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争执
这京中花色最时兴、料子最为舒适、绣工最为精湛的当属‘徐娘作坊’，听闻这徐娘作坊的手艺是前朝流传下来的，作坊的绣工更是坊主个个从宫里招来的。
沈府的马车停在作坊门口，季昭月带着春桃入了作坊后便吩咐掌柜将近日来时兴的成衣呈上来。
春桃挑衣裳的眼光独具一格，这也正是季昭月将这人带出来的主要缘由。
“掌柜您可不能这般忽悠我们夫人呀，您这如今呈给我们的衣裳，色泽好的纹样绣得不成，这绣工好的颜色过于素简了些，还有这料子，这都不是上好的蜀锦呀。”
那作坊掌柜闻言倒也不恼，捻着帕子掩唇轻笑。
“哎，看来是贵人呐，怪我怪我竟是有眼无珠。”
那作坊掌柜瞧着三十上下，一副地道商人的精明相。容貌称不上多么艳丽，可那妆面、那衣裳却能夺人眼球。
作坊掌柜吩咐三两小厮前去库房将一袭曳地曲裾捧了出来。
春桃瞧了，登时便双眼一亮。
这衣裳瞧着便与方才掌柜呈上的不在一个档次上。
上好的绛紫色蜀锦，配上以金丝苏绣手法，将裙幅上的紫丁香勾勒得栩栩如生。
“这蜀锦可是刚得的，这衣裳也是库房里头独一件儿的……”掌柜压低了声线附在季昭月耳际。
季昭月也是瞧得征了征，当即便想敲定要了这一身。
“掌柜您这般藏私便有些许不大道义了呀。”
身后传来一道熟稔声线，季昭月微蹙黛眉循声望去。
皇宫。
沈苍越换上一袭常服匆匆来至上书房。皇帝早已在里头候着。
“臣见过皇上。”沈苍越终躬身见礼，眉眼低垂。
他如今只盼着今儿能早些回府，方才管事扬言他要赶着入宫时，他瞧见季昭月眼底一掠而过的失望，下意识地心下便有些不忍。
若非今儿是皇帝召见，他定是要将事儿推上一推，尽量陪季昭月一同上街。
“赐坐吧。”
皇帝将左右屏退，一时间上书房只余下他与沈苍越二人。
“今儿朕唤你来，有一事得亲口知会你才是。”
沈苍越忙道，“皇上但请吩咐。”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与季家女成婚也近半月，你二人处得如何？”
沈苍越应付道，“昭月她知书达理、秉性纯良，是为数不多的良善之人……臣还未谢过昔日皇上赐婚。”又是起身一拜。
皇帝不解，“可朕先前怎的听坊间传闻，季家女肖父，张扬跋扈，易躁易怒。”
沈苍越眉心一跳，心下暗忖皇帝今儿只怕是意在季家。
“坊间传闻多有假象，臣前些日与昭月回了一趟季家，将军夫人温良得体，将军虽脾性躁怒耿直了些，却也并非奸恶之人。”
今儿皇帝有此一问，反倒是让他能理解昔日季昭月为何要向他寻求庇护。
他从前只晓得皇帝对季家多有芥蒂，却不曾想这芥蒂竟是这般深。
皇帝轻叹一声，目光灼灼，好似能将人瞬间看穿一般。
“沈爱卿，你年纪与奕儿相仿，又机敏聪慧、行事雷厉风行，朕欣赏你，也器重你。如今季家女在你府上，朕希望你能替朕多加留意季家动静，若有要事及时向朕禀报。”
“朕与你单独待在一块时，总有种你也是朕皇儿的错觉……”
皇帝敛眸低笑，轻叹一声。
沈苍越忙道，“臣惶恐。”
皇帝眸色深深，不怒而威，“朕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
“是，臣领命。”沈苍越起身一拜，微垂的眼睑掩去眸底一掠而过的晦暗。
宫外，徐娘作坊。
秦云一袭海棠红宽袖曲裾，珠翠满头，神色惬意款款走来。
“阿姐许久未见，近来可好些？”
季昭月轻哼一声，“自是比你好得多，这身子养好了吗？便往外头蹦跶？”
这一番话刺得秦云又是俏脸一白，却仍是强颜欢笑，“拖了阿姐的福，比从前好了不知多少。”尽管不得宠眷、尽管大婚日被打得奄奄一息，可到底是比昔日寄人篱下不知好上多少。
她如今是五皇子妃，位分尊贵，若是明儿进宫饶是季睿年见着她也得礼让三分。
季昭月无意在外头与她唇枪舌战，侧过头对掌柜笑道，“这衣裳我要了，掌柜您开个价。”
“掌柜的，这衣裳本夫人也要了。”秦云好似刻意要膈应季昭月一般。
那作坊掌柜略有些难办，苦着脸道，“这位夫人，这衣裳我们作坊里头仅此一件了。”
秦云笑了笑，率先接话，“好呀，那给本夫人包起来带走吧。”
春桃一脸不忿，挡在秦云与掌柜中间，诘问道，“你懂不懂先来后到？这衣裳分明是我们夫人先瞧上的。”
秦云身侧的婢子见此，也上前，一把将春桃推开，“这衣裳我们夫人前两日来便瞧见了，理应是我们夫人带走才是。”
“这衣裳今儿才从库房拿出来的，怎么前两日就成了你们先瞧上的？”
“你有证据嘛今儿才拿出来……我们前两日来这衣裳便摆在这儿了。”
二人争论不休，作坊掌柜也甚是苦恼，下意识往一旁侧了侧远离纷争。
今儿她可算是瞧清了，先来的这位夫人也好，后来的这位夫人也罢，想来皆是门楣不凡，她哪一方都不敢轻易见罪。
“二位夫人不如寻个折中之法？其实我们铺子里头也并不仅是剩下这么一件好衣裳，您二位不如瞧瞧其他的。”
秦云微扬下颌，丝毫不愿退步，“本夫人今儿就瞧中这一件蜀锦曲裾了。”
季昭月轻咬着下唇，瞧着秦云那小人得志的模样，甚是想上前帼她一掌。
恰好此时，小厮匆匆跑到掌柜身侧，压低了声线，“永定候夫人来了——”
掌柜一时间也顾不上季昭月与秦云争吵，收拾了下衣物，忙道，“啊，快快请夫人进来。”
永定候夫人的名义一出，饶是秦云也不敢造次。
要说起这永定候夫人，那身份可真真是了不得。当今国母的胞妹，出身名门望族，夫君永定候更是朝中正一品朝臣，颇得皇帝器重。
“我也是好些日子不曾来了，刚刚在外头便听见里头吵嚷着，这作坊里头今儿个好生热闹。”
温雅悦耳的声线传入。
来人一踏足作坊里便夺去了诸人眼球。
端庄持重、温雅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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