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进宫

虽然熙宁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利用自己的美色去诱惑杨昭，来让他帮助自己，可现在杨昭这样真心对自己，倒是让熙宁心中生出了淡淡的愧疚。

        杨昭是一个祸国殃民的佞臣，可对自己却是无微不至，若是可以，熙宁希望在改变战乱的同时，也能保全杨昭的性命，这样，也算报答了他的一番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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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宁来到天宝已有三年，于安禄山之事，却丝毫没有建树，心中不免焦急，有一日，她翻阅医书，看到了一段记载：“米囊花有四叶，红白色，上有浅红晕子，其囊形如箭头，中有细米。”

        米囊花，唐朝竟然已经有米囊了，前世她在民间行医六年，爬山无数，都未曾见过米囊花，原来是没有找对地方。

        罂粟花的别名就是米囊，历史上对于罂粟，并没有具体的记载，而且以前的人也不懂得提炼，所以罂粟只是被当做花朵，行观赏之用。民间自然没有，为今之计，只有找杨昭了。

        熙宁命人去请杨昭，杨昭来的时候，熙宁正在画米囊花，殷红的花朵，妖艳夺目，让人目眩神迷。

        “画的真好。”杨昭夸赞道。

        熙宁画好之后道：“只是随便画画罢了。”

        杨昭见熙宁画完之后就停笔了，有些意外，以往熙宁作画，都会在结束之后题诗一首，可今天却没有，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写诗？”

        熙宁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拿起旁边的医书道：“这只是我自己想象的，没有亲眼所见，写不出好诗来，还是不要破坏这幅画了。”

        杨昭目光瞥见熙宁手上的医书，伸手拿过来一看，写的正是熙宁所画的红色花朵，既是医书所记，想来是某种药草，想是熙宁向来喜爱取景作画，看见医书所述，一时技痒，提笔画出，却因未曾亲眼所见，不知此花全貌，未敢下笔。

        杨昭看熙宁面色虽平静，却目露遗憾，开口安慰道：“别难过，我给你找一盆真的，让你看个够。”

        熙宁眼中一亮，看向杨昭：“可以吗？会不会很难找。”

        杨昭笑道：“一盆花而已，你想要，我必为你寻来。”

        熙宁道：“其实我不是想看花，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药效，身为医者，当多知天下药材，才可以救人性命。”

        杨昭道：“宁儿，你真是善良。”

        熙宁看着他深沉的目光，淡淡的笑着，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看她了，每一次两个人在一起，杨昭就会不自觉的露出这样的目光，像是虎豹一样，紧紧锁定着自己认定的目标，隐忍不发，等待着最好的时机，一举捕杀觊觎已久的猎物。

        熙宁转移话题：“今天请你来，是有一件事和你说。”

        杨昭道：“什么事？你说。”

        熙宁道：“昨天许家送信给我，说是今年有一批货要送过来，过两天就到了，让我接收一下，并从钱庄取钱结了余款，所以这几天，我要回许宅住几天。”

        杨昭皱起眉头，语气有几分不悦：“许家难道没有大掌柜和大账房，要你去收货取钱。”

        熙宁笑了起来，揶揄道：“许家是有大掌柜，大账房，可这钱庄的凭贴，难道也能交给大账房，大掌柜不成。”

        熙宁这么说，杨昭倒是无话可说了，毕竟谁也不会把自己家的财政大权交给一个外人，熙宁对许家有恩，许家将银钱交给她掌握，也在意料之中。

        杨昭无奈道：“那你把皓彩她们几个都带过去，让她们好好照顾你，我也能放心。”

        熙宁知道自己若是拒绝，只怕杨昭该不让自己去了，于是点头答应。

        第二天，熙宁带着皓彩和羽竹回了许宅，和几个大掌柜一同接了货物，清点算账，交付余款，银货两讫。

        就在熙宁完成了这些之后，迎来了她心心念念的希望。

        那天熙宁刚刚准备回去，正好许宅的管家来了，说是宫里的公公来传旨了。熙宁立刻想到了那幅东市贸易图，两年了，终于等到了。

        熙宁马不停蹄的回了许宅，见到了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小太监，看上去十分白净秀气，有几分阴柔，古代的皇权，不仅仅伤害女人，也同样羞辱了男人。

        小太监说的很简单，皇帝看到了她的东市贸易图，觉得十分喜欢，宣她进宫面圣，熙宁遵旨，磕头谢恩。

        走在九重宫阙的长廊里，熙宁的心情复杂难言，在现代，自己也亲眼见过各种各样的皇家宫殿，可那些仅仅是为了观摩古代的文化和历史。现在自己就要见到真正的大唐皇帝，不是画像，不是复原图，而是真正的一位君王，说不紧张是假的。

        熙宁跟着小太监进了御花园，皇帝和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坐在一起看画，应该就是杨贵妃，旁边站在年约五十左右的紫衣官员。唐朝紫衣金鱼袋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穿戴，看这人的年龄，熙宁暗暗猜测，难道是……

        小太监上前禀告皇帝贵妃，皇帝抬头看了熙宁一眼，熙宁立刻下跪拜倒：“民女陇西李氏参见陛下，参见贵妃。”

        皇帝倒也随和，摆摆手让熙宁起身，熙宁站起来立在原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皇帝倒是先开口了：“李林甫给朕送了一幅画，据说是你画的。”

        熙宁道：“回陛下的话，民女两年前是画过一幅东市贸易图，但不知与陛下所说的是不是同一幅。”

        皇帝摆摆手，高力士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的锦盒中，拿出了一幅画，交给熙宁，熙宁打开确认后，开口道：“回禀陛下，此画确是民女所画。”

        皇帝道：“画的不错，将我大唐的繁华展现的淋漓尽致呀。”

        熙宁立刻下跪：“民女无才无德，拙作能得陛下御览，已是三生有幸，不敢当陛下的夸赞。”

        皇帝笑了起来：“这小女子倒很谦虚，林甫，你觉得这幅画好不好呀！”

        那紫衣官员道：“妙手丹青，神来之笔啊。”

        皇帝道：“宫中画师多各有所长，你擅长画那方面的朕找人与你切磋。”

        熙宁恭谨道：“民女只是涂鸦之作，不敢和宫中画师相比。”

        皇帝道：“此画已证明了你的实力，若是藏拙就是欺君，你敢欺君吗？”

        熙宁知道李隆基如今已是好大喜功，听不得别人说不，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为了进宫，如今势已经造够，自然是顺坡下驴，她开口道：“既然陛下信任，民女愿意一试，只是民女若是画技拙劣，有损陛下天威，还请陛下见谅。”

        皇帝哈哈大笑：“朕岂是那般小心眼的人，你尽管挥洒笔墨，无论好坏，朕绝不降罪。”

        贵妃见熙宁紧张，柔声安慰：“李小娘子不必紧张，就是画的不好，本宫也不会让陛下怪罪你的。”

        熙宁心中感叹，杨贵妃心地善良，与世无争，可惜生不逢时，被兄弟姐妹连累，做了安史之乱的替罪羊。

        熙宁行礼道：“谢陛下，谢贵妃。”

        高力士使人取了笔墨颜料，熙宁平稳心绪，走上案前：“请陛下出题。”

        皇帝看了看满院子的鲜花，想了想，开口道：“就以牡丹为题。”

        皇帝这样说，算是给熙宁放水，牡丹是花中之王，民间也多有书画流传，凡事画师，大多数都是画过牡丹的，算不上冷门题。

        熙宁提笔就画，这方面，熙宁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学画十几年，她所接触的怎么说也比唐朝画师多了一千多年的发展，就算不能艳压群芳，也不至于落得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结果。

        画毕，熙宁题诗：“看遍花无胜此花，剪云披雪蘸丹砂。开当青律二三月，破却长安千万家。”

        放下画笔，向皇帝行礼：“民女画好了，请陛下御览。”

        皇帝和贵妃走上前来，只见雪白的画纸上，一片郁郁葱葱的牡丹花从，放眼望去，红一片，紫一群，粉一簇，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

        最让人惊奇的是，在那牡丹花丛里，还隐隐约约露出一个人影，那是一个美丽女子的侧脸，被牡丹花遮挡着，更让人好奇那人的相貌。

        突然，高力士道：“陛下，这好像是贵妃娘娘。”

        皇帝仔细一看，果然和贵妃有几分像，顿时龙颜大悦，开口道：“你可愿留在宫中，为贵妃画像。”

        熙宁下跪拜倒：“民女遵旨，谢陛下隆恩。”

        熙宁被封为女画师，入集贤馆书院，集贤馆是宫廷画师的住所，分前后两院，前院住的是男画师，后院住女画师，两院虽然相通，可每日戌时就落锁，避免男女深夜往来。

        集贤馆虽然有男有女，可真正住在这里的都是女子居多，男子们要成家立业，但凡有了银钱，就出宫立府，娶妻生子。

        可这里的女子多是无依无靠，不愿意听从族中安排，做家族联姻的棋子，有兼有一技之长，入宫得了庇佑，得了自由身。

        当时皇帝问她在宫外可有府邸，她矢口否认，才被安排住进来，其实熙宁算不上撒谎，许宅不是她的家，而杨府，杨昭他……

        熙宁闭上眼，定了定心神，甩开那些凌乱的思绪，跟着小宫女进了院子，唐朝虽然民风开放，女画师却算不上正经官职，是以只比宫女的待遇好一点，可以有一间单独的房间，不必和一群人挤在一间房里。

        熙宁的这个院子，就是三个人同住，有一间正房和两间偏房，正房和左边偏房都已经有人住了，是以熙宁被带到了右房中。

        小宫女送熙宁进房后就离开了，熙宁看着眼前的住所，收拾的很干净，倒也清新雅致，熙宁本就是一无所有而来，所以也没有什么细软要收拾，她拿起茶壶想倒水，却发现茶壶轻轻如也，看来还要去厨房烧水。

        熙宁去了小院的厨房，女画师们不好去公厨和男子一起吃饭，所以她们的小院里，都有一个小厨房，平日里会有小宫女按时做饭，现在正是午后，厨房无人看守，熙宁只有自己烧水了。

        熙宁用火镰点着火，填着柴火，这样的事曾经已经做过六年，熟门熟路。看着眼前的火光，熙宁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那个深夜，月下的萤火虫，和篝火前的人影。

        熙宁神思不属，伸手拿柴时没有注意，一不小心就被上面的木刺划伤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慢慢的渗了出来，熙宁赶紧去水缸里打水清洗，看向手上的这道红痕，熙宁自嘲的笑了笑，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初上山采药，双手伤痕累累都是平常，现在不过是刮破了点皮，就紧张成这样。

        忽然，一声“宁儿”打破了熙宁的沉思，熙宁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她转过身，平静的看着他，向他行礼。

        杨昭一眼就看到了熙宁手上的伤口，他急切地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心疼不已。

        熙宁道：“不过是擦破点皮，不疼的。”

        杨昭语气生硬：“你不疼，我心疼。”

        熙宁假装害羞的低下头去。

        杨昭也发觉自己孟浪了，转移话题：“陛下召你进宫，你怎么不先通知我，我陪你来。”

        熙宁早知道他会来问，抿了抿唇道：“当时太意外了，根本来不及吩咐人。”然后，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进宫了，是不是许家……”

        杨昭点点头：“许家管家先去我府里告知此事，仆人又进御史台通知我，我进了宫才知道你被封了画师。”

        熙宁看他穿着官服，又风尘仆仆，都是因为担心自己，心中感动，她安慰道：“我没事，陛下也很随和，并没有为难我，你不要担心。”

        杨昭握住她的双肩，柔声道：“宁儿，跟我走，不要留在宫里。”

        熙宁听他这样说，自然是拒绝，她好不容易才进宫，怎么能半途而废，可无论如何，她不能得罪杨昭，熙宁道：“不行，现在我还不想出宫。”

        杨昭忍不住了，直接道：“宁儿，你若是想要荣华富贵，我可以给你的，你不必……”

        熙宁打断他的话：“我不是为了这个，我是……”熙宁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止住了，她看向杨昭，开口道：“宫中集结了天下英才，我想在医道和诗画上再进一步。”

        杨昭道：“你想学医，学诗画，我可以把太医和画师请回去教你，你为什么非要留在宫里呢。”

        熙宁道：“就是因为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我才不愿意。”熙宁解释道：“从我进杨府开始，你就对我很好，费尽心思搜罗我喜欢的东西，一有时间就陪我，我知道，这明显是一个男人在向一个女人表达情意，我心里也是十分的感动。你本对我有恩，又这般待我，我便是以身相许也不为过。”

        熙宁的话让杨昭双眼放光，熙宁接着说：“对不起杨昭，我不能再给你希望，那样会害了你。”熙宁落下泪：“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熙宁的话让杨昭的脸色突变，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生硬的问道：“他在哪？”

        熙宁听到杨昭的问题，顿时想起了张昭为自己牺牲性命，不由得面色悲伤，语气也多了几分哀泣：“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听到熙宁的回答，杨昭仿佛松了一口气，面色也柔和起来，他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宁儿，既然他已经不在了，你何必还想着他，你还这么年轻，应该看眼前，而不是执着在过去。”

        熙宁立刻抬起头看着他，泪光盈盈：“不，他是为我而死，我永远不会忘记他。”

        杨昭听到熙宁的话，也没有再说什么，人都是执着已失去的，而看不见眼前的，这不要紧，反正现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其他都不重要。

        转眼间到了九月，菊花盛开，皇帝下旨，命百官家眷入宫赴宴，熙宁身为画师，也在其中。这半个月，熙宁在宫里过得很好，原来的小院，其他两个人搬走了，熙宁住进了主间，另有两个宫女服侍她，还会给她做晚饭。

        熙宁知道这一切都是杨昭安排的，心里十分感谢他，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经常派人给她送东西，只是都是符合宫中规制的日常用品，没有什么逾越。

        宴会还没有开始，熙宁一个人坐在凉亭的栏杆上，看着园子里的男男女女，只觉得十分可笑，在官场上哪有什么真爱，都是为了利益，所谓相看，也不过是在双方门当户对的基础上，与对方说说话，看看是否琴瑟和鸣。

        便是夫妻不睦，男子还可以光明正大的纳妾，女人也可以偷偷的找男人，要不然怎么叫脏唐臭汉呢。

        “看什么呢？”一个男声突然响起。

        熙宁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除了杨昭，不会有人和她这个无亲无故的孤女说话的，熙宁转过头看向杨昭，起身向他行礼，杨昭急忙来扶她：“何必这么多礼。”

        熙宁道：“在宫里还是谨慎些的好。”

        杨昭坐到凉亭的栏杆上，示意熙宁也坐过来，熙宁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坐到了杨昭身边，和他保持一臂的距离。

        杨昭看熙宁和以前一样守礼，也不生气，只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她，熙宁有些诧异，以为他又给自己带了礼物，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却是米囊花。

        熙宁瞬间被喜悦溢满心间，露出笑靥，这一笑，满园的秋意盎然都被比了下去，杨昭看着熙宁的美丽失了神，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还没碰到就被熙宁的手拦住了。

        熙宁握住他的手，开口道：“谢谢你。”

        杨昭用另一只手覆盖住她的双手，回答道：“跟我还要说谢谢。”

        熙宁笑着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习惯了。”

        杨昭道：“那你以后也要习惯和我说话不必这么客气。”

        熙宁听到他意有所指，脸不由得红了，只咬了咬唇，转移话题：“你可否再帮我一个忙？”

        杨昭道：“你说。”

        “你单独围一片地，帮我种一些，行吗？”熙宁道。

        “好，你想要多少？”杨昭问道。

        熙宁想了一下，回答道：“要五千株。”

        杨昭毫不犹豫：“没问题。”

        熙宁叮嘱道：“这个花的毒性很强，必须小心使用，千万不可以让花农们自己吃。”

        杨昭点点头：“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熙宁本想向他道谢，想想刚才他不喜欢，干脆不说了，只紧握他的手，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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