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勇冠三军有鹿鸣

　　翌日，李霸王又来晋军阵前搦战。

　　谢安情知此人勇猛过人，不禁叹道：“只可惜我的昆仑奴未在，不然岂容这个狂徒如此嚣张？”

　　谋士杨厚德见状，笑道：“司徒大人不必忧虑，要赢此人，何须动用昆仑奴？”

　　谢安道：“先生有何良策？”

　　杨厚德微笑吟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谢安眼前一亮，哈哈笑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建康皇宫内，武帝与光禄大夫张德颐正在商议国事。只听张德颐道：“当年谢党一案殷鉴在前，陛下这回再次启用谢安，老臣担心......”

　　武帝道：“爱卿不必多虑，朕自有安排。”

　　张德颐道：“这次不同，手上有了数万兵马，再加上谢氏家族的名望，翻云覆雨只在他一念之间。”

　　武帝道：“实话告诉你，朕有一人，足可制衡于他。”

　　见张德颐茫然不知，武帝直言道：“朕已拜桓温为骠骑将军，委任他一体节制长江上游诸军事。有他在建康上游坐镇，宫内不会有事。”

　　张德颐恍然大悟，不住点头赞许，“桓温与谢安素来貌合神离，以温制安，此计妙极。”

　　此时殿外响起一阵争吵声，一个声音怯懦道：“这是前方急报，主子不可胡闹。”另一个声音甚是刁蛮，“你这奴才，敢拂本公主之意？小心你的脑袋！快把这劳什子急报拿来我看！”

　　武帝听了，摇头笑道：“朕这个小表妹，都是给舅舅惯坏了。”说罢命人叫她进来。张德颐起身告退。

　　殿门开处，一个姑娘蹦蹦跳跳进来，身着流彩暗花韵锦华服，下着银纹绣蝶度花裙，外穿一件镂金牡丹花纹蜀锦衣，削肩蜂腰，盈盈可握，头戴凤冠，鬓绾玉簪，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瞧见武帝在此，嘻嘻笑道：“哥哥，你要给我做主呢。”说着一指身后跟着进来报信的宫人。

　　武帝笑着拉她入怀，接过急报，示意宫人退下。打开看时，上面写道：“臣安顿首：前方军情所需，务请陛下放出重犯余得鹿，教其阵前立功赎罪，以示皇恩宽仁之德。”武帝略一思索，道：“采薇，你敢不敢去天牢走一趟？”公主笑道：“有什么不敢？我这就去。”武帝忙拉住她，道：“你去将一个叫余得鹿的人放出来，就说朕找他有话要说。”公主眨了眨眼睛，“知道啦。”说罢早跑出去了。

　　半晌后，一人蓬头垢面进前参拜，“罪臣余得鹿，拜见陛下。”

　　武帝瞧了他一眼，“你可愿再上前线，为国效命？”

　　余得鹿道：“罪臣这一腔热血，只求为国抛洒。”

　　武帝闻言，笑道：“你一向忠贞体国，朕是知道的。那年谢党一案，他们将你也下在狱中，这些年吃了不少苦罢。”

　　余得鹿道：“牢狱之苦实是微不足道，罪臣有志难伸，那才是真苦。”

　　武帝点点头，“有什么志，到两军阵前去伸罢。”

　　余得鹿叩首谢恩。

　　晋军大营内，谢安得知余得鹿前来助阵，大喜过望，倒履相迎。余得鹿见了谢安，倒头便拜，“当年都怪我误了事......”谢安道：“不干你事。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来来来，随我一同入帐。”携着他手，一起进帐坐了。

　　谢安将战事粗略说了，余得鹿道：“司徒放心，明日且看如何。”

　　翌日刚过午时，李霸王果然又来叫阵。身后秦军跟着破口大骂，“对面的鼠辈，有胆出来一战！”“龟缩不战，一群娘子军！”“趁早滚回建康，开城投降罢！”李霸王骑在马上，哈哈大笑。

　　忽见晋军阵门洞开，驰出一将，身披银甲，手提钢枪。

　　李霸王坐下战马连连后退，好似见了猛虎一般斛觫不安。李霸王伸手拍了拍马鬃，“这畜牲跟我征战数年，杀敌无算，从未有如今日这样，可见是老了。”一夹马腹，冲上前去，叫道：“汝是何人？本将刀下没有无名之鬼！”

　　“我的名字，你已经不需要知道了！”话未说完，一枪刺出。

　　李霸王大怒，闪身躲开，正欲挥刀反击，忽觉颈下一痛，接着血如泉涌，身子晃了两晃，栽下马来。

　　晋军登时一片欢呼！

　　苻坚得报，惊问众将：“此系何人？”许金星道：“此人唤做余得鹿。”

　　苻坚闻言，默默念道：“余得鹿，余得鹿......秦失其鹿，余得之。”猛然一惊，暗叫：“不好！此人与我大秦相冲相克。”

　　自大军南下后，韩三友继续搜捕忠王之子，却始终一无所获。气急之下，连斩几名青龙卫以儆效尤，并再次严令扩大范围，逐户搜查，有阻挠者，格杀勿论！合肥城周边村庄顿成人间炼狱，哀鸿遍野。

　　大江北岸，两军阵前。余得鹿一枪刺死敌方骁将李霸王，威震秦军。

　　苻坚心生畏惧，意欲后退二十里再作打算。许金星道：“大军后撤，极易引发不测事件。倘若晋军趁机来攻，后果不堪设想。”苻坚沉吟不语，瞧向座下慕容垂、拓跋超、姚冲，见三人不置一词，心中暗暗恼怒，一甩手，迳自出了大帐，来到营中漫步，苦思破敌良策。

　　少刻，许金星亦跟了上来。苻坚道：“现下如此局面，先生有何高见？”许金星迟疑片刻，道：“我军此次倾巢而出，作战宜速不宜拖，否则迁延日久，粮草不继，则必坏事。”苻坚点头同意。许金星接着分析，“李霸王阵前被斩，致使军心动摇，实是始料未及。现今两军暂成对峙态势，看似并无大碍，实则对我极其不利。晋军背靠建康，粮草器械供给可通过大江源源不断送来，而我军粮草则日有所减，如何耗得起？”苻坚道：“这正是我所忧虑的地方。”

　　许金星继续道：“如今想要打破僵局，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择一猛将，当众斩杀余得鹿。一旦余得鹿战死，晋军必然人心浮动，我军趁机大举掩杀过去，可一战而定。”

　　苻坚听完，皱眉道：“先生所言极是，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许金星知他心意，“慕容垂、拓跋超和姚冲三人，皆是当世万人敌。大王以雄才大略平定北方，这些豪杰之士无以自立，只好暂取权宜，投至麾下。然则他们既不上阵杀敌，又不参言献策，摆明了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只等哪天天下有变，立时便会降而复叛。”

　　苻坚被他说穿心中所虑，索性也不回避，“先生既然洞察一切，定有良谋教我？”

　　许金星思索片时，摇头苦笑，“他们如果执意不肯效命，在下也没有办法。”

　　苻坚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本王不义！”

　　许金星忙道：“不可，大王稍有异动，三人率部反将起来，立时会有萧墙之祸。”

　　苻坚闻言，气极反笑，“难道还拿他们没办法了？”

　　许金星捻须道：“在下想到一计，不知可行否？”

　　“快快讲来。”

　　许金星微一思索，道：“大王可遣一支奇兵，沿江西进十里外，从上游偷偷渡江，直捣建康皇都。即使攻克不下，将它围起来，也可断绝晋军粮草供给。届时我大军攻杀过去，当可全歼敌军。晋军主力覆灭，建康还不是手到擒来？”

　　苻坚暗忖良久，道：“或可一试。”

　　晋军中军营内，众人喜气洋溢。谢安笑道：“前次我军一时受挫，此战一举扭转形势，皆余将军之功也。”众人纷纷恭贺，余得鹿微微一笑，“都是司徒运筹帷幄，调遣得当，末将不过略尽些绵薄之力。不过大家不可大意，我观苻坚身后站着两三员大将，隐隐有盖世之勇，咱们须得早做提防。”

　　杨厚德点头道：“余将军所言不错，苻坚此次率兵数十万南下，麾下猛将不在少数，像李霸王那样不入流的低等将军更多。只不过那些真正的猛将不愿为他出力罢了，否则他也不会跟咱们对峙起来。”

　　谢安深以为然，“依先生之见，秦军下一步有何打算？”

　　杨厚德微一沉思，试探道：“倘若我是秦主谋士，定会劝苻坚抽调一支精兵奇袭建康，对北岸晋军釜底抽薪。不出月余，晋军必败。”

　　谢安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此计甚毒，如果成真，为之奈何？”

　　杨厚德哈哈大笑，“来而不往非礼也，彼能攻来，我亦可往。”说着朝谢安附耳低声，秘授机宜。

　　谢安听完拍手叫好，“如此最妙，我即刻就办。”当下写了一封信，交给军士送往建康。

　　武帝接信，传命军机处立即搜集硫磺、硝石等物。这军机处乃是朝廷特务机构，专门负责刺探情报、查察百官、罗织罪名、收集证据、捉拿缉捕等事，权力极大，名声极臭。皇帝有什么想办而不能明办的事，都交给军机处去办，而军机处人才济济，每次都能顺利完成任务。

　　军机处由佥事大人总领，下设三司九局，层层管辖，等级森严。佥事曹俊为人阴险狡诈，极擅溜须钻营。自从接到皇命，立即派出得力人手到民间四处搜集硫磺硝石，百姓知是军机处前来搜查，闻风丧胆，莫敢不从。不过三日，便集齐了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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