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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补缴金贡


日上三竿,长乐公主宿醉未醒。奈何太后派来的太监催得急,她只能入宫。

        脚刚迈进门,飞来的茶碗,带着热水,就一同撞在长乐公主的脑袋上。

        “你个蠢物,疯魔了不成!”太后冷眼瞪着长乐。

        长乐生就一双凤目,素来潋滟有光、顾盼神飞。此时眼中蒙上一层水雾,略减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可怜委屈。太后心道把女儿砸疼了,却不知长乐是强忍下了呵气,正困得脑袋发懵。

        “你昨日放的好灯,落在丞相府里,烧了半个后花园。”太后说。

        “烧便烧了,赔他就是。”长乐没骨头一样往塌上一偎,使唤太后身边的女官给她按压昏沉沉的脑袋。

        “赔!你可知道大火烧了圣德明皇的真迹?徐相母亲被这一场火惊得高烧不退,徐相是告假在家中侍疾了,他的儿子、满朝的门生故旧可没闲着,”太后看长乐公主那坐没坐相的样子,又越发气恼起来,“言官们在朝中例数你强占农户良田的十多条罪状,定要皇上重重惩处你!”

        长乐公主扶着额头,望向太后。不过十几日不见,太后的面容看起来竟苍老了许多。

        长乐不以为然:“不过是烧了张纸,也值得他们兴师动众?怕不是借了这件事情,别有图谋吧!皇帝哥哥可不能被他们给拐带了。”

        “宝珠啊,”太后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让大朔朝这条船稳稳当当地向前走,撑船的、划桨的、拉船的,都要把劲往一块儿使,把力气都用足了。你兄长是皇帝,但上有天地祖宗,下有臣僚百姓,如果当无事揭过,徐相一派如何——”

        太后话未说完,长乐公主便出声打断:“母后,你不必说,女儿什么不明白。拿银子给徐老狐狸重修个花园就是!”

        做了这20年的母女,长乐听了太后上句便知道下句。从太后喊出“宝珠”这个乳名时,长乐公主心里刹那清明。她面上麻木,心底冷笑,七年前,太后不也是一声声唤着姐姐的乳名,把她送到无边地狱去的吗?

        世人都以为太后偏爱自己这个小女儿,那不过是太后给朝廷万民描画的慈母面具罢了。

        此时此刻,长乐公主甚至想要恶意地报复太后,揭开她心底最疼的伤疤。

        太后叹气,说:“钱财事小。你往日犯下的错处,此次也要一一修补了。那些打人的恶仆,该关的关,该罚的罚。新政要缴纳的赋税,你也要分文不欠的赶紧交上。”

        长乐公主一乐,原来新政赋税才是这好大一篇文章的题眼。狐狸崽子们把算盘打在她头上了,要割了她的血肉给新政开道呐。

        财税新政早在去年底就已经颁下。最喜商铺日进斗金的长乐公主十分清楚其中的关窍。大朔朝以农为本,以商为末,落在赋税上,也是田亩税、人丁税支撑国家财政。除了盐、茶、铁等有专门的盐票、茶票、铁票外,并不向各个商铺要求赋税。

        此次新政,新增一项“流金税”,就是向商铺征税。凡是在香料、绸缎、酒、肉等40多种商品之列的,每年年终都要从店铺收入中抽十分之一上缴户部。

        说来简单,推行却难。

        本是依照田亩数量来缴税的田亩税,尚且有人钻营其中漏洞来少报瞒报面积的。要依照店铺收入来征税,掌柜、账房们不过是动动笔杆子就能搞鬼。新政一出,精明的商人们嗤之以鼻,当做笑谈。

        新政中还有一条,对“金贡”划定了缴纳的期限。

        “金贡”早已有之。大朔朝重农轻商,但并不轻贱银钱。每逢重要节日,举国大事,都有达官贵人及各行各业商人自行组织起来向朝廷缴纳“金贡”的惯例。对于那些牵头贡献和贡献数额巨大的官员、贵族和商人,朝廷也并非没有回报。

        有时是盐铁茶的专营票,有时是皇商的身份,有时是御赐的字画珍玩,有时是子弟直入太学的名额。

        这乍听来几十万两,甚至上百万两的白银“金贡”却是实中有虚、虚中有实。

        拿出实打实真金白银的有,但更多的是一张张人们认缴贡献的凭据,何时兑现、如何兑现,朝廷没有明文规定。因这笔钱直接送到皇帝的私库,并不受户部管理和支配,也就从没有衙门拿着字据上门催要,全凭商人自觉。多的是认缴几万,实际陆陆续续不过掏了几千两罢了。

        新政堵了“金贡”的漏洞,要求今年年终以前缴清以前认下的所有“金贡”,否则不仅要收回以前朝廷所给予的荣誉,还要抄没与欠缴数额相应的家产。

        与“流金税”相比,这简直能要人命。越是家大业大的豪族巨商,往年认缴的“金贡”越多,实际没缴的差额越大。要把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差额一次缴清,那些往日里弄虚作假、沽名钓誉的怕是要把吃饭的碗都要当掉。

        这一条,也没人理会。眼看已经到了腊月,户部还没收上来一两“金贡”。

        王侯将相们要么是一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大朔以来,“金贡”从来都是自愿,只听说臣子们自愿向皇帝上缴的,没听说户部硬逼着臣子们往外掏的,都是强迫,哪来自愿?

        要么是耍赖皮硬抗:府里不要说没有钱,连冬天烧的碳都没有,要我交“金贡”,把我一家性命拿去吧,反正都要被你等逼死!有蛮横的一把大刀迎面劈过来,吓得户部催缴的主事腿先软了。

        也有说话还软和些的:平阳城缴“金贡”的人家,大多亲戚连着亲戚,也是有心补缴,就怕自家先缴了,反而伤了亲戚的和气。历年的“金贡”名单里,长乐公主认缴最多,脸面最好看。大人们若是能让长乐公主率先补齐了,皇帝那里面上好看,我们跟在后面缴了,也不必担心得罪别人。长乐公主不把“金贡”补齐,其他人怕只当新政是放屁。

        长乐公主心里被气得乐开了花。往日里她没找过新政派的麻烦,这帮狐狸崽子们把自己当病猫了。

        太后冲长乐公主摆摆手:“叮嘱你的这些都记在心上。皇帝还在书房等你,去吧。”

        长乐公主向御书房走去。

        离开皇宫已有5年,可每每有事到宫中来,她看着这漫长的灰瓦红墙,总是感到烦躁,总忍不住大步快走,赶紧走出这让人压抑喘息的地方。

        一名小太监领着位年轻的官员走来,远远望见长乐公主,便肃立在一旁让路。

        长乐公主看也没看一眼,急匆匆走过。

        站在一旁等候的徐佑宁只觉得那一身红色的身影像是一团火,热热烈烈地席卷一切。一双凤眼,炯炯有神,两弯浓眉,微微上挑,徐佑宁也曾听人说过长乐公主生就一副绝世好容貌,却没想到长乐公主在美艳之外竟还有些飞扬的英气。

        太监通禀的时候,长乐公主借着袖子掩饰,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立时疼得眼睛水汽迷蒙。

        她微红着眼睛给皇帝请了安,坐在一旁忍着眼泪一声不吭。

        “委屈你了,”皇帝长叹一口气,“那些混账们不知情,很多事情都是你替朕做的,如今却都成了你的恶罪。”

        长乐听见皇帝说这些,立时给眼泪泄洪,边淌眼泪,边颤着声音说:“长乐不委屈,只是为皇兄难受。他们口口声声为君分忧,哪里体谅过皇兄的难处。威远王府假借着先皇的谕旨,要强占京郊良田扩建花园,要不是皇兄嘱咐我早一步买下,那些农户又要受威远王府欺压。他们只看我低价强买,谁知道我私下里还又贴了银两给农户?”

        长乐公主低头拭泪,皇帝又叹气不止。买京郊良田是他吩咐长乐做下的不错,可纵奴打人、包养戏子以及昨天放灯种种荒唐事,还不都是长乐自己任性妄为!

        “朕已经训斥了户部徐侍郎,徐相一派一心推广新政是好意,但万万不该借火灾一事牵扯上你。但国库空虚已非一日,朕也日夜不宁。长乐,此事还要委屈你,帮着徐侍郎过一难关。”

        “皇兄放心。长乐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该交的交齐了,一枚铜板都不会少。”长乐公主抬头望向皇帝,眼里满是为兄长分忧的热切,“只是长乐平日里看着光鲜,哪里有那么多积蓄。只怕到时候又要拖累了母后和舅舅。”

        正与下属议事的大将军邵劲勋突然猛打两个喷嚏。他回想上次这样,还是被长乐公主坑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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