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怪物

嘴里的牙被我咬的咯吱咯吱响，十指用力地蜷成拳头。

        “我才不害怕呢！”我深吸一口气，沉着声说。

        这话是对女声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阎六别怕，你可别忘了奶奶是半仙儿，她还说过你长大了比她还要厉害呢。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试图抚平冒尖尖的恐慌。

        前面的鬼队离我越来越远，就连大头也要被周遭的黑暗吞噬了，望眼看去只有飘忽不定的几簇幽白亮光。

        我艰难的向前迈开了一条发软的腿，整个人瞬间往前倾了倾，差点与地面来了个拥抱。

        等两条腿站稳了，我将墨镜扔到布袋子里，撒开腿冲刺起来。

        “大头！大头！”眼瞅着大头就在咫尺，伸出胳膊把大头拽住了。

        大头缓缓的转过身来，呆呆的看向我。

        “大头！”我另一只手在大头的大脸上拍了拍，脑袋慢慢向他凑近，眼睛对上他空洞的双眸。

        大头该不会被吓成傻子了吧。

        原本木偶般的大头好像被人按了开关，面无表情的脸庞顿时惊恐起来，他两只手摁在我的肩膀上，大喊道，“阎六，鬼！有鬼！”

        他的一声大喊，让本来背对着我们的鬼队，一下子停住了，它们身子没动，脑袋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

        “啊！”

        “啊！”

        我跟大头齐声尖叫。

        那群鬼的脸部灰蒙蒙的一团，但看不到五官。

        它们一致的改变了路线，齐齐的向我们飘来。

        穿在里面的棉裤被股水流浸湿，糊在了我的腿上。

        两条腿彻底支撑不了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没错，我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身边的大头也没好到哪去，他扯着我的胳膊在那哭爹喊妈，“妈！妈！你在哪！我要回家！”

        鬼队离我们越来越近，我跟大头抱在一起，屁股在地上使劲地向后挪动着。

        可屁股终究是没有它们飘得快，我缩着脖子，还是看见白色布料在离地上一尺高处来回飘着。

        “嗤嗤，原来是两个小毛孩。”掐着嗓子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大晚上不回家，是不是来找我们玩儿啊？”另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俩被鬼队包围了起来。

        大头把脑袋埋在了我的棉袄里，瑟瑟发抖。

        一阵疼痛从头皮传来，我的头发被鬼东西狠厉地扯着，眼泪开始打转。

        “嗤嗤。”

        围着我的鬼队发出凄厉的笑声，让周围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我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有一股子怒火在胸中翻腾，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阎六被小胖他们欺负也就算了，你们这些鬼东西也来欺负我！

        谁都要欺负我！

        害怕被怒火烧灭，我眉毛拧在一起，两眼迸发出火团，沉声说，“我奶奶是半仙儿！我回来就让我奶奶把你们都逮起来！”

        说完，我就仰着脖子怒视那些张没有五官的脸。

        它们听我说时本是不屑的笑出声，可瞅见我抬起的脸，霎时间尖叫起来。

        “怪物！”

        “这是怪物啊！”

        它们顿时快速地向四处飘去，边飘还边叫着。

        我被它们突然间的惊慌弄得摸不着头脑。

        随后，我就明白了。

        它们是被我的脸吓到了，可是我长得有那么丑吗？

        鬼居然觉得我丑的吓人，整得我有些怀疑人生了。

        “六，六。”远处有人叫我，“六啊。”

        “大头！”另一个声音在随后在那喊。

        我心里一喜，是奶奶的声音！

        我撇去了心里的疑问，大喊，“奶奶！我搁这呢！”

        “奶奶！奶奶！”

        奶奶听到了我的声音，很快她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

        “咋了这是？”奶奶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我和趴在我怀里的大头。

        奶奶的到来，让我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头他妈听声也跑来了，她慌张的把大头从我怀里揪出去，摸着大头满是泪水的脸，“大头，告诉妈，是不是阎六又揍你了！”

        “你说什么呢！”奶奶厉声说道。

        大头妈被奶奶凶得嘴巴撇了撇，还是继续说道，“别怕大头，有啥事就告诉妈，妈给你出气！”

        奶奶的神色愈发的阴沉。

        “妈，有鬼，鬼。”大头的脸紧紧埋在他妈的胸脯里，模糊不清的说。

        “傻孩子，哪来的鬼啊。”大头妈不以为意，她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了。

        “刚刚就有一群鬼围着我跟大头。”我含泪的看向大头妈，肯定的说道。

        大头妈的脑袋转了转，眼神飘忽不定，阴阳怪气的说，“别扯瞎话，我看就是你把我家大头吓哭的！”

        “刘翠！你说什么呢！”奶奶双目一瞪，把我扯到她身后，“轮得着你说我孙女吗！”

        “大姨，是阎六吓着我儿了，你别老护窝子行不？”大头妈蛮横无理的说，胸脯往上挺了挺，一副要干仗的气势。

        奶奶的嘴角紧绷，压着火气说，“呵，刘翠，你可得记住了，凡事留一线。”

        说完，奶都没回的就牵着我走了。

        一路上奶奶冷着脸，我在旁边哭的一抽一抽的。

        等到了家，奶奶的面色才稍稍柔和，她浸了块热毛巾，帮我擦拭干涩生疼的脸蛋。

        “奶。”我不安的出声。

        “咋了？”奶奶拿着毛巾细心专注的给我擦脸。

        “那个，”我两手紧搓，扭捏的说，“我，我尿裤子了。”

        奶奶身后在我裤子上摸了摸，“没事，奶奶给你找洗好的棉裤换上。”

        就着热水，把湿乎乎的腿擦了擦，换上了的棉裤。

        “六，跟奶奶说，你今天看到啥了啊？“奶奶把被子往我身上盖了盖。

        我缩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奶奶，你信我的话不。”

        “信啊。“奶奶用手抚摸我的头发，“奶奶，永远都会信六的。”

        我眨巴了下酸涩的眼睛，“奶奶，我真的瞅着鬼了，可多可多了。”

        “那它们没把你怎么着吧？”

        “没有，它们见着我，骂我是丑八怪就飘走了。”一想到，我就又开始怀疑人生。

        奶奶若有所思的扫了眼我，她平视前方，“六啊，那它们还说什么了吗？”

        我摇了摇脑袋，“没了。”

        可下一秒我又接着说，“但大头说了，他说有人要死了。”

        奶奶沉默的坐在那儿，过了一会儿才说，“六，你看清那些鬼长啥样了吗？”

        “我看不清它们的脸，但是它们穿白衣戴高帽，列成两队往前走，就像，就像，”我眼球转悠转悠，“就像村里死人送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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