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三章：猫狗大战（七）

两只猫猫被床的震动惊醒，橘猫看着熟悉的故人，爪子轻轻搭在他的额头上。

        年轻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凉意，闭着眼伸手去触碰，却什么也没有摸到。恍惚间疲惫的□□像沉重的枷锁将他束缚在这方寸之地。

        灵魂没有皈依，□□只余困惫。

        柴犬静悄悄站起来贼头贼脑地把《骆驼祥子》极其缓慢地插进书架中，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这片狭小空间的宁静，柴犬爪子一抖，斜摆在书架的书显得极其突兀。

        年轻人疲惫艰难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备注是产品经理，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闭着眼接起电话：“喂，又怎么了？”

        “客户要求增加一项新功能，我觉得在……”电话那头的人以极快的语气不间断的说着。

        年轻人一只手打着电话另一只手抄起扔在床头的书包，抽出笔记本，坐在椅子上上，眉头死死地拧成疙瘩，随手把突兀出来的书摆好，在电脑上记录下一堆需求。

        坐在书桌后面，他默默推开窗户，沉重地叹了口气，拉开右手旁的抽屉，取出一包香烟，细长的连烟嘴都是白色的烟在口中点燃，暗淡的烟气弥漫，电脑屏幕刺眼的白光绕过佝偻的背影，洒在床上的猫狗身上。

        “明朝的矿奴这个点都睡了，面对你们，封建社会还是自愧不如。”白猫对着柴犬说。

        柴犬一脸惭愧地表示现代社会要有现代社会的样子。

        年轻人挂断电话，随手拨通一个号码：“喂，我就知道你还没睡呢，想你了嘛兄弟，今天又不知道要到几点了，嗯，没事，你公务员考的怎么样了，是难，嗯，没事，我妈的医药费我还着呢，等你考上一起出去吃火锅，哈哈哈，狗东西，行，我记着呢，有困难给你说，其他室友你这段时间联系过吗，正常，我也是太忙了没联系，嗯，嗯，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加班，考上了通知哥们一声啊，早日上岸，好，挂了。”挂断电话后挠了挠勉强维持的头发，盯着青白的电脑屏幕陷入沉思。

        橘猫走到年轻人身后看着他并不坚实的背影，“他还什么医药费？”

        “我们俩刚才找到一个本子，上面记录着他欠的钱，听他的说法估计是给他母亲治病花的钱。”柴犬回答道。

        橘猫蹦到电脑键盘上趴着，年轻人苍白的手毫无觉察的穿过他的身体在键盘上敲动，“他欠了多少？”

        “两百多万。”白猫走到他身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复杂字符。

        “这笔钱大概什么……什么程度？”

        白猫回头看着柴犬，柴犬适时接过话题，“假如一个大学毕业生一个月赚两万块，这已经是比较高的月薪了，他需要……我算一下，大概8年多能挣到200万。”看着依旧迷茫的橘猫，“有了，你喜欢吃的小鱼干，我之前买给流浪猫的时候，一罐也就30块，200万大概是6、7万罐小鱼干，估计能塞满整栋楼。”

        橘猫的脸垮了下来，温柔的声音略微颤动：“所以他想发财的愿望是想还清医药费？”

        没有回答，房间内只有轻轻敲打键盘的声音。

        白猫咳嗽一声：“走吧，该回去了。”

        从键盘上跳下来的橘猫走到他面前，在淡淡的白光下，澄澈的眼睛中倒映着白猫的鸳鸯瞳，“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你已经见到了。”

        “我说的意思你明白。”

        “不行。”

        “不行我就不跟你走。”

        白猫死死盯住他：“魂体状态，可能你不知道什么是魂体，就你现在这个状态强行转成可以为他所感知的形态，你需要我给你提供愿力，你没有和地府签约，擅自使用愿力会给你的灵魂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甚至有可能魂飞魄散。”顿了顿，“你是自己觉醒的阴魂，如果到地府我推荐一下，你有极大可能顺利成为地府的工作人员，像我们一样拥有摆脱轮回的特权，甚至投胎还能做人。”

        橘猫眼神复杂地看着忙于工作的背影：“你觉得，他现在做人很开心吗？”

        “我不同意你对自己这么不负责。”

        “我们宠物没有你们人类那么复杂，能陪自己的主人就已经很开心了。”

        柴犬拍着白猫的背：“我同意，完成已死之人的愿望是鬼差的任务之一。你教我的，师父。”

        “谢谢你，还有，我不是人，也不愿意当人。”橘猫闭上眼睛，“叫我小蛋糕就好。”

        白猫艰难的点了下头，爪子搭在橘猫的身上，剧烈的绿光闪烁，“可能会有点疼。”

        橘猫浑身颤抖，暴烈的痛苦席卷灵魂的所有角落。他咬着牙艰难承受着钻心剜骨的疼。

        “喵。”

        书桌前的年轻人疑惑地抬头，仿佛听到什么声音。

        “喵！”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地面上冲着他摆动尾巴的橘黄色小猫，“小蛋糕？”他扑向他，仓促间从椅子上摔落，椅子重重落地，砸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他抱起猫，拿起爪子看着中间那颗淡淡的胎记，“蛋糕！你怎么找到这的？”

        眼泪夺眶而出，不住地流下来，橘猫伸长爪子去擦拭他眼角的泪水。他抱着猫一刻也不舍得松开，翻箱倒柜的找东西，“饿了吗，家里什么也没有，我找找，我找找，一定能找到。”

        他在柜子里翻出几根火腿肠，用牙撕开后放到橘猫的嘴边，“只准吃一根哦，明天我就去给你买猫粮和小鱼干，咱家是穷了点，但你的小鱼干管够！”

        橘猫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雾气弥漫的双眼，火腿肠越吃越咸。

        年轻人把橘猫轻轻放在床上，跪在地面上对着他说：“你是怎么找到这的，说了你也不会回答我，我去许的愿真管用哎，对不起啊蛋糕，我之前毕业的时候妈妈重病，我回去照顾了好长时间，忙得忘记照顾你了，等我回去找你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你，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找了好久。”他摸着橘猫顺滑金黄色皮毛下鼓起的伤疤，纤细苍白的手指颤抖着，“你受了很多苦吧，对不起，对不起。有你，我们就有家了。”

        他狠狠地盖上电脑，躺在床上抱着橘猫说了很久，橘猫温柔的眼神一直黏在他的身上，强行克制住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

        白猫焦急的关注着他魂体的情况，张了好几次嘴却又无力的闭上。

        年轻人在疲惫中抱着橘猫，面带笑意的睡去。

        橘猫轻轻地从他的手臂中钻出，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白猫将他拉过来抽走愿力，橘猫的魂体相比之前黯淡了许多，似乎随时要崩溃。艰难地凝聚最后一丝力量，拍了拍地面：“我给树林的动物们说了……让他们……跟你走……”

        白猫快速抽出抽出帛书展开，“阴魂小蛋糕，白无常谢必安奉地府之命，带你回归地府。”“你可愿意？”

        “我……愿意……”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们……能不能……帮我的主人，过得……好一点……”

        “我们一定尽力。”

        重新回到树林的谢必安和袁小康开心地坐在地上，撸着一大堆猫猫狗狗，能听得懂兽语的他们准备挨个把眼前的动物们带回地府，突然，兽群中一个弱弱小小的布偶猫怯懦的发声，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密林深处：“老大说了要跟你走，我们也知道什么情况了，那能不能最后说一下，我的主人选中我的故事？”

        谢必安拿起令牌翻着它们的档案，“你叫雪球，当时你把你主人的手咬出血了，猫贩子便宜300元。”

        “喵……”布偶猫垂头丧气的走进帛书。

        “那我呢？”银虎斑缅因问道。

        “卡夫卡你啊，你当天在小区大门卡着，你主人好不容易把你从栅栏里掏出来，本想叫你卡门，你毫不犹豫地再次一头扎进大门，于是就有了卡夫卡。”

        缅因默默地走进帛书。

        “时迁你是因为偷了你家主人三次外卖，你主人决定让你卖身还债。”

        “旺财你是因为大冬天睡在外面，别的狗都躲在草丛里，就你挺着大肚子躺在路上，你主人觉得你怀孕了没力气觅食，很久之后才发现你根本不是怀孕，你就是胖。”

        “煤球你是因为跑到你主人家门口一屁股坐那不走了，给你喂了一条鱼就直接进家门，死活赖着不走，所以，你考虑讲一次你怎么从人类中选中你主人的吗？”

        “肉包子你是被农村大爷提溜着在菜市场卖的，因为你在大爷家里把鸡鸭撵的不下蛋了，你主人买鸡蛋的时候白送的。”

        “馒头，嗯，这个有些过于残忍了，那天就你打五折。”

        “巴比伦你倒是你主人花了巨款买来的，选中你的理由是卖家保证你的北欧血统，虽然我这边显示你是彻彻底底的东北血统。”

        袁小康看着一地垂头丧气的动物们，及时堵住了谢必安的嘴：“好了好了，宝贝们我们去地府等你们主人好不好！”

        “好！”

        躺在足疗店笑得极其张狂的二人舒适地吃着水果，满怀期待的等待着技师的到来。

        谢必安抽空给本地的城隍打了个电话，让他注意一个年轻人许下的愿望。

        出租屋内，醒来之后年轻人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臂膀，怅然所失地觉得自己做了个温柔的梦。

        巴蜀树林阴魂小蛋糕，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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