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果然无用，这么重要的转机竟然没能想到，反而是造成我诸多痛苦的紫薇为了送了来。
“你不是恨我们吗？又为何要送我圣水？”
他恨我们，我亦恨着他。只是不知他万里迢迢的为我求来了这圣水，背后又掩藏着什么样的不堪目的。
不是我多心，而是天帝的城府过深，被他算计过太多次了，我不得不防。
他用漆黑的眸注视了我一小会儿，倏地笑了，笑容居然干净得紧。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蕊儿，你愿意听我讲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吗？”
“天有风月，我有酒，你有故事再好不过。”我其实无心听什么故事，我只是想看看他还要玩儿什么把戏。
他敛去笑意，重新变得深沉而落寞。他盯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用神识看了看，若木睡得踏实，也便放心的与他在房顶坐着。
“那日你哭得那般伤心，我真的好羡慕若木。这一世，恐怕从无人那样为我伤心过。”
“他真心待我，我为他伤心也是正常的。你说的话我不同意，旁的人我不知道，但心儿肯定是真心的为你哭过啊。只不过那时的你贪欲太过，没有珍惜罢了。这也是你活该。”
说到心儿，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我在他的眼睛中看到悲伤和深深的后悔。
“是啊，心儿确实为我真心的哭过。可我还是负了她，是我对不住她。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选择，我，我，我定不会再那般自私的选择伤了她。哪怕她怀的是昊台的孩儿，我也认了。”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你不是要给我讲故事吗，再不说，天都要亮了。”
我的心特别软，见不得人伤心难过，不得不出言劝他两句。
他与昊台心儿的那桩秘辛是他们三人永远的痛，现如今他当着我的面亲自将伤痛揭开，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那天回去后，我一直在想你痛哭的样子。忽然就明白了，其实若木拥有的那些，我也曾拥有过。只不过因为我的错误而错过了。从前我确实做过很多错事，可那些都不是我的本意。”
“我母后出自魔族，在我很小的时候母后就常给我吃颜色好看的糖果，我可喜欢了。不久前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糖果，而是魔毒。”
“什么，魔毒？你阿娘喂你吃毒药？”我被他吓得一骨碌爬起来，差点掀翻圆桌。
世上会有如此狠心的阿娘吗，竟亲手给自己的孩儿喂毒？果然是魔族做得出来的事情，根本没有人性啊。
这么说的话，紫薇打小就被亲娘算计，也是挺可怜的。
只是我阿娘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紫薇就是如此。
不管他说的是否属实，不管那些事情是不是他的本意，终归伤害已经造成，我是不会原谅他的，绝不！
“母后确实是我杀的，那日也不知怎的，我竟然的清醒过来。而我那母仪天下的母后正与个不成人形的东西在密谋，让我杀了父帝直接登基。那个魔头说让母后将最后一期的魔毒喂给我，那样我便终身堕入魔道，永远不会醒来了。而我的母后，居然答应了。”
“我那一掌本是要打那个魔头，却被母后截住了。我没有蓄意杀她，那是个意外。但母后终归死于我手，我难辞其咎。”说到这里，紫薇哽咽了。
想必亲生母亲死于自己的手中，他便是有一万个理由，也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真是这样的话，也怪不得你，你就不要那么愧疚了。”我的心太软了，若是不好好的安抚一下他，我担心今夜会睡不着觉。
“蕊儿你不知道，当你破了血阵之后，母后她终于清醒了，那一刻她才把我当成她的儿子，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想起那个邪侫可怖的血阵，仍觉得四肢发凉。天后之死其实真的怪不得紫薇，而是她自取灭亡罢了。有天帝那样的郎君，又有紫薇这般出色的儿子，她还有什么不知足，偏要助那不知是个什么的魔头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呢?
魔心真是难测！
“你心中很难过吧。”
他惨淡的笑笑，用黑眸瞄了我一眼，我见他眸底有一小簇火花一闪即逝。我知道那是什么，但我已无法回应。
“这件事我真的没有要将你扯进来，我误伤母后之后，那个魔头催动了我体内沉淀的魔气，我重新陷入疯魔之中。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来，更没料到那魔头竟设计了你。”
“我误伤母后固然是我的不对，但母后的死并不算无辜。此前她操控着我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关于这一点，我无话可说。”
“可是蕊儿，我亦有清醒的时候。当我不被魔气侵染时，我知道我心中有你，我是喜欢你的，是那种真心实意的喜欢，而不是做为谁的替身。后来我彻底的回来了，你却不见了，而我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已经来不及。”
“那心儿呢，她不是也在血阵之中吗？我死了以后，她去哪里了？”我骤然想起心儿，那个为了心中所爱受了许多伤的傻女子。
“心儿她，”谈起心儿，紫薇总是心情要好一点，就连唇边那丝浅笑都生动不少，“你用你的血脉洗涤了世界，我亦彻底的清醒了。那时我见心儿站在你身后，我真的好开心。我要她跟着我，哪怕只是一缕魂魄也好。可她说她想投胎，若是有缘，我们会再相见的。可是她死去的时间太过久远，冥府已经没有了关于她的记录。我只好跑去冥府，请冥王帮忙。如今，她--应该已经反胎转世了吧。“
那简直太好了。
若是她重新投胎，那定然会是个聪慧绝顶、粉雕玉琢的小乖乖。
“你可去看过她吗？”
他说他是很想去的，可他做了那许多对不住她的事情，没有脸面去见她。待他赎了自己的满身的罪孽，再干干净净的去凶她。
如此，也好！
“那你...”
我想问问他，既然你已经清醒了，没有了那可恶的魔力的操控，为何仍会做出这等事情，甚至伤了若木的真身。
或者，其实操控他的其实并不是魔力，而是他的心魔。
紫薇是极其聪明的，他当然明白我的疑虑。
他似是蹲得累了，向后一倒，坐在瓦片上，双手抱着膝，神情无比的落寞。
“从前我做过的错事太多，是以整个天界能与我交心的人几乎没有。而这六界之中，愿意理我的，只有那被我废了修为的二哥。当我满腹心事无处诉说时，只能去找他。”
“二哥宽大为怀，并不与我计较前尘往事。他只是劝我学会放下。他告诉我要学会珍惜眼前之人。他说这是你教他的，我想既是你的意思，那定是极正确的。我回去之后遣散了后宫，只留下风儿陪着我。你很好奇我为何独独留下她吧。因为我那偌大的后宫之中，唯有她对我是一心一意，从不掺杂任何旁的心思，从未想过打我身上得到什么。她要的从不是天族太子和天帝，她只想要我这个郎君。”
说了这许久，终于说了些开心的事情。
风儿姐姐最是温柔可人，有她伴着，他的余生想必也会温馨和乐。我虽恨极了紫薇，却由衷的希望风儿姐姐能够开心快乐。
这于她，应该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风姐姐好吗，她有没有想念我？”
“你刚刚离开的那几年，她甚是想你，常常哭得双眼红肿。我再如何的劝她也止不住她的眼泪。她总是说只有你和清儿两个姐妹，结果两个姐妹都死在我的手上了。这让她与我亲近时总是有种负罪感。结果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看她的眼睛，那里边的每一滴泪都是对我的控诉。”
我有些解气的咯咯笑了。
风姐姐可真好，为我出气了呢。
“以前呢你算计我们伤害我们是被魔力控制，可这次你是完全清醒的，又做了不好的事情，风姐姐是不会让你上榻的。”
我得意的歪着脖子。
也不知为何，当把一切都说透以后，我对他的恨意竟减了不少。
虽说若木无辜受害还在晕迷之中，可我有足够的信心和耐心等他回来，就如同他等我那样。如果他不回来，那我也满世界的找他去，就如同他找我那般。
我想得欢快，竟忘记了身边还有个紫薇。
想是他见我久不言语吧，忍不住的拉了我一把，“蕊儿，你不要怪我，好不好。这次确实是我的错，幸好风儿还不知道，不然我真的会无榻可睡的。”
“那天我在不周山见到你时，我本以为已经平静了的那颗心突然的复活了。那一刻，我什么也不想，只想你回到我身边。恨我也好骂了也罢，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愿意承受。”
“你不知道吧，当看见你埋在若木怀中的时候，我嫉妒得快要发狂。那时我真的好想一剑杀了他，将你夺回来。然后永远的霸着你，不让任何人见到你、拥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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