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玉观音
季昭月定定地看着柳氏，眼底暗潮汹涌，唇角轻扬，“姨娘怕是看走眼了罢。自从嫁入沈府之后，我一来无需操心沈府后院之事，二来，这府邸账目亦是有老练的管事与我一同整理。府中无人对我不敬，大人待我也是极好，整日不知活得多自在……我倒是有些担心表妹，听说她自从入了五皇子府邸，五皇子便不曾临幸过她，府邸的侍妾、通房都是拜高踩低之人，想来表妹如今的处境怕是不大好。”
季夫人听罢，暗暗小推了季昭月一把，示意她噤声。
柳氏气得险些呕血，这些时日来，秦云一得了空便向她传信，盼着季睿年能去皇上跟前进言，压一压五皇子，也能叫她如今处境好些。
可自从秦云毁了季昭月的婚事、季昭月被迫嫁于沈苍越之后，季睿年显然是对她们母女二人失了耐性，她得了空前去求见却总是遭了回绝，若非今儿回门宴，她怕是连季睿年的面儿都见不着，又如何能恳求他去皇上跟前进言。
“我自是担心云儿的处境，可说到底，这桩婚事是皇上赐下的，咱们寻常百姓见不着皇上，也没法去皇上跟前求一个公道。”说罢，拈起手中的绢帕拭了拭眼角，似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季睿年。
季睿年并不上钩。
季夫人属实是心软良善之人，一听柳氏诉求，再加之是自个儿血浓于水的亲妹妹，到底是于心不忍，扯了扯季睿年的衣袖，软声道，“你日日上朝的，若是得了空见着皇上，得了机会在皇上面前说说，也能缓解云儿当下困境。”
柳氏双眼放光，好似瞧见了希望一般。
季睿年几不可闻轻叹一声，往季夫人碗中夹了一块儿去了碎骨的鱼肉，“云儿嫁得是皇家，是皇上如今最为宠爱的五皇子殿下，你觉着皇上会听信咱们一念之词？再者，五皇子既是敢做出这样的事来，便是留了后招，届时若是咱们当真在皇上跟前碎语，皇上发怒，只怕咱们府上也担待不起。”
话说到这份儿上，季夫人也不敢再劝，只暗暗对着柳氏摇了摇头。
柳氏心里头呕血得很，面上却仍是得笑靥如花对着季睿年致谢。
原是一家子的回门宴却因着柳氏的存在而吃得暗潮汹涌。用过膳后，季睿年将沈苍越带着去了书房，季夫人、季昭月、柳氏三人则去了季老夫人的屋子一同说话。
一去到季老夫人屋子，柳氏便吩咐随侍婢女取出一条羊毛毡子，呈给季老夫人，“老夫人，如今将近入秋，天儿转凉，这羊毛毡子呀是特意为您制的，到时候围着定能驱些寒意。”
季老夫人淡淡地瞅了她一眼，吩咐老嬷嬷将羊毛毡子接过。
“你倒是有心了，这定是你亲手缝的吧。”
柳氏掩唇轻笑，“左右我在府邸闲来无事，便寻些事儿来做做。”
季昭月哂然一笑，“姨娘倒是有心了，可是祖母在这府中并不缺这些物件儿，倒是表妹你或许该关照一二才是。”
说罢，季昭月吩咐身侧的春桃将那玉观音取来。
春桃笑着将那玉观音献上。
季昭月上前福了福身，“孙女儿知晓今儿回门，许久未曾在祖母膝下承欢，特意求来这一尊玉观音，可保得祖母身体康健。”
亏得今儿出门之前沈苍越提点了一二，她才想了这么一出，没想到这柳氏当真会在她回门这一日拿些物什出来讨好季老夫人。
季老夫人瞅着那通体晶莹的玉观音险些移不开眼。
“这，定是要费上好些银子吧。”
季昭月笑了笑道，“给祖母的怎能用银子来衡量，您呐尽管收下便是。”
“快快收起来。就，搁在我那里屋的床头。”
季老夫人忙不迭吩咐身侧的老嬷嬷。
这反差令柳氏脸上好些挂不住，却又无可奈何。
季老夫人得了玉观音，心情甚佳，向季昭月招了招手。
季昭月款款上前，季老夫人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矮塌上，“你这丫头有心了，难得回门之日还想着给老身带上这般贵重的贺礼……”
季夫人趁着这机会也赶忙夸道，“月儿嫁做人妇之后似乎知礼了不少，也不似从前那般莽撞，看来这婚算是成得对了。”
季老夫人轻叹一声，“成婚了，便也懂事了，要懂得如何顺着夫君、打理家事，你这孩子呀，哪儿都好，就是脾性硬了些，这可是万万要不得的。”
季昭月轻轻颔首，心下颇为感慨。
从小到大，季老夫人从来都偏袒秦云多一些，因着秦云乖巧懂事又惯会讨人欢心，反倒是她，这亲孙女与季老夫人关系疏远了些。
这些年来，虽然不能与季老夫人产生口角，可二人到底是极少心平气和地坐下好生絮叨。季老夫人更不曾像如今这般握着她的手，说这么一番体己话儿。
“孙女省得。”
季老夫人有些疲乏地揉了揉额角，犯了困意，看向柳氏，淡淡道，“如今云儿这一桩婚事是她自个儿选的，从来没人逼过她，如今不管是选对还是选错，她自个儿都得承担后果，日后今日宴席上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
季老夫人尤为看中府邸门楣，先前秦云与五皇子珠胎暗结，她之所以劝季睿年去皇上跟前请求赐婚，一来是不忍秦云身怀六甲却要流落在外养胎，二来便是不愿季府日后成了这京中的笑柄。
而今，秦云顺顺利利嫁入五皇子府，这事儿也平息下来，季老夫人自然不会为了区区秦云又去将事儿重新挑出来，让季家处于风口浪尖。
柳氏不敢再多言，“是。”
“我乏了，你们都先回自个儿房中歇着吧。”
季老夫人笑了笑，看向季昭月，“你留下吃个晚膳再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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