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话 鬼敲门

如果可以，顾星非常想对着李贵狞笑回去，这一晚对于其他人而言是感官刺激上的恐怖，但于顾星来说却是过得憋屈到无与伦比的一夜，但没办法，自己选的人设，跪着也得演完。

        院外此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高亢地吆喝，应该是有吃饱喝足的村民发出的动静，一嗓子将呆立在村长家的罪人们惊醒过来，八个人里有七个回过神后便觉得头重脚轻，匆忙地跟村长等人告辞后便赶忙往宿舍躲，生怕它们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路过那个小坟堆，没人愿意多做停留，纷纷加紧脚步像避瘟神一般快速略过，只有一直观察它的顾星坠在队尾，趁其他人不备压低身体捡起了一块小东西，揣入了口袋中。

        村长偕其儿孙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顾星捡完东西顺便朝后偷瞄了一眼，月亮已经隐去了自己的光芒，漆黑中只能看见几只鬼的轮廓，却看不清它们的表情，可依旧能感到阴森无比。

        走到岔路，众人再次面对两个选项，一是大伙今晚不分开，都住在一块儿有个照应，二是保持男女分居，回各自的宿舍。

        永远慢半拍的周小明此时极其反常地跳了出来，疯狂为同住一屋打call，美名其曰可以保护女同胞，用脚后跟想也能猜出他居心叵测。

        “不要了，未婚男女同居一室，是人伦大妨，别到时候给它们借口把咱们一锅端了。”刘叶站出来果断拒绝，然后率先朝男生宿舍走去。

        周小明很是可惜地瞟了女士们一眼，与赵小六隐秘地交换了眼神后不情不愿地跟上了其他人的脚步，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王慧随即招呼了一声，领着三人也进了屋。

        没掌灯的屋内阴冷非常，仿佛到处都是缝隙并透着风，钱悦一边搓手一边嘟囔昨晚没这么冷啊，王慧看着熄灭的烛台发愁，经历了刚才的修罗场，让她现在去找曾王氏要火柴，说实在的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不如赶紧进被窝吧，说不定盖着被子就能暖和起来。”不知何时跑进屋的赵小六突地在角落里发话，催促众人睡觉。

        王慧敷衍地应了一声，装作摸黑往床铺边走的模样，小心地踱到顾星身旁，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顾星可不敢趁着光线暗搞事，赵小六现在半人半鬼，指不定就走狗屎运有了夜视功能呢。

        她反手抓住王慧，微微用力握紧她的手掌以作回应，王慧立刻会意，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到了窗边。

        此刻月亮终于从云后边钻了出来，光线由窗台漏入室内，多少提供了些许照明，钱悦借着月光看向大通铺，紧接着眼睛发直，一声尖叫从喉咙里蹿出，吓了王慧一跳。

        赵小六扭曲的五官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惊悚，惨白的皮肤上是大片的青紫和黑斑，她坐在通铺的角落里阴恻恻地盯着其余三人，钱悦的表现似乎让她很是愉悦，也不掩饰自己的异样，反而伸手拍了拍床铺，无声地催促她们上床。

        您当了鬼，难道还顺便转行了么，顾星长这么大，只见过一种职业会催人上榻。

        搓澡的大妈。

        （乱想的去墙角罚站）

        “怎么了？”

        还没等顾星对赵小六的新职业做出反应，就听门外突然传来曾王氏一字一顿的问询声，她的心猛地一滞，顿觉不妙，转头再看惹是生非的赵小六，这位竟然瞬间躲入了被子里。

        见屋里没有回应，曾王氏的动作突然变得激烈起来，不止用尖利的嗓音不停地重复‘怎么了’三个字，还将门板砸得哐哐作响，薄薄的木板在它的摧残下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

        要是这门没了，估计命也就跟着没了。

        顾星无奈地摇摇头，王慧离她近，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得佩服起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来。

        “现在怎么办？”眼见门快被砸破了，钱悦也顾不得尖叫了，打着摆子白着脸问道。

        怎么办？主人家听到客人尖叫，好心来问问，能怎么办？

        顾星本来心情就不太美妙，如今被这些人和鬼，哦对了，还有那只蒙着头的半人半鬼搞得心里的怒气像添了柴一般是越烧越旺。

        她松开王慧的手，两步走到门前，在钱悦和王慧惊异的眼神中，伸手唰地推开了门，与举着一双爪子正要毁坏自家财物的曾王氏来了个近距离对眼。

        “吵着您了？真不好意思，小姑娘刚才看走眼了，把角落里的石块当成了大耗子，所以才叫出了声。”顾星对曾王氏行了个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信你个鬼，这里是耗子能来的地方吗？

        曾王氏铁青着脸盯着她，手依旧高高地举着，由于死人皮肉脱骨，它刚才又那么用力地拍门，导致手上的皮肉受力脱落，有的黏在门板上，有的掉在地上，还有的欲掉未掉地挂在露出的白骨上。

        “大半夜的，您还赶过来关心咱们，刚好屋里没有烛火，不如我送您回去，顺便跟您讨个火？”

        顾星笑眯眯地看着曾王氏，不仅不害怕，甚至完全不把它的鬼样子放在眼里，她幽深的眼眸反射着皎洁的月光，里面是毫无遮掩的、数不清的算计与讽刺，看起来比鬼还渗人。

        它突然有点怵得慌，默默将搞得乱七八糟的双手揣回袖中，端庄地朝她行了个礼，并恢复了和蔼妇人的模样。

        王慧正小声安抚钱悦，看不到背对自己的顾星安静地对鬼露出了獠牙，并且顺便把鬼怼回了人样，只听到她说要去取火烛，心中不免担忧，刚想开口说一起去，没想到钱悦此时却轻声地抢先一步说道：“王姐，你留下陪陪我吧。”

        女孩的声音透着微微的颤抖，手也是冰凉，看来被吓得不轻，王慧立刻犹豫了，她余光瞄了一眼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赵小六，又转头看向站在门口背影挺拔的顾星，最终还是决定留在屋里陪钱悦。

        顾星手把在门上，作为经常搞隔墙有耳这一套的专家，如今三人之间连墙都没有，她自然把两人的话都听进了耳里，一抹冷笑出现在她的唇边，曾王氏看见后又退了一小步。

        “走吧走吧，不要耽误了您休息。”顾星转身拿上烛台，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屋里其他人，然后催促曾王氏赶紧上路。

        你怎么比鬼还着急呢怪吓鬼的。

        回身关门，王慧忽地福如心至地看向顾星，借着从敞开的门泄入室内的月光，勉强看清了她脸上的表情。

        她好像在笑，不知为何却又带着丝丝遗憾的意味。

        关键是她在遗憾什么？王慧皱起眉头，刚准备细想，钱悦低低的哭声再次传来，打乱了她的思绪，王慧只好先紧着安抚“同伴”，两人相互簇拥着摸黑走到远离赵小六的另一边。

        她的身后，顾星关上了门，而另一边，裹着赵小六的被子打开了一条缝儿。

        在王慧的柔声安慰下，钱悦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身体也不再颤抖了，王慧只顾着谨慎地盯着卷成一团的赵小六，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变化。

        女人的皮肤渐渐变得青白，被垂下的头发遮掩住的脸上，有血红的液体缓缓从七窍中流出，顺着脸颊慢慢滴落在被子上。

        慢条斯理地跟在曾王氏身后，踏着月光走在青石铺垫的小路上，顾星的左手搓着宗祠里得到的小木牌，右手则把玩着另一个小石块。

        这是她刚才从李贵的“坟头”旁找到的，上面的印记像是被人用指甲生抠出来的，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夜半敲门，无愧不惊，无烛而睡，半人半鬼。”

        【作者题外话】：王慧：她笑得挺好看。

        顾星：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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