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滴水难消（4）

　　婉嫔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一个嫔位娘娘，巴巴上赶着来一个贵人宫里串门子，说到底是丢了份儿的，都怨她好奇心太重，付家母女跋扈泼辣在京中是出了名儿的，竟然被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小丫头收拾得妥妥帖帖的，事儿闹得这么大，宫里连个声响也没有，免不了想瞧上一瞧本尊，又逢侄女儿天天往永寿宫跑，回去就总提起，她受不住撺掇，今日总归是来了。

　　瞧出了婉嫔的尴尬，初墨请昭懿公主入了座，笑道：“公主您可行行好罢，婉嫔娘娘和您一样怜恤我，顺路来瞧瞧我，被您这么一打趣儿，往后再也不来了怎么办？那我只能赖上您了，日日去和硕公主府大门口跪着，非得求您把婉嫔娘娘给我劝回来不可。”

　　昭懿公主扮作受不住的神情，“得得得，论嘴皮子我真说不过你。方才说有什么好吃的零嘴儿？快拿出来叫我开开眼”，端起茶盏细品慢啄，俨然一副要久坐的模样。

　　在座的几位嫔妃，除了婉嫔进宫早见过几回昭懿公主，其他几位小主儿都是才进宫不久，同公主并不十分相熟，好在几个女人凑在一起总不缺话题，不是珠宝首饰就是胭脂水粉，再来京城虽大，世家大族来来去去都是连着姻亲的老熟人，东拉西扯这家那家的八卦，也不至于没有话聊。

　　林贵人起身向初墨蹲了个礼，“还没向季姐姐道喜呢，府上和诚谋英勇公府成了亲家，真是大大的福气了。”

　　婉嫔接了话：“可不是，家父家兄也去贺喜了，都说令妹嫁得是风光无两。”

　　初墨客客气气地道了谢，心里大惊，初云竟然已经嫁了？从上回太后下懿旨赐婚，也不过一个多月两个月的功夫，自古婚姻大事，要操办的事情条条桩桩，寻常人家从过定到成亲，多则三五年都是有的，即便是宫里赐婚，那也没有这么快的道理。

　　昭懿公主没什么反应，明显对此事兴致缺缺，又转而说起了旁的事儿，其他人还没来得及细细追问，话头就被昭懿公主翻过去了。

　　眼见窗外日头渐盛，瞧着距往常赵八福到永寿宫的时辰差不离了，几位嫔妃已经从直隶驻防副都统家垫窝儿不争气爱逛勾栏，说到太史令家外室被正头夫人抓了个正着，杯里的茶汤凉了就倒，倒了再续，连着换了三五杯，昭懿公主还是没有要告辞的意思。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觑觑你，昭懿公主仿佛生了根一样，端坐在那儿不动如山，看来今日也没什么盼头能跟着去养心殿了，婉嫔给林贵人使了个眼色，几位嫔妃纷纷起身告辞了。

　　初墨将人好声好气送走了，再折回来坐在昭懿公主对面，笑咪咪地问起了长宁的近况。

　　人与人的相处不就是这么回事么，上回在御花园昭懿公主刻意待初墨疏远，初墨便将距离留得足份儿，这回昭懿公主人前便和初墨显得熟稔，初墨也乐得亲近。

　　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几句，昭懿公主终于提起了正茬：“唉，还是你这儿好，清静。不瞒你说，驸马和我最近闹了几回不虞了。”

　　初墨并不十分相信，李驸马和昭懿公主可是街头巷尾传遍了的爱情佳话，怎么还能闹起来，“公主是找我寻开心了来了不是？谁不知驸马都尉对您是耳提面命言听计从，您再说驸马和您闹不虞，都是蜜里调油的罢？我恐要羡慕得都要落下泪了。”

　　昭懿公主抬头嗔了初墨一眼，垂头深深叹了口气，看上去真真忧愁万分不似作伪，初墨心一突，连忙问了经过。

　　昭懿公主掖着帕子，似乎随时都能挤出泪来，“做了夫妻便是冤家，我也不知是哪门子的官司，你说，驸马和我就这么好好过日子，吃喝不愁，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偏偏说什么爷们儿就是要报效国家，每回醉了酒都要怨，怨我碍了他的仕途，他也不想想，没有我，一个刺史公子，又能攀到哪处高枝去呢。”

　　本朝驸马不入仕，是个不成文的规矩。

　　初墨明白，昭懿公主当初费心替她牵线搭桥，她需要回报的时候到了。

　　皇上与公主关系亲厚，但自己的事儿却万万不能自己提，得旁人去说。无论前朝后宫里，比初墨在皇上跟前儿更说得上话的人比比皆是，可初墨同家里不亲厚，和各个派别都没牵扯，不容易令皇上多心，又有曾经受公主相助的一段经历，即便初墨直直说是为了投桃报李，也没哪处说不过去的地方。

　　“想建功立业的爷们儿可是真丈夫，驸马都尉不是一个囿于安乐窝的人，您更应当高兴才是”，初墨拉过昭懿公主的手，和公主坐到一处，“您跟我说说心里话，您不愿驸马都尉入仕，是为着什么呢？可是怕驸马都尉忙起来了不着家？”

　　昭懿公主觑了初墨一眼，“我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就是他总这么说，倒像是我阻碍了他的前途似的……”

　　初墨笑了笑，“此事未必不能成，驸马不入仕不过是个说头罢了，也没哪条律令真这么写呀！难不成您是怕旁人说驸马都尉沾了您的光？那多好办呀，就是要苦了驸马和您，驸马都尉要是愿意，我今儿便去求求皇上，让驸马都尉离了京城担个小职，凭爷们儿自个儿的能耐爬上来，看谁还敢多说一个不字？”

　　昭懿公主还是显得犹豫不决，初墨说了一箩筐好话，昭懿公主终是半推半就的接受了，“你先试着提提，皇上若是不应，也就罢了。”

　　初墨连连点头，“您且放一百个心罢，今儿过了晌午我便去探探皇上的意思，横竖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办成的事情，您先安心归家里去，同驸马都尉再商议商议。”

　　初墨嘴上这么说，其实也明白没什么好商议的，昭懿公主能找到这里来，定然是和硕公主府上下权衡过好几回了。念在昭懿公主是皇上和她的半个月老的份上，这个忙她无论如何也得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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