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报恩

我一蹦一跳的牵着毛爷爷的手掌到了小卖部。

        “大爷，来买啥啊？”小卖部的杨二婶一脸热情的向毛爷爷打招呼，而我只是被她淡淡的扫了一眼。

        毛爷爷手在我背后轻拍了下，“小六，想吃啥自己拿。”

        这句话一出，本对我冷漠的杨二婶顿时变脸，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小六，婶儿这好吃的可多了，喜欢就拿啊。”

        这话让她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免费请我吃呢。

        没搭理她，我沉默的走到一旁靠门旁的铁水桶旁，弯下腰双手在冻着冰块的水桶里翻动着。

        终于就在我两手冻得发红发痒的时候，熟悉的包装袋被我翻到了，顿时心花怒放。

        “小六，就要一个冰糕啊，再瞅瞅有没有你喜吃的。”杨二婶笑容有些僵硬地看着我手里拿的雪糕。

        就连毛爷爷也在一旁说，“小六，别跟爷爷客气，想拿啥就拿啥。”

        我仰着脖子，举着雪糕，对毛爷爷说，“我就喜欢这个。”

        “那行吧。”毛爷爷笑着说，他从洗得发白的厚褂子口袋掏出了钱，放在了木台上。

        杨二婶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她撇着嘴低头在那儿绕毛线。

        毛爷爷也只是笑了笑，就把我领出了小卖部。

        我迫不及待的撕开包装，张嘴就用力地朝冒冷气的娃娃头上咬。

        “哎呦。”下一刻我就捂着一侧的脸哀叫起来。

        那几颗碰到冰糕的牙齿是又痛又冰的。

        这雪糕也太硬了吧。我悲哀的看着手上那个仅有一排浅浅牙印的雪糕心里想着。

        “小六，没事吧？”毛爷爷慌张的弯着腰问道。

        “这雪糕咋这么冰啊。”我语气抱怨的说。

        毛爷爷再次被我逗笑，接着嘱咐我说，“小六，这天少吃点冰糕，别闹肚子了。”

        我舔着雪糕，点点头。

        毛爷爷和我慢悠悠的朝家走去。

        小道上有两只小鸡崽晃着屁股在那叫着。

        “这谁家弄得小鸡啊，这么小就敢给放出来，也不怕认不清路。”

        毛爷爷这么一说，我更加心满意足，看来这次二丫一家要哭着找小鸡了。

        突然我想起了今天出门的初衷，“毛爷爷，你还是自己去找我奶吧，我还要去玩呢。”

        说完，我就想撒腿跑，可被毛爷爷揪住了，“小六，啥时候不是玩呀，走，跟爷爷一块去找你奶。”

        不情愿的我被毛爷爷扯着胳膊继续往家走去。

        推开院门，就瞅见奶奶的三轮车停在院里。

        “六，你怎么跟我说的，说要在家好好写作业，咋我一走，你就往外跑了？”堂屋里的奶奶听到大门声，边往外走边说道。

        听见奶奶的声音，我赶忙躲到了毛爷爷身后，小心的探出了脑袋。

        “大姐。”毛爷爷喊道。

        奶奶瞅见了毛爷爷，原本想沉着脸变得稍微柔和起来，“你咋来了啊？”

        “大姐，我是来跟你说事的。”毛爷爷神秘的说，他微微侧身把藏在后面的我揪到了奶奶面前。

        “阎六！你是不是又惹事了！”下一刻奶奶眉头紧蹙。

        我心虚的站在那里，手里紧握着雪糕棍。

        难不成奶奶知道我把二丫家的小鸡给放跑了？

        完了，完了，美好的周六又要在奶奶的巴掌下度过了。

        “大姐，你可别老这么想小六。”毛爷爷眼看场面不对，赶忙说道，“小六今天可干了件好事。”

        “啥好事啊？”奶奶的怒火被毛爷爷安抚了下去，平淡的说。

        很显然，奶奶对我干的好事并不感兴趣，因为她觉得我只要不到处惹事生非，那就是最大的好事。

        “大姐，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啊……”

        毛爷爷添油加醋的讲述起在他家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老鼠对着我拜得那两下讲得那是有声有色的。

        我从起初的畏手畏脚的站着成了现在昂首挺胸的站在奶奶面前。

        “大姐啊，小六以后本事肯定可大了。”毛爷爷最后总结道。

        奶奶的脸笑得满是褶子，她牵起我的手，柔声却带着兴奋的对我说道，“六啊，你这是给自己积德了啊。”

        “积德是啥啊？”我很是不解的反问道。

        不懂奶奶在激动什么，我不就是没让毛爷爷烧老鼠洞吗？

        “六，万物皆有灵，今个儿你帮了它们，往后它们会报答你的，哪怕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它们也会报答你的。”奶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是不是它们会给我买好多娃娃头雪糕吃？”想想，我也激动起来了，这报答我很喜欢啊。

        “你还小，往后你就知道了。”

        奶奶和站在一旁的毛爷爷对视后无奈的笑了笑。

        我又问道，“奶奶，要是我今天没帮它们，拿打火机烧它们，那会怎么样？”

        “差不多都是一概而论，但结果却不一样，如果你今天帮毛爷爷一起烧掉了它们的洞，它们会记恨你们，现世不报，下世必报。”

        奶奶又接着说，“六啊你得记住了，不要恶意去伤害任意一个灵物，能帮就帮，但你还得记得，出于人道，该除恶时，势必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我一脸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我记住了。

        往后坎坎坷坷的道路上，今天奶奶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有被我牢牢铭记在心。

        毛爷爷跟奶奶在院子里又说了会话，我则是被奶奶赶到屋里苦兮兮的写起作业来。

        自从那天开始，奶奶一有空就跟我讲，她看事遇到的是是非非，也会跟我说些许多鬼鬼神神的事情。

        我对阴阳的认知在那以后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教室里，老秃头激情地站在讲台前讲解黑板上的知识。

        坐在最后一排的我昏昏欲睡，头不受控的一直往下垂，哪怕我努力地不让自己眼皮子合上，可我的额头还是狠狠地砸在了木桌上。

        砰的一声，在原本只有老秃头讲课声的教室中显得格外突兀。

        “沈砚冬，你给我站起来！”老秃头暴怒的喊道。

        我手揉着撞得生疼的额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幸亏老秃头没听见我头磕桌子声响。

        可就在我窃喜之际，老秃头不知何时从讲台走到了我面前，怒吼道，“沈砚冬，你上课睡觉居然还有脸笑！”

        老秃头那张映在墨镜中灰白而又愤怒的脸庞，让我一下子恍然大悟。

        哦，忘了，我大名叫沈砚冬。

        还记得上一年级的第一天，老秃头在班里头一一点名，等他叫到“沈砚冬”这三个字的时候，班里没一个人理他。

        要不是他认识我奶奶，知道我是沈家村半仙儿的孙女，估计他都怀疑班里没有“沈砚冬”这号人。

        更搞笑的是，他跟我讲我就是沈砚冬时，我一脸严肃的告诉他，“我叫阎六！才不是什么冬！”

        到后来这事我奶也知道了，她认真的告诉我，“六啊，阎六只是你的小名，你要记得你的大名永远是沈砚冬啊！”

        这事情的发生，导致我被全班乃至全村的小孩们当作笑话一样嘲笑。

        老秃头把我揪到了垃圾桶旁边站着，他又回到了黑板前继续讲课。

        哪怕到了放学他都没放过我，让我把教室扫干净才能回家。

        因为是深秋，放学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

        放学后的教室里，就剩下同样不知因为什么也被罚扫地的大头和我。

        我懒洋洋的拿着地肤(农村老家制扫帚的）所剩不多的扫帚随意的在地上扫划，嘴里还在那嘟囔，“老秃头，实则小人也。”

        这话还是我从老秃头那儿学得呢。

        不就是我上课容易犯困嘛，罚我站也就算了吧，放学还让我留下来扫地。

        就连另一边的大头都同意道，“就是，我不就是在作业本上写他叫老秃头嘛，居然罚我扫地。”

        我抿嘴看了眼大头，你是真该罚，谁能那么大度接受关于缺点的外号。

        “白眼狼，你看什么看？”大头察觉到我在看他，十分欠揍的叫出了我的外号。

        我咬了咬后槽牙，想把扫帚拍在他的大头上的冲动，可想到奶奶的警告还是忍住了。

        老秃头还是罚轻了，就应该用拳头把这大头收拾一顿。

        地扫得差不多了，我背着奶奶专门给我缝的布袋子，就要蹦跶跑出教室，却被欠揍的大头拽住了胳膊。

        我不耐烦的转脸说，“你想干嘛？”

        大头眼球在眼眶里转悠，他瞟了眼窗外的天色，语气也没之前的欠揍，弱弱的说，“阎，阎六，我们一起回家。”

        我伸手想把大头拉着我胳膊的手推开，可没想他越拉越紧，“放手！”

        大头摇摇头，紧紧的拉着我说，“阎六，只要咱俩一块回家，我就不跟小胖一块儿欺负你了。”

        他要不说，我还忘了他前不久跟小胖揍我的事儿了呢，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可瞅见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还是心软了，“那好吧。”

        那个年代的教室是一间间平房，再加上是农村，教室前面就是一大片枯黄的草地，用来给我们下课跑跑跳跳。

        一出教室，才发现周围已经黑乎乎的，只有不远处有人家住的地方有模糊不清的灯光。

        胳膊上的手又使劲的握了握，我微微皱眉的看着身旁的大头，“你胆子咋就这么小呢？”

        “阎，阎六，咱们快回家。”大头害怕到说话都结巴了。

        我无奈的撇了撇嘴，扯着胳膊往学校外走。

        出了学校，就走到了两侧都是田地的小道上。

        冷风嗖嗖吹着，风声呼呼的。

        冬天的到来，再加上地理位置，两侧的田地里没有种什么庄稼，放眼望去一片空荡荡的。

        耳边不光有风声，还时不时传来乌鸦嘶叫的声音。

        让一向大胆的我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丝丝缕缕的害怕在心里晕染开。

        “啊！”大头突然一声尖叫。

        我被大头吓得一蹦，扭头看向他。

        他扯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颤颤抖抖的指着一处，嘴唇在那直哆嗦。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啥都没瞅见。

        “猫，猫。”大头哭腔道。

        我移了下墨镜，再次看向那一处。

        一只浑身漆黑的猫，眼睛亮着绿光直直地看向我们。

        我去！

        我吓得往大头旁边一跳，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跑啊！”缓过神，我就要拽着被吓到呆愣的大头往前冲。

        可大头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眼睛呆呆的看着什么。

        我强忍着害怕，硬着头皮再次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墨镜后面的眼睛还是啥都没看见。

        “你看见啥了？”我颤着声音问大头。

        可大头却突然松开了我的胳膊，他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脚步僵硬的往前走。

        “大头！”我连忙追上他，想要拉住大头，可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让我打了个冷颤。

        前面的大头步伐一致却又僵硬。

        “要死人了。”大头阴沉的声音，随风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愣在了原地，两腿在那打颤。

        谁要死了？

        我总感觉大头一定是看见了什么，而我碍于墨镜的存在，以至于在这个漆黑一片的地方啥也看不见。

        可前方的道路却只有大头在那儿走动，再无一人。

        我抬手把墨镜摘下，抬眼间就被前方的景象，彻底的吓住了，嘴巴半张着。

        只见前方的路上，有一队身穿白衣，头戴白帽的人，有序却又诡异的向前去，他们周边散发着莹白的光，垂眸看去，却发现他们的脚压根儿没有触地。

        鬼！

        滴滴冷汗从我的额间冒出，后背也因为害怕冷汗连连，衣服似要被汗浸透，浑身颤抖。

        大头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跟在队伍后面。

        “你害怕了。”有个女声在我耳边响起，语气满是不屑。

        我脑袋慢慢地往旁边转，想看清是谁在说话，可是身旁空无一人。

        “没想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虚有其名罢了。”女声愈发嘲讽起来。

        我阎六何时被人如此的轻视过？

        哪怕轻视我的人，也都吃过我的拳头！

        心中的怒火被她的冷嘲热讽挑了起来，我一下子忘记了害怕，大声说道，“放屁！谁说我怕了！”

        “呵呵。”女人的笑声在寒风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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