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无法释怀

受不了了。我这辈子，不，我有生之年最难以接受的事情，就是看到别人因为我而受伤。

        因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伤痕已经是既定现实，将来愈合与从未有过是两回事。

        难以接受到…好吧，之前他砍死我的事情一笔勾销。

        话是这么说，照顾人也是我向来学不会的本事。还好身上衣服还是原先那套，所以四处暗口袋里都塞着绷带药粉和创可贴。

        受伤是我的强项，行走的医疗包已经成了习惯。

        我把东西搜刮后扔给他，跟他说了声谢谢。

        “话说…对不起。”这种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总觉得违和得紧，我挠挠头，音量越来越低。

        “你还真是云淡风轻。”

        他把东西收起来没用，我见状挑了挑眉，几声口哨在嘴边徜徉。

        带着还想要继续前进的劲头，他站起来的时候还有点颤颤巍巍的。这孩子也不知道哪学来的逞强，小小年纪对于陌生人造成的失误脸上却一点表情反应都没有。我伸手就把他按下。

        “歇会吧，在这。”

        “好的。”他眨眨眼睛。

        气氛一时冷淡下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只手插到口袋里，忽然就摸到里面毛茸茸的，是一根缝衣服剩下的毛线，剪下来的时候随手塞进来了。

        我绕着手指转了几圈，令人惊奇的是面前的人并没有嘲讽这种幼稚的童趣。于是在顶楼某处，这个世界我还未怎么认识到多清楚的时候，我们用举步维艰的表情，把翻花绳玩到尽兴。

        燥热夏日的夜风刚吹起来的那瞬间，一阵细微的声音窸窸窣窣传导过来，我向后退一步，立即朝着声音来处看过去，一个不算小的轮廓渐渐从墙边投射出阴影。

        快乐的时间为什么总要有人打破，我咬牙切齿。

        还没看清是什么，门面就感觉到有东西划破风直朝我来。

        还在旁边靠坐着的秦深一个箭步冲到我前面，我第一反应是看着他的腿瞪大双眼，手开始不听使唤地向他指指点点。

        “牛啊!”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冲过来的这只比先前的体型大了不少，满口獠牙，炸毛看起来很硬，被风吹到一个方向。

        “这里怎么会有地狼”

        野兽瞪着贪婪的双眼，浑身散发着不受束缚的狂傲气味。爪子一经抡起来就不长眼，秦深大概是习惯了，顿时习惯性向侧边翻滚。

        这孩子一时竟然忘记自己膝盖有伤，落地的时候刚好撞在水泥地面上，我看着都跟着疼了一下。

        我抓起地上的粗树枝找到下风口的掩体，躲在那里思考人生。

        秦深见到地狼的表情诧异，显然这东西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小狼自然是看不懂这个局面，也知道自己正在占领上风，挥着四爪扑过来，速度之快若是常人早就难逃一劫。

        秦深纵然会躲，也被扑面而来的利爪伸出来带破，脖子立马渗出血丝。

        我看着他犹豫的手表情凝固，皱起眉头。

        这孩子是…不敢下手

        眼看地狼的第二击就要落地，我火气上涌，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若是旁边有人在观战一定会觉得我是今日终见一死敌。

        我从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明确的目标，树枝的根部在地上摩擦出声响，我边走边怪叫，地狼被我的咆哮吸引，想要给出被打断的愤怒一击，一狼一人就在这里交锋。

        我无视身边秦深在喂喂喂地叫，大步走变成了跑，利爪将要落在身上的时候，我以这辈子能做到最快的速度从它身下滚过去，然后用投标抢的姿势将削尖的树枝稳稳当当插进了这头野兽的腰腹。

        我承认这一击我是打过赌的。

        地狼有些暴走了，还在拼死反抗，朝着空气撕咬，爪子四处乱挥，我没有准备，就在这混乱中忽然被咬中肩膀，还好被我眼疾手快一下打掉。

        “啊痛痛痛痛痛痛…”

        我捂着肩膀痛心疾首，我的肩膀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受伤的总是它

        发狂的野兽又开始想要攻击那边的秦深，他刚要做好抵挡的姿势，我烦躁地挠挠头，快步跑上前去补刀。

        任谁看杀红了眼的都是我吧。地面上脏兮兮的混着喷溅的血液，野狼的身上已经血肉模糊，最终确认不能动弹，我才回过头看了一眼秦深。

        这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是早就预想到的。我看了看不忍直视的尸体拍拍他的肩，“我报恩呢，不想做的事情也可以不做。”

        顶楼的卫生环境很差，地上有几处烧灼的痕迹，看起来有人在这个位置放过烟花。

        那个遥远场景的笑声一会有一会无，好像这里的空气是时空交错传播的媒介，笑的反而叫我心瘆得慌。

        我有点头痛，心中的引火线被不知名情绪点燃。

        秦深的伤口已经到了必须包扎的程度。我给他捣鼓好，这孩子才乖乖坐在那里不动。

        在他休息的间隙，我终于从垃圾堆里翻出来一小把烟花和火柴，手上尽是脏水和烟灰。

        剩下的这些烟花都是小型火花棒，没有能够一飞冲天的类型。我并不觉得扫兴，只能隐隐按捺突如其来要把整栋楼都一把火点了的兴致。

        早有烟火，我还怕什么野狼。

        我把其中几支塞到他手上，刚转过身就听见口琴的声音安稳平静摊开在夜空里，如同一阵阵回想。

        我的那个时代身边已经很少有人吹口琴了，这个声音与自然合奏，就仿佛在万籁俱寂中闭上眼。

        拿着点起来的烟火站在顶楼边缘的时候，火花滴滴答答绽开，把我眼前照得恍然。

        我看着十几楼下的景色，突然想到一句话。

        ——为什么命中注定失败，老天还一定要他见一见高山寒顶

        ——怕他爬的不够高，跌的不好看。

        “接下来怎么走”

        他也拍拍衣服站起来。“跟着我。”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秦深刚刚的眼神像是在盯着我的位置。

        我对这种眼神十分熟悉，此程度微妙的暧昧让人觉得不是在策划谋杀前的最后一眼，就是人们之间告白之前的开场帷幕。

        在几乎没有起伏的生活里面，无论是什么，即使虚无缥缈，难以捉摸，我竟希望在人生短暂的溪流之间多见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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