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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相遇


熙宁没想到居然会遇到历史上的大奸臣,还是在这样尴尬的局面,事已至此,只能尽量不要得罪他,保全自己,以图后计。

        裴柔和熙宁一直待着房里没有出去,门口也守了人,一日三餐都有人先敲门,然后熙宁躲进内室,等人走了再出来吃饭,几天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几天裴柔日夜陪伴,嘘寒问暖,熙宁想报答她,可身上又没有钱财,只好向她要来笔墨纸砚,五彩颜料,准备作画换钱。

        熙宁画了几幅画,让裴柔去她以前去过的画店出售,裴柔回来就夸赞熙宁有才华,熙宁见她喜欢,就多画了几幅给裴柔。

        这一天,熙宁正在画一幅月下萤火,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推门,熙宁以为是裴柔,就没有动,只埋头继续画画,直到那人走到面前才发觉。

        熙宁抬头一看,竟是杨钊,急忙放下笔,向他行礼。

        杨钊没有说话,熙宁也装作哑巴不开口,两人相对无声。

        还是杨钊先开了口:“画的真好。”

        熙宁见他看起画,小心的开口:“小女拙作,杨郎君见笑了。”

        杨钊却看向她,目光灼灼,熙宁只觉得自己被他的目光逼得无所遁形,只好低下头去。

        杨昭道:“你不继续画吗?”

        熙宁没想到,他看了自己半天,就说了这句话,可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告诉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他还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奸诈狡猾的丞相,那还需要好几年,现在的他,没什么可怕的,冷静,冷静。

        熙宁一番自我安慰,放平呼吸,走到桌案前,提起笔继续画,整个过程,杨钊都在看着她。

        熙宁知道杨钊一直在看着她,可画画是她的爱好,哪怕天塌地陷,都不能影响她,她自顾自的沉浸在画海里,把杨昭隔绝在外。

        熙宁专心致志的作画,不管杨钊,可杨钊却在细细打量熙宁,面前的美人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面若桃花,樱唇初绽,仿佛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美人,自带一股诗情画意的古典气韵。

        只见她身穿粉红色齐胸襦裙,这是裴柔的衣服,以前见裴柔穿过,那时候没怎么注意,觉得和楼里的其他娘子没什么区别。

        可穿在这个女子身上,却让人感觉眼前一亮,那裙摆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连袖口也是,这样艳丽的衣裳,如果不够美丽,只会丢丑,倚红楼的美人自是不必说,可穿在她身上,就有种陪衬的感觉,感觉这件华丽的衣裳没有资格穿在眼前这位美人身上。

        连束胸上也是那庸俗的花朵,衬着胸前的雪白肌肤,只觉得相得益彰,丝毫不显艳俗,她的脸色雪白,连嘴唇都是偏白,显得没有一丝血色,可就这样不施粉黛,也仍是衬的这美人无数的地方黯然失色,生生把那些涂脂抹粉的妖艳尤物比下去。

        她并没有挽发髻,而是把前面的头发编住,绕至脑后,钗环全无,只用一根粉色丝带系着,和脑后的头发披散在身后,时下的女子都以高髻为美,这打扮杨昭从未见过,倒也新奇。

        她画画的那只手上带了一个珍珠连戒手链,盖住了整个手背,那珍珠在阳光下似乎分外耀眼,可即便是这样的光华,也掩不住那双玉手的美丽,只见白色的珍珠衬着雪白的柔夷,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只让人想抓在手中把玩。

        熙宁知道杨昭在打量自己,也许是因为这具身子的美貌,让他动了心思,可若是自己惊惧害怕,只会让他有恃无恐,如今自己是许家小姐,他握着自己逃婚的把柄,若是以此威胁,恐会连累许家。

        熙宁想来想去,觉得杨钊并不会对自己用强,他在这秦楼楚馆打滚了这么多年,见过多少风流,自己这畏畏缩缩,风情全无的呆美人,再美貌又能有多勾人。

        熙宁兀自安慰自己,专心画画,杨钊却动了起来,杨钊走到熙宁身边,看着她运笔,从杨钊的视角只能看到熙宁的侧面。

        她微微倾身低着头,专心的画画,额角微微有细汗渗出,看上去亮晶晶的,杨钊抬起手轻轻地抚触,为熙宁擦去。

        整个过程,熙宁都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停止画画,其实,从他一抬手,熙宁就紧张起来,可一来,画画运笔不能中断,二来,若是杨钊真的敢越礼,熙宁身上还有蒙汗药呢。

        熙宁不得罪杨钊是为将来,他可是继承了李林甫的大唐奸臣,自己还要进宫,获取金莲花,还有张昭的托付,无论如何都要和他秋毫无犯,才是上策。

        果然,杨钊拭汗之后,再无动作,在旁边专心看画,熙宁画完最后一笔,放下沾了颜料的画笔,拿起案前的黑色毛笔,在留白处题诗: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熙宁写完,长呼一口气,放下笔。

        杨钊率先开口:“娘子好文采。”

        熙宁侧身看向杨钊:“多谢杨郎君。”

        “哦,谢我什么。”杨钊玩味道。

        熙宁不答,自顾自的走出内室,杨钊紧跟其后,熙宁在桌前站立,对杨钊说道:“杨郎君请坐。”

        杨钊看她一眼,旋即就坐。

        熙宁开口道:“这几日都没有见到杨郎君,今天郎君亲临,不如让小女为你奉一杯茶。”

        杨昭抬头看她,美丽的小娘子目光坦荡如砥,平静如水,仿佛任何邪念对她都是一种亵渎,杨昭收起目光,道:“多谢娘子。”

        熙宁微微一笑,用桌上的茶具开始炙茶,说起来,熙宁的画虽然是一绝,可其他方面并不差,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刺绣烹调,每样也都小有成就,再加上熙宁所学习的是多于唐朝一千四百年的积累,糊弄古代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杨昭看熙宁把冲泡好的茶汤倒入窄口高茶杯里,又把一个宽口的茶杯倒扣在窄口杯之上,用手将宽窄两个茶杯拖起,迅速倒转,使窄口杯在上,宽口杯在下。

        然后走到杨昭面前,把两个杯子靠近杨昭的鼻下,将窄口杯轻轻提起,轻轻地转动窄口杯,然后,杨昭就闻到了一股淡雅的茶香。

        熙宁把窄口杯取下,放在桌子上,将宽口杯靠近杨昭嘴边,开口道:“请杨郎君张嘴。”杨昭没想到熙宁会喂自己,一时怔楞,但很快反应过来,微微张开嘴,任由熙宁喂茶,这时候杨昭心想,眼前的这杯茶就是穿肠毒药,他也会喝,因为是眼前的人喂给他的。

        熙宁给杨昭喂了一小口,就拿开杯子,杨昭只觉得温热的茶汤顺着喉咙缓缓淌入肺腑,茶水通过舌头,扩展到舌苔,直接刺激到味蕾,涩中带苦。

        杨昭把第一口喝完,熙宁又喂第二口,杨昭感觉茶汤在口中回旋,顿觉口鼻生香,清苦的茶汁幽香四溢,齿颊留香,仿佛从一口茶水中品出了山川风景与大自然的精神,清除烦恼忧虑,心情归复宁静。

        第三口,因为前面已经喝了两口,口中已不再干燥,微微湿润,因此茶水在舌边齿间生津,口腔感觉到的饱满、浓淡、润滑,穿过牙缝,沁渗齿龈,划过喉咙,留下的美好感觉,持久不散。

        杨昭从没有想过,一杯茶里能喝出这么多种滋味来,以前他也不是没喝过茶,包括有名的顾诸紫笋、阳羡茶等,可那都是为了迎合上级的喜好,就算口中是何种酸甜苦辣,也要装模作样,附庸风雅的说“好茶。”

        实际上,杨钊不喜欢喝茶,可今天的这杯茶,却让他回味无穷,是因为茶,还是因为沏茶的人,杨钊抬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扭头微微回避。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中一阵静默,熙宁感觉杨钊那猎豹一样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不行,不能再僵持下去,自己应该主动出击。

        熙宁定了定神,转过身,对杨钊道:“小女蒙郎君娘子相助,未有报答,刚才郎君于小女作画时为小女拭汗,小女就把里面的月下流萤图送给郎君,还请郎君莫要嫌弃小女拙作。”说完,熙宁也不等杨钊回答,就转身进了内室。

        杨昭没想到熙宁说走就走,急忙起身跟上,他是男人,步子也比熙宁大,三两步就和她并齐走了。

        两人一同进了内室,熙宁从一旁取了一张白纸,写下了杨字,见杨钊没有说话,就知道是对的,然后下笔准备写“钊”,以此确定自己的猜想,可下笔时,却鬼使神差写成了“昭”。

        熙宁看着这个“昭”字,突然想起了张昭,昭,原来哪怕是不同的字,却依然因为相同的字音,和相似的眼睛,而让掩藏在内心深处的思念蔓延开来。

        熙宁没有忘记杨钊还在身边,可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熙宁直直的看着纸上的字道:“我问裴娘子,她也不清楚,是这个可昭日月的昭吗?”熙宁说完看向他。

        “为什么你觉得是这个‘昭’。”杨钊问道。

        “我……”熙宁犹豫了一下“我只是觉得这个字很好,不自觉的写出来了,若不是,我再改就是了。”说着,就提笔准备重写。

        “是这个字,不必改了。”杨昭道。

        原来他不是杨国忠,太好了,只要他不是杨国忠,什么都好说,毕竟,他们拥有一样的名字和眼睛,等等,名字,眼睛,难道……

        熙宁看着杨昭,突然自嘲起来,怎么可能,熙宁暗笑自己,真是情迷心窍了,因为有些许相似,连人都分不清了。

        而且,若他真是张昭,张昭为何不告诉自己,熙宁从裴柔口中知道,杨昭尚未娶妻,与裴柔也不过是露水情缘,自己来此与他再续前缘有何不可。

        再说了,自己对他的心意,他心中清楚,岂会爱上别人,若不是他真的不在了,他哪里舍得把她让给别的男人,又或者是张昭怕自己只顾儿女私情,而忘了家国大义,所以宁愿舍弃两人的情分,而成全天下百姓。

        熙宁心中百转千回,纵然她有超越前人千年的见识,也无法真正看透心智超群之人的心思。

        熙宁甩甩脑子,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专心应付眼前人,熙宁随即在画上写下“唐天宝四年五月七日,李熙宁赠杨昭”。

        熙宁不是许家小姐,杨昭心中心里多少有些答案,许家小姐出了名的体弱多病,怎么会画画,熙宁的画工起码有十几年了,如今看到她的闺名,心里默念了几遍,开口道:“李熙宁,不知是哪个李氏。”

        熙宁道:“小女陇西李氏。‘熙宁’二字乃父亲所取,分别出自‘仰熙丹崖,俯澡绿水’和‘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是他老人家的期许。”

        杨昭道:“尊父高瞻远瞩,娘子才华横溢,并不辱没尊父赐名,不知尊父是陇西哪位士绅,将来杨昭若去陇西,也好登门造访。”

        杨昭言语得体,态度诚恳,怎么看都像是谦谦君子,熙宁看他这样,只想笑,他倒是会装模作样,以为大家闺秀都喜欢这样的,可惜,熙宁只是含蓄,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是防备的,除了……。

        熙宁比他还虚伪的道:“多谢杨郎君,小女父母已逝世多年,无缘与郎君相见,请郎君海涵,”

        杨昭没想到熙宁居然是个孤女,心中怜惜,情不自禁的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以后会有的。”

        杨昭这个样子,熙宁可以肯定他对自己动了心思,该怎么办。

        熙宁现在才明白,在至德年间,人们的性命温饱都保不住,谁也没有时间去欣赏美色,所以熙宁才能行走天下而无虞。

        现在是太平盛世,贵族们斗鸡走狗,眠花宿柳是稀松平常,熙宁来天宝四年不过才三四个月,就惹了王先叙和……,看来还是赶紧进京,才是正经。

        熙宁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请杨郎君自重。”

        杨昭见她避开自己有些不悦,可看她低着头,含羞带怯的模样,只觉得十分美丽,也生不起气来。

        杨昭接着说:“不知伯父伯母安葬在何处,将来杨昭也好去祭扫。”

        熙宁听他从尊父母,变成了伯父伯母,这口改的真够快的,上道啊,熙宁道:“在一处深山,我们一家人一直隐居在那里。”

        “原来如此。”杨昭道。

        熙宁看着杨昭,只觉得他的眼神十分可怕,让人无所遁形,那里面仿佛有一道深渊巨口,让任何凝望其中的人无所遁形。

        这样的杨昭,让熙宁只想逃离,唯恐被他抓住,就插翅难飞。

        杨昭见熙宁盯着自己看,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熙宁摇摇头,将脸别在一边,不再看他。

        此时外面响起了开门声,不一会儿,裴柔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娘子,你家里人来接你了。”

        熙宁一听许家来人,顿时心花怒放,急忙出去了,杨昭紧随其后,只见裴柔身后跟着许夫人的婢女墨菊,裴柔也看见了杨昭,有些意外。

        墨菊见了熙宁,立刻跪了下来:“李娘子,你快跟我回去吧,我家娘子她不好了。”

        熙宁一听许香兰不好了,也很意外,她们分开才没有几天,按理许香兰的情况不应该急转直下,墨菊说不清楚,只让熙宁赶紧回去。

        熙宁随即进了内室,换了原来的小胡服,开口向杨昭和裴柔告辞:“多谢郎君娘子相救,小女家中有事,先行告辞,请郎君娘子见谅。”

        裴柔刚才也听到墨菊的话,心里明白事情严重,开口道:“我明白,快去吧!”

        杨昭道:“我送你吧!”

        熙宁摇摇头拒绝道:“多谢杨郎君,不用了。”说完,匆匆忙忙和墨菊走了。

        熙宁走后,裴柔看向杨昭:“杨郎,你趁我不在,来勾搭这美丽的小娘子,如今被我抓个正着,该怎么向我赔罪呀。”

        杨昭没有理她,走进内室,把刚才的月下流萤图卷起来,裴柔见他拿走了画,问道:“这是小娘子给我画的,不是给你的。”

        听到这话,杨昭转过头来道:“这是她送给我的。”

        “什么,不可能,她说画好了让我拿出去卖的。“说着,裴柔扬了扬手里的钱袋。

        杨昭眯起眼睛看着裴柔,语气阴森的道:“你卖了,卖给谁了。”

        裴柔看到杨昭这个样子有些害怕,语气颤抖道:“她画了好几幅,让我拿给长乐街画店老板出售,五五分成。”

        杨昭不再理她,转身就走。

        ——————————

        熙宁回到许家外宅,进了许香兰的房间,只见许家父母都在她的床前,许香兰满嘴呓语,呆呆傻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熙宁看着这样的许香兰心疼不已,相处日久,熙宁早把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当成自己的小妹妹,可不过才分离几日,她就成了这副模样,熙宁怎能不心痛。

        问了许家父母才知道,许香兰认识了一个路过的赶考郎君,和他私定终身,许家父母不同意,许香兰把身边的珠宝首饰都带上,准备和他私奔,结果那郎君骗了许香兰的珠宝,自己走了。

        许香兰被找到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熙宁问了许香兰的贴身婢女春雨:“春雨,我问你,那郎君姓甚名谁,娘子和那郎君是怎样相识的,前因后果,说个明白。”

        “是,那郎君名叫杨轩,给娘子兰写过几首诗,两个人偷偷的见过几次面,每次娘子都会给他钱,只因那郎君在娘子面前诉苦,说没有银钱买纸笔做文章。后来,那郎君就说要进京赶考,没有盘缠,进京之后的住宿,也十分困苦,娘子就把首饰都给他了。”

        听起来似乎只是骗财,熙宁又问道:“那杨轩和娘子可有肌肤之亲。”

        这个问题被许母听到,只觉得天都塌了,春雨立刻跪下:“请郎君夫人明鉴,奴婢一直跟着娘子,娘子与那杨轩发乎情止乎礼,绝没有任何越礼行为,请李娘子明鉴。”

        “你这个小贱人,我把女儿交给你,你竟然害她变成这样,我恨不得杀了你。”许母声泪俱下道。

        熙宁道:“夫人不要怪她,香兰年纪小,从小到大又没有出过门,那读书人惯会装模作样,骗了多少久居深闺的小娘子,伯母暂且息怒,眼下香兰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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