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狭路相逢

谢逸见着眼前这美人低着头不说话，似乎面色失落。以为是自己唐突了，便要离去：“即是不方便，那鄙人就不打扰了，郎君自便吧。”

        这谢逸身为外臣，难得能入宫一次。柳腰腰那里想放她就这么走了，一抬头已是双目噙泪“冒犯小姐了，原不是什么名贵的碧玉，只是亡父遗物实在是不忍遗失了。”

        谢逸在军中粗俗惯了，那里见过这美人垂泪的景象。一时间觉得自己真是个土包子，两世为人虽然都是身份高贵，偏生是没在美色上有过什么沾染。

        加之这小郎也是一片孝心，谢逸更是想帮忙了，柔声安慰道：“你且莫要着急，你先前去过那里，我陪你一同找一找。如今在冬日里草木凋零了，碧玉甚是显眼，应当是能找到的。”

        柳腰腰感激一笑便表示同意了“刚刚我往御湖边走了几步，现下正想再去找找。”

        “我刚从那边过来，也没仔细看路上是否有，那就再回去找找吧。”

        柳腰腰与梦桃走在谢逸身后，望着谢逸挺拔的背影。她比寻常女子要高一些，加之常年习武，周身一股英武之气，更衬得她玉树临风。同样的官袍穿在她身上都格外舒展好看，连补子里那只鹭鸶都仿佛比旁人精神些。

        心中踌躇一会要怎样自然的告知谢逸自己的身份？

        谢逸倒是在前面找的颇为认真，不多时便在路边找到了一只水滴状的碧玉耳环。虽不是顶好的玉，然而眼色翠绿，样式也精巧别致，与他洁白如玉的肌肤很是相衬。

        谢逸拾起耳环，捏着上面的挂环递给柳腰腰：“想必就是这个了，可算找着了，总算是没有辜负了你的一片孝心。”

        柳腰腰伸出一双清秀纤长的手，接过耳环不紧不慢地戴上。对着谢逸轻行了个常礼道感激的道：“深谢小姐了，不知小姐名讳，他日若有机缘我愿尽力报答小姐今日之恩。”

        谢逸并不图着回报“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放在心上。我姓谢单名一个逸字，报答就不必了。”

        柳腰腰装作惊呀的瞟了一眼谢逸，用极小谢逸却又能能听见的声音叫了一声：“逸姐姐……”

        谢逸心中一顿，疑惑的问到：“你是宁德帝卿？”

        柳腰腰心中呕血，怎的称呼的如此生疏。

        前世对着自己尸体还能叫一声腰腰，如今自己好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却称呼自己的封号。

        他那里知道，在谢逸也是重生之人。上辈子他俩活着的时候就只在柳腰腰七岁时见过一面，现如今俩人却遇到了，谢逸心中万分不解与猜疑。

        柳腰腰微微点了点头期期艾艾的问：“你……完全不记得我了吗？”

        谢逸上辈子见柳腰腰两次，一次血糊了柳腰腰大半张脸，根本辩不清容貌。另一次是在他七岁上，还是个小男孩。面容还没长开，且也过去了十几年了，记忆早已模糊，但如今仔细看，眉眼之间还是有几分熟悉。

        但这相遇属实是反常。

        谢逸心中极快的分析着，难道自己的重生会改变一些事件的走向，又或者这个宁德帝卿也如自己一般，遇到了某种机缘。

        但观今日之事倒像是他有意为之，像是想与她搭话。

        谢逸心中警惕，想要继续看看这柳腰腰有什么目的。

        便继续与他周旋：“自然是记得的，当年我初次进宫，咱们在御湖边烤鱼。如今一晃这么多年。你已经出落的这么大方了，一时没认出来。”

        柳腰腰见她言辞并不热络，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只得将往事提一提：“当年我食不果腹，只得来这御湖找一些莲蓬充饥。逸姐姐你见我可怜抓了御湖的锦鲤，与我一同烤来吃。腰腰至今还感念”

        谢逸回想往事。

        自己母上与父亲恩爱非常，虽只得了自己这一个女儿，母亲也未曾旁纳。自己幼便是家中独女，加之母上颇为严苛，自己的幼年时光甚是枯燥寂寞。

        唯独那年进宫与柳腰腰相处那一日，柳腰腰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叫她逸姐姐，她们一起捉鱼剥莲子，是幼时最为无忧无虑的日子。

        一时心中感怀，语气便也柔软了下来：“如今你过的还好吗？”

        柳腰腰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显，只落寞的说道：“宫中的情势如旧，我与胞妹谨慎些也还是能过下去。”

        谢逸自是知道他在宫中艰难，她们兄妹一出生便没了生父，由着宫人抚养长大。

        皇帝也不甚管她们，皇帝不管君后就更不管了，低下的奴才便开始欺辱主子，三两日不给饭吃都是寻常。

        柳腰腰饿的狠了，来御湖剥莲子，这才遇着了谢逸。

        谢逸心中是怜惜这位儿时旧友的，但此时得柳腰腰与前世大不相同，她更想弄清楚这今日这横生枝节的缘故是什么。

        “若有我帮的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都能办到定然全力以赴。”

        柳腰腰心道：我想你娶我。

        可又不能说只得掩饰的答道：“逸姐姐已经帮了我颇多了，腰腰那里还敢奢求什么。若是逸姐姐进宫时得闲来看看我们兄妹二人，”

        边上梦桃自他俩叙旧以来，心中那一颗心就吓的狂跳，他家殿下居然和小南安王是旧相识，如今更是越说越离谱，这那里是一个闺阁在室子该说的话，仿佛是在会情娘。直想着拉走自家殿下，免得落人口舌。

        谢逸倒是没感觉到这上面来，毕竟她着实没和什么男子相处过，大燕的那些个男则男戒也轮不到她来看。

        如今就觉得眼前男子这目的可能是想接触她，难道是他妹妹柳子冀指使的？

        “那是自然”

        梦桃心里急的直乱窜，可不能再聊下去了。这两个未婚男女站在一处良久，让人看见了，殿下的名声可怎么是好。

        如今见他们二人仿佛快说完了，赶紧上前插话道：“湖边风大，仔细凉着了，殿下咱们该回去了。”

        谢逸看柳腰腰小脸确实又些白了，他又穿的单薄。

        也知道一时是弄不清楚柳腰腰身上的秘密，便向他二人告辞了。

        三个大活人一走，御湖边上又恢复了萧索与冷寂。

        太和殿

        谢逸回了宫宴，席间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热闹场面。许是她这个位置太显眼，不像柳腰腰，偷偷溜进来坐在位置上也无人发现。

        她一入席，皇帝便瞅见她了

        “小爱卿这酒力不行呀，喝了两杯就透了如此久的气。以后娶夫那里还有力气洞房？”

        殿内哄笑成一团，谢逸尴尬地起身回话道：“回禀陛下，臣少有饮酒，确实是不胜酒力，扫了陛下的雅兴。”

        “无妨，你初进京。以后经常交际宴饮迟早是能练出来。你与子晋、子延也算是表子妹，年纪也相仿，阖该多走动才是。”

        谢逸心中一动，刚刚还在想如何跟皇帝开口，自己要常来宫中打探柳腰腰，如今机会便来了：“臣愚钝，在滇南只练了些拳脚功夫，文章诗词皆不大通，若能跟着殿下们学习一二，胸中有些点墨，也不至于被称做莽妇。”

        皇帝大手一挥：“这有何难，你若不嫌奔波，每日来与朕这些女儿们一同上书房，就暂时给太女当个伴读。”

        “谢陛下隆恩。”

        御宴直至末时才结束。

        柳腰腰等人差不多都离席后才带着梦桃回竹风阁。虽然已经极力避着人了，却还是遇着了柳腰腰最不想见的人。

        并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

        “哥哥金安”

        来人正时永平帝卿，正宫君后所出，太女殿下的嫡亲弟弟。自出生起便受尽了宠爱，前世柳腰腰和亲，泰半就是他的手笔。

        “你今日倒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呐，看来是有小心思了？”

        柳腰腰今日虽稍打扮了些，却也未越了他帝卿的本分。只是他颜色生的好。

        这永平帝卿虽然身份高贵，受尽荣宠，但在皮相上确实是很普通。

        京城有三美：殿阁大学士的长子陆如容，传闻他周身气派非凡，且饱读诗书又喜竹。世人便赞他才貌双全，品味高雅。

        再有便是顺天府丞家的嫡次子宋眉，舞技出众身段曼妙。也是个难得的妙人儿。

        再一个就是柳腰腰这个宁德帝卿了。然而他自小无人教导，自然没什么学识才艺，但就偏偏生了一幅好皮囊。

        若单论皮相，他们三人中还是柳腰腰最美。

        这也就是这位永平帝卿从小到大老是找他麻烦的缘由。

        永平帝卿身边的奴仆是见惯了自家主子刁难这位的。

        那永平帝卿的乳父曹阿父，一如既往的帮腔道：

        “想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些人其父就是个爬天梯的贱坯子，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周遭侍儿也哄笑一团，丝毫不吧他这个帝卿放在眼里。

        这些难堪柳腰腰前世是受惯了，但如今听来任然入尖刀剜肉一般。

        但自己如今奈何他不得，只得忍让。

        永平帝卿见柳腰腰难堪的低头并不说话，但是腰板却挺的直，一幅倔强又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能勾得人保护一般。

        觉得他作态拿乔，心中更气。一巴掌就挥到了柳腰腰脸上。

        “啪”

        这一巴掌力气极大，柳腰腰没站稳摔了出去。

        永平帝卿居高临下的看着柳腰腰，就如看一直蝼蚁一般：“这一巴掌让你长些记性，下次再这般贱皮贱样定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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