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整治

众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基胜楼算不上金碧辉煌，可是却是天下文人聚集之地，因此，凡事读书人，都想在这里吟诗作对，留下墨宝。

        因此，有好些学子来的比杨轩他们早，互相斗起了诗词，如今前三进入，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其中大部分都是和杨轩说话。

        而陈楚琪踏入基胜楼的时候，第一眼就找到了人群中的杨轩，自那日熙宁戳穿了杨轩的毒计后，陈楚琪便再没有见过杨轩，此时看到他满场周旋，自信满满的样子，眼里忍不住的迸发出了仇恨的光芒。

        “呦，这不是陈侍郎吗？陈侍郎你怎么也来状元宴啊，哎呀，我差点忘记了今科的探花郎可是陈侍郎的学生啊，这是来给自己的爱徒撑面子来的吧。”一个充满着嘲讽的声音将陈楚琪的思绪拉了回来。

        陈楚琪看过去，朝着他走来的是陈楚琪以前的同僚赵帆，跟陈楚琪却是素来有怨，两人也算是同届的学子，当初参加恩科的时候，曾经在斗诗会结下怨。

        之后十几年，二人就没有碰过面，哪里知道这一次回京述职又会碰到了这个赵帆。

        赵帆素来是个心眼小，爱记仇，前段时间大家都在传陈楚琪有眼无珠，嫌弃才华横溢的杨轩，如今杨轩一举夺得探花郎，赵帆想陈楚琪此时定是悔恨万分的，因而出言奚落。

        赵帆的这一嗓子引来了不少目光，那些目光不乏有看好戏的，大家都在想，陈楚琪看到如今一飞冲天的杨轩会不会后悔。

        如今的杨轩可不是早先的那一个寒门学子了，各家都看好他，也有不少大臣纷纷表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杨轩几乎一夜之间便成了香饽饽。

        陈楚琪的脸色微沉，他今日来，是为了看杨轩的下场。

        陈楚琪一张脸绷地紧紧的，心中更是恨意滔天，他恨杨轩的狠毒，更恨自己的有眼无珠，做了那心善的东郭先生，结果被饿狼咬了一口，还要打落牙齿和血吞。

        “老师，学生见过老师。”就在蒋祖德讽刺陈楚琪的时候，杨轩却是走到了二人身边，恭恭敬敬的朝着陈楚琪行了一礼。

        “赵侍郎，在杨轩的心目中老师便是子轩的恩师，还请赵侍郎口下留德，不要诋毁杨轩的恩师。”杨轩行完礼后，又冲着赵帆不卑不亢的说道。

        赵帆见杨轩竟然还帮着说话，不由得嘀咕了一声：“蠢货。”便气呼呼的离开了。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更加佩服杨轩的为人气度，即便是陈楚琪有负于他，杨轩依然将陈楚琪当成自己的授业恩师，在别人非议陈楚琪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真是让人敬佩。

        陈楚琪如今已经了解了杨轩的那一套做派，心里头越发的恼了，此时更加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只从齿缝里绷出三个字来：“你很好。”

        这三个字听着像是夸奖，可是陈楚琪的语气又似带着恨意，这让杨轩的心头万分的疑惑，他还不知道陈楚琪早已经看清了他的为人，只当他是被赵帆给气着了。

        就在这个时候，喧哗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却是主考官耿佑臣到了，众人立刻起身行礼。

        耿佑臣看了一眼大厅里的情况，人已经都到齐了，这状元宴也可以正式开始了。

        首席的主位上自是坐的耿佑臣，同席的还有状元榜眼探花，以及吏部尚书等几位官职较高的官员。

        杨轩知道同这么些人同席而坐，那是万分难得的事，他一定要争取机会，在大家的心目中留下好印象。

        耿佑臣一声开宴，便有基胜楼的人，穿着统一的服饰上菜。

        等到上了菜，耿佑臣才举着酒杯站起来说了一通勉励的话，这一番话却说地极为出彩，激起了一众学子报效朝廷的拳拳之心。

        有了这么一番抛砖引玉后，这大厅里的气氛也热烈了起来。

        熙宁这边，陈碧云和许香兰各自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王氏和许母都看着自己的女儿，熙宁给她们两个都添了茶，示意她们两个稍安勿躁，这一场戏安排的有点长了，但是必定是精彩连连的，最后肯定叫那杨轩再无脸面，出现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那底下有人已经提议这么多学子，定有那想要一展才华的，因而不如让今天参加状元的所有学子都赋诗词一首，以今日的状元宴为中心，大家可以各现所长。

        这写诗做词，以往的状元宴都会有的，因而那些人在参加状元宴前都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杨轩亦是挖空心思的准备了好几首，好一展自己的才华。

        早有那些下人在大厅的右侧摆放了一排长长的桌案，上面文房四宝都是齐全的。

        众人都已经去了，杨轩自是也想去的，可是韩东君跟秦夏都没有动作，便冲着二人抱拳邀请道：“韩大哥，秦大哥，咱们一起去吧。”

        韩东君摇了摇头道：“我这大半辈子都在研究四书五经，诗词上面实在是不精，上去未免丢脸，还是不去了。”

        杨轩心里着急，心想你不精我精啊，我可不想错过这个表现机会，即便如此，他的神情还是很和煦的说道：“韩大哥未免也太过谦虚了，这诗词不过是为状元宴添趣，更何况耿侍郎可是说了每一个参加宴会的学子都要做，韩大哥这样耿侍郎可是可是会生气的。”

        大约也是太想表现了，杨轩连耿佑臣都抬出来，韩东君听到这话，哪里还能再推拒，只得站起来说道：“一会儿，少不得要丢一回脸面了。”

        说着便往那案台走去，而秦夏也站了起来，杨轩这才最后跟着去了那边，他的脸上噙着自信的笑容，因为他在诗词方面的颇有天赋。

        杨轩到了案台前毫不犹豫的提笔就写，熙宁见到他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由得弯了弯嘴角，这大概是死到临头还做着一鸣惊人的美梦吧。

        一炷香燃尽了，便有侍从将各个学子完成的诗词，都收了上来，当然这评定好坏的，自然便是主桌上的这一群人。

        大家一张张的翻看，耿佑臣在瞄到杨轩的那一首诗的时候不由得眼睛一亮，这字体苍劲有力，这诗更是精妙绝伦啊。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杨轩不负所望，一举夺得了魁首了，耿佑臣看着底下有不服气的人便道：“你们将杨探花的诗抄好了，传阅下去。”

        一时间杨轩的诗被传了下去。几个对杨轩心怀嫉妒的学子见到这诗也不得不折服，赞叹声更是不绝于耳。

        杨轩的心下得意，脸上却是淡淡的，好似这样的诗不足为道。

        熙宁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由心里发笑，这人可真会装模作样。

        这诗最后传到了翰林院编修孙琰的手上，才看了一眼他便腾的站了起来，冲着杨轩问道：“敢问杨探花，这诗可是出自你之手。”

        孙琰虽然官职不高，可是却是大夏朝出了名的爱诗之人，家里收集了不少诗集，有前朝著名的诗人的诗集，也有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手抄本。

        “孙郎中这话，鄙人不是很明白，这诗自然是出自我的手。”杨轩脸上挂着笑容道。

        那孙琰冷笑道：“杨探花若是做不出诗来，也没人会说你什么，可是你这诗，分明是抄袭前朝的一位诗人的。”

        孙琰此话一出满厅哗然，他的一辈子都在研究诗，家里的诗集更是堆满了好几间屋子，这孙琰的为人又有些不通人情世故，这样的人通常是不会说谎的。

        杨轩这下可就不淡定了，如果像韩东君一样不善诗词，这样大家顶多不过在背后说上一句两句的闲话，可是这抄袭便是人品的问题了。

        若是在今天的状元宴爆出他杨轩抄袭的消息，以后他真要被所有的文人给看不起了。

        “孙郎中，我不知道你为何要针对我，但是对于这首诗杨轩问心无愧，你若觉得杨轩抄袭，大可以拿出证据来。”杨轩沉着脸，一脸的正气盎然。

        孙琰也是跟人较真的性子，更何况这还涉及到了他这一生最在意的东西，自然不能让杨轩这种无耻之辈污了诗的纯粹。

        “要证据是吗？就在下官书房的案台上，那里放着一本诗集，是前朝一位名叫澜昀居士的学者所著。”孙琰冲着耿佑臣说道。

        耿佑臣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道：“你就跑一趟。”

        那侍卫应声去了，大厅里的气氛，也凝滞了起来，这新科探花爆出抄袭的丑闻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就连韩东君同秦夏二人，看向杨轩的目光都带上了怀疑。

        两人能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除了本身的天赋外，还离不开努力，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若是所有的精神，都投到了科举应试上，的确没有什么时间吟诗作对。

        可是杨轩不但能够在科举上傲视众人，还精于诗词歌赋，二人原本的心中是万分钦佩的，毕竟他小小的年纪，就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光是这才智天赋，便是极为罕见的。

        然而他们还没有佩服完，这边就爆出了杨轩抄袭的事，二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难不成杨轩真的抄袭，毕竟那什么澜昀居士大家都不熟悉，可以说是前朝一个默默无闻的学者，也就只有像孙琰这样的好诗手里才会有那么冷门的诗集。

        而且今天若不是孙琰在，恐怕在场大的人真还没有一个能够发现杨轩抄袭的行为，大家只会被他的才华所折服。

        杨轩简直是如坐针毡，脸上也有了委屈的神色，因为才一瞬间，刚才那些佩服的眼神便转为怀疑了。

        侍卫快马加鞭来回的赶，不一会便将孙琰说的那本诗集寻了回来。

        那本诗集最后到耿佑臣的手上，那页上写着澜昀居士诗集几个大字，那书的纸张犯黄，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这诗集的第十篇便是同杨轩做的十分相似的诗，其中第一句和第三句是一模一样，耿佑臣的神情不变，而是将诗集交给了其他几位，其他几个大人看到都微微的变了脸色。

        最最令人生疑的是，正本诗集的文风都很类似，那一首诗摆在里头一点都不显突兀，完全就是出自澜昀居士的。

        大厅里的人都是饱读诗书的，除了孙琰大家都没有听过这澜昀居士的名头，显然是前朝被冷落的一位诗人，但看这诗的内容，一点都不输给那些大家。

        只是那些人名声远扬，诗集自然也被广泛的拓印，而这位澜昀居士显然是为人低调，不为人所知的隐士。

        杨轩几乎是从秦夏的手上夺过了那诗集，在看到自己所做的那首诗的时候，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怎么会这个样子的呢，难不成真有这样的巧合。

        熙宁看着这一幕，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这一切自然是她安排的，她仔细研究了杨轩的其他诗文，又按照他的文风，以状元宴为中心，写下了这本澜昀诗集，果然撞上了，澜——兰，昀——云，杨轩，你欺骗女子，毁人终身，害人性命，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杨轩这首诗放进澜昀居士的诗集里，丝毫都没有违和感，相反那相似的文风，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大厅里的议论声已经多了起来，那些个原本就嫉妒杨轩的学子不由得冷笑嘲讽道：“这样人品卑劣的人，竟然还成了探花郎，简直就是丢天下学子的脸。”

        “若是他不善作诗那也就罢了，像韩状元大大方方的承认，反倒是令人敬佩。”

        “可他却为了虚荣心，剽窃他人佳作，这和小偷窃贼有什么区别？”

        “什么虚荣心啊，我看他就是想要出风头，想要在诸位大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将来仕途能够走地平顺些。”

        “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幸好有孙郎中，这才揭露了他的真面目。”

        各种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杨轩就是有再好的口舌在这样的铁证面前也辩驳不了，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这首确实是他在状元宴上的即兴之作。

        可是那孙琰却说，是一个月前，在小书肆了发现的这本诗集，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没有做出这首诗来，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抄袭的名头他不能认下，杨轩用力的咬了一下舌头，他的头脑因为这剧痛，陡然间清明了起来。

        杨轩正了正脸色，朝着端坐在上位的耿佑臣行了一礼道：“耿侍郎，杨轩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杨轩可以发誓，今日宴上所做之诗一字一词，都是出自杨轩的内心。杨轩昔日里也做过几首诗，能证明杨轩确实是会做诗的，还请侍郎明察。”

        杨轩见众人都不信，一咬牙举起手道：“我杨轩发誓今日所言没有一句是假的，若是我抄袭澜昀居士的佳作，便让我天打五雷轰，生生世世沦为畜生。”

        熙宁微微挑了挑眉头，这杨轩果然是个狠心的，连赌咒发誓都出来了，但她可不相信，这世界上哪有所谓的因果报应，若真的有，那像杨轩这样的人，早就被雷劈死了，还能这样风风光光的成为探花郎。

        杨轩的话让大厅里突然安静了一阵，他的神情实在是太过认真了，而且场上不少的人，之前已经先入为主，认为杨轩是个正人君子。

        爆出他抄袭的事，都还没来得及多想，杨轩便吐出了一连窜如此狠毒的誓言，大家的脸上不免有几分的动容。

        毕竟他们都是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这誓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的。当然也有那些不信任杨轩的人，脸上依旧挂着轻视的神情。

        孙琰一张脸涨地通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停的敲打地面，给澜昀居士抱不平。

        毕竟他自己做不出那些精妙绝伦的佳作来，心里头最为佩服的便是那些诗人，他本不认识杨轩，认定他是抄袭之后，更是把他当成个道貌岸然之辈。

        门缝后面，王氏和许母都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他们虽然心疼女儿，可熙宁说的对：“小娘子的情根深种，其实她们的内心深处，并不是不明白，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意去相信，这种心病不是草药能够治的好的，需得下上一剂心药，且是猛药才行。”

        陈碧香的心里头却是快慰的，特别是看到杨轩被孙琰一步步的紧逼，她当然恨不得杨轩就这么名声扫地，要不然如何能够为姐姐报仇，这段时间他们陈家已经够憋屈的了。

        对上这么一个人，杨轩自然也是头疼的，不过为了表现自己的风度，他还是上前去扶孙琰，谁知道孙琰一把抚开了他的手，义正言辞的说道：“孙某虽无才无德，却也不愿意同你这种人为伍。”说着还拔下腰间装饰用的匕首一划，刚才被杨轩摸过的袖子，便这么飘落到了地上。

        饶是杨轩再谦逊，也被孙琰的行为气地不轻，黑着一张脸，剧烈的喘着气。

        正闹地不可开交的时候，耿佑臣才缓缓的说道：“杨探花有无抄袭，大家心中各有定断，然而，今天的状元宴上只是为了增添气氛，并非考试，大家难得在此一聚，莫要在这件事上纠结太多，孙郎中，总不能为了一个杨探花就毁了这个状元宴吧？”

        这一下孙琰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韩、秦两位，以及底下的其他进士拱手行礼道：“各位，是鄙人无状了，不过老天是有眼的，一场状元宴揭了某个伪君

        子的真面目，咱们理应痛饮三杯才是。”说完，孙琰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众人见孙琰坐好了，那些个原本站着看笑话的人，也都各归各位了，唯有杨轩一人，被晾在了那里。

        他那一桌只有同届的韩、秦两位，如今这两位对他的人品表示了怀疑，自然不愿意跟他为伍，两个人互相招呼着对方入座。

        而杨轩的身份，还没到让耿佑臣几位招呼的份，因此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大厅里站着的就他一个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发的誓言有没有起到作用，但是今日闹出了这么一出，等到明日消息传出去之后，他的名声定会大打折扣的，而他要挽回这失去的声誉也须得好好谋划一番。

        熙宁见杨轩最后恢复了淡然的神情，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随即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由得钦佩起他了。

        这个杨轩，能屈能伸，忍辱负重，可惜，心术不正，否则，也能有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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