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圣医谷现

暨宁很少这样直白地说些什么，她更多时候什么都不说。

        所以，当封旭延放开她时，她才恍若大梦初醒，心里不免升起一些难为情。

        封旭延似有所觉，大抵是暨宁的话给了他胆子，故而撩了撩暨宁的头发，动作很轻。

        她感觉好像心上被轻轻地挠了挠。

        暨宁脸上瞬红，甚至能感觉到连耳垂都在发烫：！

        封旭延见她面色羞赧，不似抗拒，心下大定，见好就收，一脸正色道：“我有个好消息要跟你说。”

        暨宁深呼吸一下，然后才应道：“什么事？”

        他凭空召出血玉笛，在指尖把玩着，垂眸盯着她，眼尾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你可记得冥寞曾经说过，只要有血玉笛，就可以凭空开阵门？”

        暨宁一听，点头道：“嗯，若我没记错，应该是苏宗主问的他。”

        听到苏宗主这三字，封旭延的眉眼先是一冷，但一念及暨宁，眉眼不由得柔了下来：“对，昨夜我向冥寞“请教”了。”

        请教二字他咬得极重，想也知道他口中的请教不怎么客气。

        “我昨夜试过了，也成功了。所以……我们可以加快脚程了。”

        暨宁听他说完，皱了皱眉，担忧问道：“你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封旭延眉眼温柔更甚：“放心，暨宁大人难道忘了我今天脸色如何？”他的心不禁柔软得一塌糊涂。

        暨宁稍稍放心，却还是一脸严肃地对着封旭延道：“我们说好了的。”她低头，牵起封旭延的手，又无比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我们会一起找到法子。但你万万不可再透支你的身子了，如果有什么不适，一定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念及某人之前屡教不改，暨宁还是不怎么放心，遂续道：“你做个保证。君子一言。”

        封旭延心里知道她是被自己吓怕了，心里柔软更甚，却也隐隐泛疼，面上笑吟吟道：“封旭延答应暨宁，不会再让你担心了。”他伸手怜惜地摸了摸暨宁的脸，郑重道：“君子一言。”

        暨宁勉强满意他的保证，封旭延笑道：“请问暨宁大人，在下可以利用血玉笛为您开路吗？”暨宁明知他是故意如此说话，但还是故作矜持地扬了扬下巴：“嗯，准了。”

        两人相视而笑，这么一闹，确实是轻松了不少。

        暨封二人心里也是清楚的，两人的关系刚刚定下，但眼前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好。现在他们已然将冥君的三魂七魄从生死阵下解放出来，却不料暨宁虽恢复前世记忆，但因今世被血泪咒封印了幽族灵力，而不得不返回北陆，寻找所谓的幽君的踪迹。所以，纵使封旭延心里不舍，却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收敛情绪。

        窗外的天色已亮，门外也隐约传来苏若曦和杨璇的声音，还有苏氏兄弟的声音。

        两人明明没有说什么，却不约而同地同时唤道：

        “却冥！”

        “昭昧！”

        却冥闻声而来，而昭昧则是拉着冥寞出来。

        昭昧勤勤恳恳地守了冥寞许久，早就有些不耐。暨宁笑着摸了摸昭昧：“昭昧真棒。”昭昧露出半截布条，缠了缠暨宁摸它的手腕，兴奋地蹭了蹭。

        封旭延蹙了蹙眉，有点不爽。不过昭昧只是蹭了一下，就迅速松开暨宁的手腕了。他纵有不满，也只能憋着。

        罗白怯怯地跟在冥寞身后，微垂着头。封旭延霍地看向她，罗白浑身一颤。

        暨宁按了按他，淡道：“莫慌。”

        罗白却忽地发出一声冷笑：“废物。”或者说，说话的人……是冥罗。

        “她没有血玉笛，翻不出什么浪。盯着就好。我怕罗白她……”暨宁犹豫道。

        封旭延知道她要说什么，点了点头：“好。”转眼召出玄冥铃。

        玄冥铃雀跃地冲到暨宁身边，蹭了蹭她的肩。那模样……跟昭昧的所作所为，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封旭延咬牙切齿：“玄冥！”暨宁偏过头去，偷笑。

        玄冥铃神气地甩了甩，飘到罗白身边。

        暨宁径自牵了封旭延的手，阻止他和玄冥铃斗气的行径。她拉着他出了大门。

        轩老和老太太慢悠悠地在屋外逛着，见两人出来，轩老笑道：“年轻人早哟！”老太太火眼金睛，一眼就看见两人相牵的手，笑开了。

        苏若晨脸色萎靡，萧寂与他并肩，面无表情，这二人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苏若曦，杨璇和苏氏兄弟。

        苏若曦看见暨封二人举止亲昵，微微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她哥的脸色，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见暨封二人同轩老夫妇打照面，苏若晨强撑着笑脸上前来。

        “多谢轩老还有云陵村的诸位，让我们有个落脚之地，不必餐风露宿。”苏若晨作揖。

        封旭延拉着暨宁上前，也朝着二老作揖道：“咱们今日就要动身赶路了，就不多叨扰了。”

        轩老笑呵呵道：“以后不要忘了再来看看我们。老朽年纪也不轻啦，都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咯。”

        暨宁作揖，边道：“轩老放心，待万事平定，海晏河清之时，晚辈与他，定会再来拜会。”

        轩老和老太太笑着应声：“好哇。”

        众人各自牵马，走到村口，二老同伴而行。

        各个站定之后，封旭延颔首行礼，将血玉笛横于唇间，一阵欢庆的旋律旋即而起。

        众人：……

        封旭延大抵过于兴奋，连吹出的笛声也透着股欢快。

        作为当事人之一，暨宁偏头红了脸。

        笛声旋律极其欢快，但不消多时，在众人眼前出现一道白光，白光之间是一道阵门。

        一行人朝着二老一揖到地，随后牵着各自的马，入了阵门。

        因着暨宁还未入阵门，苏若晨就在一旁候着。

        暨宁对着二老喊道：“快回去吧！”

        说罢，牵着马，就要与封旭延一起入阵门。

        但就在此刻，站在村口的二老竟朝着暨宁拜了个大礼。

        暨宁听见长风带来二老的絮语。

        “恭送暨大人。”

        暨宁怔忪间，便被白光带出阵门。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站在北陆内了。

        准确来说，是北陆寒崇山山脚。

        封旭延见她有些恍惚，捏了捏她的手指：“还好吗？”

        暨宁此刻心情复杂，说不出话来。

        封旭延抿了抿嘴，转头对着苏若晨道：“这里是寒崇山山脚，离素城也不远了。让他们回去休息吧。”

        苏若晨应下，随即就让他们四人率先回去苏宅。

        苏若曦刚想说些什么，苏若晨就道：“不要多想，让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是因为后面还有场恶战，你们回去准备。”

        苏若曦只好应下：“是。”

        目送四人骑上马，纵马远去。

        山路崎岖，瘦马不好跟着上山。他们便将瘦马系到附近的随便一棵树下。

        暨宁收拾好心情，因为她常上山采药，所以由她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封旭延走在她身后，又被她拉到她身边，两人并肩，暨宁心思坦荡，径自牵起他的手。

        冥寞被迫跟着两人身后，近距离直击这一幕，不由得咬牙切齿。

        罗白和冥罗共体，难得一次两人表情一致，皆是有所担忧地看着冥寞。

        苏若晨几番欲言又止，萧寂却搂住了他的肩，似是安抚，但更像是一种桎梏。

        上一次暨宁能在半道遇见静渊的父亲大抵是运气加持。这几人在山道上走了许久，早早走过了山腰处，却也不见一人。

        与其说是一个人都没有，倒不如说寒崇山山道上沉静得有些诡异。

        春日的暖风吹过树梢，枝桠微晃，却全然听不见半点鸟叫声。

        “这里安静得好诡异。”苏若晨打量四周。

        暨宁沉吟半晌，才道：“是结界吧？如果是幽君想要藏匿在山中，必然有些手段能保证自己的踪迹不被发现。尤其他的藏身之处，离素城并不远，就更应如此。”

        苏若晨刚想出剑试探，才想起来他的晨曦剑已经不在了。

        暨宁没有察觉他的举动，正迟疑着，却冥自动出鞘，往山上的方向而去。不多时，却冥沉声道：“在这里。”

        几人循声而行，却冥所指之路，并无寻常。

        但几人仔细一看，却能察觉出一点异样，苏若晨举手就要强破结界，暨宁忙阻止了他：“我们此次前来拜会，既无挑起事端之意，万不可横生枝节。”

        话毕，她沉吟片刻，正想凝神传音，苏若晨已然先道：“苏氏宗主在此求见，盼许大人打开结界，许苏某等人能入山见您一面。”苏若晨功力不低，罗白最为微弱，即便与冥罗共体也被震得有些难受。

        暨宁伸手替她稳了稳神，罗白的脸色方稍显正常。

        却冥所指之地倏忽窜出一个人。

        年纪很轻，着装打扮看上去更像个弟子。

        “是谁在此喧哗？要是吵到我们家大人，小心掉脑袋！”

        封旭延蹙眉：“听不懂人话？”

        那弟子顿觉被挑衅：“你这人怎么说话？”

        封旭延冷笑一声，见他伸手就要拔剑，绝无惧意，伸手就抓住了却冥。

        暨宁：？

        “阿延，冷静。”暨宁拉了拉他的手，她感觉封旭延有些不对劲，却不知因何而起。

        封旭延霍地回神，朝她笑了一下，闭了闭眼：“抱歉，我失态了。”

        他只是一想到幽君就在这里面，这么多年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可他却从未察觉，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他冷然望向那弟子：“我们只要找许锦言。”他话语间锋芒毕露，跟往常的他大相径庭，但暨宁在恍惚间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暨宁垂了垂眸，半晌浅浅叹了一口气。

        她侧过脸，望向小弟子，微笑道：“还请小公子替我们转达一下，就说，暨宁求见。”

        小弟子面色不虞：“我们家大人不在，各位请回吧。”小弟子说的话前后不一，就连暨宁都不免怫然不悦。

        “那就莫怪暨某失礼了。”暨宁冷然抬了抬眸，心念一动，却冥速速归手。她霍然一挥，冷白色的光芒顷刻自剑锋而生，暨宁甚至没有过多的思索，剑光划破了结界。一瞬间，在结界之后的场景逐渐显现，山门高高矗立在众人眼前。

        山门刻有苍劲有力的几个字，甫一入目，暨宁同封旭延皆是一愣。

        罗白身上本是冥罗的一半迅速褪去，仅剩罗白本体。

        山门处隐约有风声。

        像极了暨宁从南山群山下慢慢走到南山群山巅之时，所听到的风声。

        她还记得在山巅之上，望下去山下的时候，一边是一落十里的杏花林，另一边是灯火通明的圣医谷，有高耸入云的昭清阁，还有……她的家人。

        那日她从圣医谷离开之时，曾回头看过圣医谷谷口。

        一晃过去一千年。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见这三个字重现人世。

        封旭延说过，圣医谷是在她被封印之后出了事情，暨安神魂俱裂，而姜昕成了半冥傀。虽然他没提过圣医谷内的其他人，但她默认了世间再无圣医谷。

        直到现在圣医谷再现。

        一南一北……

        暨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突然有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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