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苍云幻境

阿宁下山时想顺路去拜一拜轩亭夫妇，却发觉他们的墓碑并不在下山的路上。

        她心中有些疑问，却未曾说出来。

        苏若晨忽然主动抓了抓她的手腕：莫惊动了他人。

        这话并未说出口而是以传音传之。

        她敛了敛眸，安分地传音道：是。

        重新入了苍云城，小孙子就带着赵宥城三人跑了出来。

        赵宥城朝着阿宁轻轻行礼，阿宁笑着道：“还是得劳烦城哥，韫哥还有轩哥委屈一下，待在养灵囊内。”她拍了拍腰间的那三个空的养灵囊，至于存着冥君地魂的养灵囊，被她丢进乾坤袋内了。

        赵宥城三人点头，对看了一眼，同时朝着孙老做了个长揖：“……孙老您老多保重。”

        然后，张云轩最先躬身一闪，点点银光流溢，随即入了养灵囊。

        接着是童韫，最后才是赵宥城。

        阿宁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养灵囊，确定赵宥城三人并未被动手脚之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苏若晨率先对孙老说：“孙老，请留步，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孙老下意识看了眼阿宁，阿宁莞尔点头。

        于是孙老笑着颔首道：“那好，老朽我托大，就不送了。”

        苏氏众人齐齐对着孙老一拜，随即朝着大城门而去。

        阿宁面无表情，暗地里细细地将城内一切记下。

        经过玉雕像的时候，她还是抑制不住地生出了难以释怀的惆怅感。

        因为她知道，一出城门，这里面的一切将会截然不同。

        这么一想，就觉得无比难过。

        众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城门在身后猛然关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阿宁倏地一怔，腿下一软，竟险些跪坐在地。

        苏若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还好么？”

        苏氏众人讶然朝她望去，阿宁一抬起头便看见苏若曦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便有些怔忪。

        她垂了垂眸，轻轻挣脱苏若晨的手，轻声道：“谢谢，我没事。”

        苏若晨眉眼间微漫上些许难过，但阿宁却没有发现。

        苏若晨故作轻松地开口道：“没事就好。”

        阿宁缓步走向城门，苏若晨想抓住她，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收回了手，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闭了闭眼，按捺着无边的情绪，用力地把门推开。

        其实她都知道的。

        只是不甘心，不死心，总想认证一些什么。

        城门衔接处依旧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只是城门后的一切，却全然不同。

        阿宁凄然一笑。

        苏若曦在她身后，愣愣地低声道：“这是……什么？”

        苏昭临和苏昭湛见她们脸色不对，有些担忧地探头过来，以震惊收尾。

        夏子元迷茫地看了看苏若晨，又看了看一脸不可置信的几人，主动伸手推开了城门。

        苏若晨毫不意外。

        杨璇一脸害怕，下意识靠了靠苏若曦。

        只见原本繁华难掩的苍云城内，与城门外的破败浑然一体，繁华落尽后的寂寥感铺天盖地而来，唯一的差别也许只是城内并未有任何高挂的白幔。

        城内空无一人。

        在晦暗不明的天色衬托之下，城内的孤寂越发昭彰。

        唯独一入城门就见到的那座玉雕依旧熠熠生辉，脸上难掩的温柔之意，却让人觉得无比讽刺。

        苏若晨走到阿宁身边，想伸手拍一拍阿宁的肩以示安慰，但还是攥着拳头，收回手后，像不以为意地随口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幻境……是谁造出来的？”

        阿宁知道他原本想说的是“谁能造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有谁知道苍云城的存在？

        又有谁能利用一个废城造出如此精细的一场幻境？

        而且，能将幻境跟真实融合得如此完美，让人一点都不生疑，那人的能力会有多强呢？

        一千年的功力够不够呢？

        “我信他不会。”阿宁垂着眸。

        苏若晨压住情绪，沉声道：“你信他？那你看看，他现在在哪里？”

        阿宁沉默，因为一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了，城外……没有人。

        “在这里。”某人的声音自远处响起，伴随着慢悠悠的脚步声。

        他屈身行礼，朝阿宁无奈地笑了笑：“抱歉，方才风昼的灵鸟回来，找不到主人，我自作主张替他处理了一下。”

        “还有，顺便去确认了一下苍云城内原本的冥傀人现今的所在之处。”他侧头看着苏若晨，嘴边微带了些嘲讽。

        阿宁看着封旭延，他回头对上阿宁的双眸，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幻境，还是以我的记忆做出来的幻境。”

        阿宁愣愣地看着他，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些什么。

        但封旭延没等她说出来而是继续道：“准确来说，你们看到的是五百年前的苍云城，除了玉雕和生死阵从未被改变过，其余的都是五百年前的苍云城。”

        “至于造幻境者，我也有头绪了，但不确定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号。”

        “冥寞。听过吗？”

        其余在一旁默默听着的人不由得露出了迷茫的样子。

        封旭延轻笑。

        阿宁却默了半晌，随即点了点头。

        “冥寞，即谓死亡也。虽然它也能引申为别的意思，但最初取了这个名字就是意味死亡。”她缓缓道来。

        “传说冥君就是他亲自找回来的。而且也有传闻说冥寞算得上是冥族最早提出血脉纯正的冥族人，也是他将魔族分派成冥族和幽族。”阿宁努力地思索着，在长远的记忆里不断地翻出于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

        封旭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眸光熠熠的，却像是在说这些你怎么就记得那么清楚。

        阿宁热着脸补了最后一句：“但不知为何，他不自己坐上冥君之位，反而还煞费苦心寻了现在被封印住的冥君回冥界，并极力推他做了冥君。”

        封旭延颔了颔首：“不错。早些年冥君名声大噪，一大半的功劳得落在冥寞身上。”

        “等等。”苏若曦疑惑出声。“照你们的说法，冥寞若活跃于一千年多前，那么他现在最少也得有上千岁了吧？”

        封旭延似笑非笑道：“确实。”

        夏子元一脸懵，小声嘟囔道：“这怎么感觉千年老妖怪无处不在啊？”

        苏昭湛用手肘捅了捅他，封旭延微笑着看着他，夏子元一惊，连忙闭了嘴。

        苏若晨脸色淡然地对上封旭延的双眸：“我如果没有记错，魔族并从未有过那么长寿的人。”

        封旭延笑意淡了淡。

        的确，虽说魔族一贯比人族长寿，因为人族能入轮回，但魔族不能。

        一千多年前的话，普通人族最少能说一百岁，那也算得上人族常称的一句长命百岁了。若是修士，那么一百五十岁的也不少见，只是因为修炼的缘故，大多数人都很难从修士的外表看出其真实年龄。

        但随着岁月增长，普通人族至多能活八十岁，而现今修士顶多一百岁出头。

        但魔族是扎扎实实活的两百岁，但认真计算的话，其实也不过是普通人族的两个轮回罢了。

        “能活那么长寿的，我只能想到一个缘由。”苏若晨道。“那就是，他成了冥傀。”

        封旭延偏头闷声咳了几下，才道：“错了，是因为他是活死人。”

        前面也曾提到过冥族人的特性让封旭延成不了真正的傀。

        但事实上，现在的封旭延是带了些冥傀的特性的，比如他活了那么久。

        但因为并非正式的冥傀，因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突然倒下。

        而冥寞，他本来是一出生就该夭折的小孩，但听说他的母亲用了禁术，把他救回来。

        没有人知道真相是怎样的。

        但冥寞虽然救了回来，但其实也是死了的，相当于一个活死人。

        冥君被封后不久，幽君也被封了，幽冥界也算是元气大伤。

        封旭延替暨宁处理幽族事务的时候，更多是以护幽族周全。

        当时他心力交瘁，就深怕冥寞突然坐上冥君之位，出来搅局。

        可以说有很长一段时间，冥寞支配了他的所有恐惧。

        但不知道为何冥寞选择了避人族锋芒，也退守冥界。

        也就是在冥林遇到那群变异的冥傀，他才明白，原本以为冥寞是避其锋芒，却未曾想人家是韬光养晦，该做的事一点都没落下。

        再说苏氏人那头，听着封旭延反驳苏若晨的话，苏昭临忍不住小声吐槽一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在玩什么无奖问答。”

        封旭延淡淡地瞟了苏昭临一眼，继续道：“他为何如此长寿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要特意用我的记忆来造一场这样的幻境。”

        他看向阿宁：“暨宁大人定是解开了生死阵吧？”

        他视线不自觉地飘向苍云山山顶的方向：“我猜苍云山上的阵已经彻底解开，一点渣都不剩了吧？”

        阿宁一噎，想起在山风间彻底消散的那三个阵，不得不说，一点渣都不剩的这个说法有点贴切。

        苏若晨却已经想到关键点了：“他们要的是解生死阵的方法？”

        封旭延转身开了个瞬移阵。

        额间的那朵无相花纹越发妖艳，仔细一看，那末端的裂纹似乎又延长出一截。

        “去看看便知道了。不过我们得先去接一下风若他们。”

        话音刚落，瞬移阵法的阵纹已经画好了，白光大盛。

        阿宁这才想起来她忘了些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跟风若风昼道个歉。

        盛光之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再睁开眼，眼前又是另一番风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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