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邀请

        十二月份的南城，一天冷过一天。

        寒风烈烈，吹尽小巷弄堂里的冬日暖阳，吹没战场上的烈骨寒光！

        这几天，街上一直不太平，日本宪兵队到处抓人。走在街上的老百姓，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误认成地下党或嫌疑犯，哭嚎着就被几把刺刀给架走了。

        不少人家为安全考虑，除非有急事，不到万不得已，都是家家闭门，足不出户。到如今，街面上冷冷清清，行人无几。

        上午，林念拿着几本诗集和一套折叠整齐的西装来到叶公馆。

        黄包车刚在门口停下，眼尖的刘伯赶紧跑到门口客气地喊“先生来了？”

        “云霞在吗？”林念笑了笑。

        “在！今天早上还念叨您来着，说着说着，您就来了。”

        刘伯引着林念一路来到客厅。恰巧，叶云飞正端着咖啡低头看报。

        “少爷，林老师来了。”

        叶云飞看到林念站在客厅门口，左手拿着几本书，右手抱着个纸袋。

        发现他仍是一身单薄的素色长衫，只多围了条灰色围巾，他不由皱眉道：“这么冷的天，你就这样出门？”

        林念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出来办事正好顺路，我是坐黄包车过来的。”

        “你可真够有瘾！”

        叶云飞放下报纸，站起来喊道：“王嫂，倒杯热茶。”

        “不用麻烦！我来给云霞送几本书。”说着他举起手中的纸袋，“西装也洗好了，送完这些我就走。”

        叶云飞狐疑地盯着他，笑容凝在嘴边，“你还怕赶你不成？这么着急走。”

        “我可没有你这么多心思。”林念独自翻了个白眼。

        叶云飞慢慢走到他身边，看了眼纸袋中的西装，“穿不习惯？”

        “我还是穿长衫比较舒服。”将衣服抬到他眼前，“你的好意心领了。”

        叶云飞抬眼盯着林念，把林念盯得莫名心虚，不敢动作。叶云飞趁他不备，突然倾身向前，贴在他耳边，放低声音说道：“可我觉得，你穿西装更好看。”

        林念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句玩味十足的话，是叶云飞说出来的。也从来没有人能如此近距离地同自己讲话！

        叶云飞比林念高出整整一头，今天在家无事，没穿西装外套，而是一身藏青色绅士马甲配着白衬衫。这身看着随意，奈何他天生宽肩窄腰，优越的肩线搭配挺拔的腰线，站起来，身姿瘦劲有力，格外俊朗挺拔。

        林念的身高在人群里也算拔尖，加上常年执行任务，身体素质自然比常人更健壮。而这些，跟叶云飞接近一米九的身个相比，他倒更像个书生，两人在气势上已经有所差距。

        这种气势上的悬殊，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林念就本能地觉察到了。

        随着距离的拉进，叶云飞身上清冷的气息一路盘旋到他心底。声音此刻就缱绻在他耳侧，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耳垂上，酥酥麻麻，慢慢红艳欲滴。瞬间，一股莫名地痒意从耳边爬至心畔，甚是魅惑。

        “你做什么？！”

        林念猛然向后一退，紧盯着叶云飞。

        看他全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进的炸毛气息，本就起着捉弄之心，想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这样一来，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再被胖揍一顿。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跟你开个玩笑，别这么当真。”

        “你认为这是开玩笑？”声音冰冷入喉。

        叶云飞一惊！没想到他生起气来，竟比自己还凶！

        两人都没再说话。

        “林老师！”

        楼梯间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

        二人同时向楼上看去。

        叶云霞的声音细脆干净，充满了少女的青春活力。她从楼上一路小跑下来。

        “这几天没来，我以为您有事耽搁了？”

        林念神色立马放松，声音也跟着柔和，“看见几本诗集挺适合你，正好有时间就送来了。”他将手中诗集递给云霞。

        接过这几本书，叶云霞仔细看了几遍，更是高兴，“这几本都是我喜欢的作者，谢谢林老师！”

        “对了！我最近练了一首新曲子，您帮我听一听，怎么样？”

        不等林念开口，叶云霞拉起他胳膊朝侧厅走去，叶云飞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侧厅摆设比较简单，一架西洋钢琴和几幅油画，风格很欧式。

        叶云霞端坐在钢琴凳上，抬起手臂，开始弹奏。

        林念站在她身后两三米的距离，叶云飞和他并排，音乐响起，两人都听的很认真。

        他听着旋律很熟悉，可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歌曲的名字。林念微微皱眉

        “是《送别》。”

        叶云飞眼睛看着妹妹，开口道：“歌曲的名字是《送别》。”

        林念蓦然想起，这正是他在大学毕业典礼上，和当年那些同学一起唱过的歌曲。

        琴声声声入耳，他眼睛看向远方，似乎回到了和昔日同窗好友告别的那天。

        不知他们现在都过得怎么样了

        “这个月的25号，是云霞十六岁生日，我们打算在贝希尔酒店给她办个生日宴会，她整天嚷着邀请你参加，西装暂且先留着，宴会那天能用到。”

        叶云飞突然开口小声道。

        林念不想出现在公共场合，以免暴露自己，“参加的大部分都是有身份的人，我去会不合适。”

        叶云飞压低声音，“你有秘密，我不会多问，可这次生日对云霞很重要，宴会上少谁都行，唯独少了你，到时候她伤心，我可哄不了。”

        咀嚼着叶云飞的话，林念隐隐担心，从一开始认识叶云霞，到现在，不是没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异常热情，可感情这样奢侈的东西怎么会属于自己！

        更何况，在他心中叶云霞就是自己的学生，如同邻家小妹妹，善良，纯真。而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不暴露身份，减少给他们带来的危险。

        看着正在专心弹琴的叶云霞，林念静了一会，终究还是点下了头。

        看他同意，叶云飞脸上浮出笑意。

        仿佛过了很久，又似乎一瞬间。

        琴声戛然而止，叶云霞转头冲两人嫣然一笑。

        “要是云霞再提起生日的事，你就假装不知道。”

        叶云飞轻轻撂下这句话，上前拍手叫好，“钢琴弹得这么好听，贝希尔酒店不请你去表演，真是一大损失。”

        “哥，当着林老师的面，又在取笑我~”叶云霞气呼呼地瞪着一旁微笑的哥哥。

        “林老师，你喜欢吗？”

        林念冲她笑着点点头。

        这时，叶继荣和李生商量完事情正在下楼，就听到侧厅里的说话声。二人下楼来到客厅，李生不经意瞥到了站在叶云飞身旁的林念，大为吃惊！

        “老爷，那个站在少爷旁边的人是？”李生站在叶继荣身后轻声问道。

        “是云霞新来的国文老师，最近开始到家里补课。”他有些奇怪，“你认识他？”

        听到“老师”二字，李生明白了，能和叶家相遇，也算是注定的缘分。

        他低声解释道：“他是我们的人。”

        “你是说”叶继荣颇感惊讶。

        “这次的暗杀行动就是他一人完成的。”李生肯定地点头。

        叶继荣放下嘴边的烟斗，不可置信地再次看向这个文质彬彬的老师，他怎么也不能把这人和刺杀行动中表现出色的“山鬼”想成同一人。

        他连连点头称赞：“真是年轻有为！”

        “第一次执行任务，能这么完美，确实是我们不可多得的人才。”

        叶父似乎想到什么，他贴近李生，“最近日本人和国军对这个案子查的比较严，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我们正计划通知他撤离。只是，最近街上不太平，还是尽量不让他随便走动。怕是这补课”

        叶继荣明白李生的意思，“这件事我来处理。”

        李生再次看了眼有说有笑的三人，转身离开了客厅。

        “这么热闹！”叶继荣来到侧厅。

        “爸~我刚才在弹琴，林老师夸我了。”叶云霞看到是爸爸，忙着邀功表现。

        “夸你几句，是鼓励你不要骄傲。”

        “叶老爷。”林念跟叶继荣打了声招呼，“今天打扰了。”

        “林老师哪里的话，应该是小女打扰你才是。这么忙，还要抽空来帮云霞温习功课，该是我抱歉才是。”叶继荣很是欣慰地看着他。

        “您客气了。”林念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我还有事，就不多打搅了。”

        林念冲云飞兄妹点了点头，抱着西装袋朝门口走去。

        “林老师，等等我！”叶云霞跟着追出去。

        “我送送林老师。”叶云飞刚要跟出去，被叶父叫住，“云飞，你来我书房一下。”

        叶云飞停住脚步，看看外面两人一个在走，一个在追，他叫住一旁的阿香，“跟刘伯说，安排老满送送林老师。”

        “是，少爷。”

        “林老师！等等我。”云霞追到大门口，轻声喊着，希望他停下来等她片刻。

        林念如愿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还有事？云霞”

        叶云霞慢慢走到他身边，双手背后，脸颊微红，透着少女特有的羞涩，“您25号晚上有时间吗？我想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就在贝希尔酒店。”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明透彻，忐忑地看向林念。

        林念神情温柔地看着她，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嗯，有时间。”

        “真的？”

        “嗯”

        “太好啦！”

        听到想要的答案，叶云霞惊喜地叫了起来，她递给林念一张票，“这是入场券，我等着您，到时候可千万别迟到。”

        林念无奈的笑了，“放心吧。”

        这样的笑容在云霞眼中是再温柔不过了，当初就是这一笑，才让自己沉迷至今。

        一辆黑色汽车开到两人身边，“小姐，少爷让我送送林老师。”老满仰着满脸的笑意，很是殷勤地看向林念，“林老师，上车吧。”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复习功课。”林念说完，坐上车。

        直到车子拐过街角，直到消失不见，叶云霞仍痴痴地望着。

        外出回来的程彩云下了黄包车，刚要进公馆，看到的就这一幕。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啊！！”

        叶云霞回身一看，发现是程彩云，带着哭腔道：“吓死我了，你讨厌！！”

        “你刚才就跟丢了魂似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程彩云捂着肚子笑道。

        “我哪有！”

        懒得跟她解释，叶云霞扔下一句话，低头就跑。

        “哎？跑这么快干嘛？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跑进了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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