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者三巨头

抵达内宫的时间比原定迟了一刻钟，街边的百姓挤着观架实在太多，而刚刚娶亲，志得意满的沈侯爷又坚持走大路，虽说迟了些，但当穆棠看见手勒缰绳，满脸笑意的沈月临时，微微叹了口气，坐回车里。

        她想了一晚，前世的她亏欠沈月临良多，此生不说补偿，但至少要让沈月临不再那么委屈。

        于是，当沈侯爷拉着她面圣的时候，面对父皇的质问，长公主一脸桀骜地把夫君挡在了身后，不让沈月临跪下请罪，护犊子地把夫君揽着。

        “棠儿，如今几时了？”皇帝端坐着，他端着茶盏，话冲着穆棠而说，眼神却瞥向了沈月临。

        “陛下恕罪，臣面圣来迟，实属有罪。”沈月临直接跪了下来，他换了一件月青色地袍子，映着愈发身姿挺拔，气质卓越，他跪在穆棠身边，垂着眼眸，一双眼眸恭敬沉静。

        穆棠咔咔跑到沈月临身边跟着跪下，她紧紧拉着沈月临的手，冲着皇帝挤挤眼睛，示意父亲别这样。

        皇后低低笑起来，她抚上皇帝的手，笑容里带着狡黠和欣慰，但话里依旧附和着自己的丈夫，温柔地给了他们台阶：“回门第一日便迟了，沈侯爷也不该纵着棠儿。”

        沈府自然有宫里的眼线，穆棠一大早脚踢内侍还赖床的事情皇帝皇后早知道了。

        “回娘娘，臣的父母早逝，殿下无需晨省，”沈月临看了眼还在龇牙咧嘴做鬼脸的穆棠，无奈地笑了一下，握住身边人的手，脊背笔直地跪着，“臣便想着，让殿下多睡一会儿。”

        沈侯爷这话很客气，但实际意思就是你们闺女怪懒的，我也没办法。

        皇帝没了面子，轻啧一声，别过脸去，皇后挑眉笑起来，她摩挲着护甲，穆棠的眉眼像极了皇后娘娘，即使上了年纪，依旧能看出皇后年轻时的妍丽，皇后嗯了一声，眼底的谋算逐渐褪去，现出一个母亲该有的慈祥来。

        “今后便都是一家人了，还一口一个殿下？”

        沈月临一顿，他抬头看了眼座上的两人，发自内心地勾起嘴角，深深俯下身体，右手握拳，紧贴地面，轻轻颤抖：“儿臣谢陛下，谢娘娘，儿臣定不辜负所望，好好照顾…好好照顾棠儿。”

        满殿的人都笑起来，晨光从殿外照进来，沈侯爷从军多年，一直就是从容自持的模样，还是第一次在大殿上这么激动，甚至有些失态，就像是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几十年。

        穆棠突然就想了前世，她一直不喜欢沈月临，连带着母后也不愿意接受，一直到最后，沈月临面圣都是自称臣，称她为殿下。

        即使到最后，前世的沈月临都没有被皇家真正接受。

        太伤了。

        穆棠捂住心口。

        沈月临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异常，他回头看着满脸阴郁的穆棠，他轻轻靠过来，低声询问道：“娘子，怎么了？”

        穆棠低下头，她看向手腕，一进大殿，沈月临就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就像是绝不后悔的选择，坚定又忠贞的选择。

        可是，她不配。

        作为地缚灵的她陪伴了沈月临几十年，穆棠越来越觉得，自己配不上沈月临的深爱和眷恋。

        不如…趁沈侯爷还年轻，放他去寻真心人。

        穆棠低下头，无意识地咬住下唇，她转头看向沈月临，直直撞进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记忆中的沈月临总是温和的模样，却从未见过他这么开心。

        就像是孩子获得了最喜欢的玩具，牢牢护在怀里不肯撒手。

        …过一阵子吧。

        再等等吧。

        即使是她卑劣的，难以见光的私心，也让她用真实的血肉之躯，再碰碰沈月临的脸。

        碰碰那张她无数次流着泪想要触碰，却只能穿过，摸不到的脸。

        回门礼过完后就是大宴，昭阳长公主受宠天下皆知，陛下见公主与驸马情谊甚笃，龙颜大悦，特别吩咐了加宴五十二人，凡是所有六品以上的京官皆可入宫参宴，并可带家属一位，全国免征半年，为昭阳公主庆贺。

        这么大的场面，满朝震惊。

        穆棠坐在皇后身边，沈月临坐在她的右手边，仅次于帝后的上位，沈侯爷端坐在位置上，他时不时含笑地看看穆棠，时不时端起酒盏回应那群哄笑欢乐的武将，那本利落束起的头发也有些松垮，有不少碎发落下下来。

        沈月临喝多了酒，双颊微微泛红，鼻头也呈现出粉粉的异色，即使是当年凯旋的庆功宴也没能让沈将军喝这么多，但今天的宴会上，沈月临来者不拒，诰命夫人们的酒沈月临也会站起帮穆棠挡下，然后用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自己的妻子，讨赏般凑过去低声说话。

        自己的娘子，越看越高兴，嘴都咧到了耳根。

        皇上皇后看这样子如何不开心，本来还担心穆棠到了侯府耍性子，看这样子，竟是与沈侯爷两情相悦，皇后垂眸，附在陛下耳边说了什么，皇帝想了想，含笑答应。

        就在众留京使臣敬酒庆贺，宴会气氛到达之际，陛下将盏内之酒一饮而尽，大手一挥：“抚西侯骁勇忠义，甚得朕心，今封越二品云拂元帅，掌京郊虎贲营兵马，镇守国都。”

        殿上顿时响起一阵私语，云拂元帅虽是越二品，但掌管京都及周边三城兵马，危机时分可调动勤王兵马守卫国都，兵权浩然。

        如今，就这么交给了沈月临。

        沈月临端酒盏的手一颤，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穆棠，走至銮座前跪下。

        “望沈卿不负朕托，”皇帝笑着挥挥手，示意沈月临免礼，“无论是大国还是小家，都要守好啊。”

        穆棠站起来，她在沈月临身边跪下，两人并肩，手握在一起，齐齐叩谢。

        殿上的窃窃声慢慢小下去，人们都注视着銮座下的那一对璧人，宴会极大，女眷们在内，中间设一珠帘，京官们在外，却也能模模糊糊瞧见里面的场景。

        昭阳公主十二岁时便有艳绝天下的名声，如今十六岁，更是出落得牡丹国色般，鬓上一朵金玫瑰簪子，更衬得公主眉眼娇丽，身姿如弱柳翠荷，腰肢盈盈，叩首时便更显其不盈一握，她身边的沈侯爷则是京城出了名的俊秀少年郎，多少女儿的闺中谈资，眉目英挺，身姿迢迢，宽肩窄腰，一身月青色的袍子穿着，仿佛那武杀星降世般风姿卓越。

        天造地设不过如此，如此二人，不怪皇帝帝后宠爱。

        皇帝皇后的意思很明确，沈月临是边境猛将，皇帝把京郊虎贲营给了他，又封了云拂元帅，是想让沈月临安心呆在京城，和穆棠好好过日子。

        边境生活艰苦，皇后绝不放心自己的孩子随军去那种地方。

        穆棠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感受着沈月临滚烫的体温，她侧首看去，刚好与沈月临对上视线。

        沈侯爷满眼欢喜，他不动声色地凑过来，在帝后的注视下，对着穆棠轻轻耳语道：“棠儿，我觉得我在做梦。”

        穆棠眨眨眼睛，沉默着转回头，她自然知道沈月临的欣喜，前世的沈侯爷独自入宫，并未被留下入宴，更别提什么元帅之事。

        那时的他…很难过吧。

        皇帝含笑免礼，沈月临牵着穆棠的手站起来，看着娘子入席后自己再坐下，沈侯爷双颊微红，眼含水光，面对女眷们的灌酒却一杯不拒，最后还是皇后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

        长公主夫妻和睦是喜事，殿上一片笑意，推杯换盏，人声鼎沸。

        沈月临喝多了，他时不时低头发怔，随后惊醒般，惶然地区看上首的穆棠，确定公主还在，再垂下头发怔。

        穆棠看在眼里，她沉默地喝了一杯酒。

        就在这时，皇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听闻前几日，金陵府的织造楚家得了什么好东西要贡予圣闻，楚家的人在哪儿？”

        皇后话音刚落，帘外就响起了一声声传金陵楚氏觐见的通报声。

        九重宫门，层层通报。

        穆棠端酒杯的手一顿，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前世的她一年后才遇见楚延霄，为什么今世，他们会这么早就相见。

        …无论怎样，不能再让沈月临受伤了。

        长公主面无表情地放下酒盏，她看向门口，妍丽的眉眼里写满冰冷，娇矜的国花自然不可能喜怒形于色，她只是淡淡一瞥，却让整个殿上都安静下来。

        珠帘被撩起，一个高个子男人缓步走入，他身着深紫色长袍，腰间一条黑色宽带，袍上大片大片的山海暗纹，男人头发用银冠束起，他在座下站定，低头跪下，男人的声线低沉，有些沙哑：

        “草民楚延霄，叩见陛下，叩见娘娘。”

        皇上嗯了一声，示意他起来。

        楚延霄微微一笑，他微微回头看向随从，那随从取下背上的大布口袋放在地上，慢慢解开。

        一颗巨大的珍珠，一块泛着寒芒的铁刃。

        楚延霄再次跪下，他双手冲着皇帝，朗声道：“草民所献，前朝遗珠，绝世陨铁，予长公主殿下与抚西侯爷，祝二位长相厮守，安乐康平。”

        皇上大喜，哈哈笑起来，楚延霄送上了两件很讨巧的东西，那珠子上刻“明月”二字，乃是前朝内宫传世之宝，而那寒芒则是前朝一猛将的剑刃，相传是陨铁所做，锋利异常，这两件皆在百年前的战火中遗失，却被楚延霄找到，并且献给了穆棠与沈月临。

        穆棠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刚欲开口拒绝，就看见了下首的沈月临那不正常的神色。

        冰冷，带着浓烈的敌意。

        楚延霄的声音有些哑，他转过身，冲着二位躬身，笑眯眯地庆贺，明明是喜庆的吉利话，穆棠听着，却觉得浑身发冷，仿佛被毒蛇缠上般不适。

        她对上楚延霄的双眼，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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