸长裙衬得她身段愈发婀娜。
与季夫人五分相似的眉眼，红唇轻扬朝季昭月招呼道，“可算是盼着大小姐回门了，这几日我与你母亲都在念叨着你。”
季夫人先是牵着季昭月的手让她坐下，而后又转头看向沈苍越柔柔一笑，“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束缚，首辅大人第一回来，月儿这丫头也不晓得提前来信知会一声……妾身也不晓得首辅大人口味如何，便随意张罗了些菜，还请首辅大人莫要嫌弃才是。”
沈苍越垂眼大致看了下案几上不下三十道菜，几乎一半以上都是季昭月平日在沈府里常吃的。
“…我与昭月口味相近，她喜欢的菜式我都觉着尚可。”说罢便坐在季昭月身侧。
季昭月缓缓松了口气。她先前还怕着沈苍越随她一同回将军府会觉着不适，叫父亲与母亲察觉出端倪，可如今看着，这人似乎很是妥帖……
季家家主原是习武之人，是而季家也无甚繁琐礼教规矩，一家人寒暄一二便坐在圆凳上用膳。
季夫人许是生怕季昭月在沈府受了委屈，一个劲儿当着沈苍越的面儿给她夹菜，又是明里暗里暗示季昭月的口味，这一点倒是令季昭月哭笑不得。
“母亲也多吃些。”
柳氏掩唇轻笑，也往季昭月碗里头夹了块儿红烧脆鹅，“几日不见，大小姐好似瘦了些，可是沈府的饭菜不合大小姐的口味？”
沈苍越闻言忙道，“前几日问过你的意思，你总说膳食无碍，可如今瞧了你府上的吃食，才知我府邸的膳食确实不大合你口味……你我既已成婚，你便是沈府的女主人，不必为了迁就我而委屈自个儿。”
这一番话儿可谓是说得滴水不漏，也向府邸诸人昭示了季昭月在沈府的地位，在他沈苍越心目中的位置。
季昭月微垂下眼，将柳氏夹在她碗里头的脆鹅悄无声息地丢在一旁。
哪怕这脆鹅是她所中意的菜式，可一旦想着是秦云母亲往她碗里头夹得便觉着作呕。
她到底不曾忘记前世这对母女对她以及母亲种种恶毒行径。
母亲便是被她生前心心念念的姊妹给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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