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倾盆大雨

　　虞渊不否认，他就是在逼叶梓茜。
　　他要逼着她正视自己，做出一个抉择。
　　其实即便是在还没看到安素发给他的视频之前，虞渊一直都是知道叶梓茜的心意的。
　　对于叶梓茜喜欢他这件事——
　　虞渊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
　　但是如今叶梓茜要出国了，她主动选择放弃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也是事实。
　　这两者之间从来不存在什么相悖的关系，而虞渊又一直都是个骄傲的人。
　　所以他才会没有再开口挽留。
　　在看到安素给自己发来的视频时，不管叶梓茜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安素发来这个视频，虞渊就只当叶梓茜是给两人一个台阶下——
　　也让虞渊有了开口去挽留的理由。
　　所以，如今虞渊才会拿着这些东西出现在叶梓茜家门口。
　　他想给两人最后一次的机会。
　　所以虞渊问叶梓茜还要不要了？
　　如果不要的话，他会把这些东西统统都扔掉。
　　天空当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水拍打的声音异常清晰。
　　惊得叶梓茜脸色发白的往窗外看去。
　　紧接着伴随而来的是电闪雷鸣，霎时之间照亮了整个夜空，又复归于阴沉死寂的黑暗。
　　叶梓茜的眸光闪烁着，一路走来，一直到了如今，她才发现她和虞渊之间已经攀爬至了山巅——
　　叶梓茜本以为他们两个人可以走得更高，更远。
　　而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只要再走一步，哪怕只是一小步，也会双脚踏空，在下一秒就跌落悬崖。
　　叶梓茜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
　　而后才反应过来——
　　现在，他们早已经走出那一步了。
　　也没有任何的回头路了。
　　握着手机，叶梓茜一只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一字一字地说道：
　　“对不起......”
　　连再一次叫出他名字的勇气都没有，叶梓茜只是双眼充血，她似极度疲惫地闭了闭眼，轻声开口道：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叶梓茜的声音轻得仿佛在颤抖，下一秒就被淹没在漫天降落的雨声之中。
　　周围的环境异常喧嚣，虞渊却是听清楚了电话那头人所说的话。
　　决绝的话语似刀刃一般，不知道刺伤谁更多一点。
　　电话那头的虞渊久久的沉默着。
　　有时候沉默远比责骂来得更加可怕。
　　从始至终，叶梓茜一直都是希望哪怕他开口骂自己两句，她也许就不会觉得这么的难受了。
　　但是虞渊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似荒谬地笑了一声，像是在笑他自己。
　　听到虞渊笑声的叶梓茜整个怔住了，她莫名的觉得心慌得厉害。
　　这一次，没有再出声说些什么，也没有再等待什么回应——
　　虞渊率先挂断了电话。
　　叶梓茜毫无防备的听着电话里头传来的忙音。
　　她明明是害怕听到虞渊的声音的，而此时却更是犹如刀绞一般，令她无法适从。
　　叶梓茜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突然裂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
　　所有的力气、能量和生命力全部都经由这个口子，疯狂的往外流逝而去......
　　眼泪亦从她深红的眼眶之中滚落出来。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叶梓茜踉跄地站起了身，匆忙转过身往窗外望去。
　　漫天的云雾遮挡住她的视线——
　　叶梓茜连要看到虞渊都是一件吃力的事情。
　　心慌的去追寻着那个身影。
　　叶梓茜看到虞渊就那么僵直着站立在了雨中，一动不动的。
　　隔着这一段距离，叶梓茜仿佛都能够感受到虞渊身上所浸透的寒意。
　　那种冰冷的感觉像是一点一点地侵入了叶梓茜的心尖。
　　叶梓茜忙转过身，朝着门的方向冲了过去，却在握住门的扶手的时候，像突然清醒过来似的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手将门把给攥得紧紧的……
　　叶梓茜的脑海当中一片混乱，似乎充斥着很多人的话语，她想起了爸爸的话，想起了戎安筠的话，还想起了安素的话。
　　虞渊如今就站在雨中，叶梓茜心头焦急，脑中混乱的想法，迫切的想要见到虞渊的念头几乎要将叶梓茜给逼疯了。
　　给好想冲下去，好想抱住他，成为他的支点，可是她偏偏不能。
　　是她亲手把他推离自己的身边的。
　　叶梓茜靠着门，缓缓的脱力蹲了下来，泪水也止不住的跟着一同坠落。
　　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漫天的大雨冲刷着所有的一切，似乎是拼了命的想要掩盖那些曾经存在的痕迹……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虞渊并没有再过多的停留，他只是转过了身，朝背对着叶梓茜的方向离去。
　　他分明听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似有骨头碎裂的声音。
　　经过街角的垃圾桶的时候，虞渊将自己拿来的一整个纸箱直接丢进了绿色的垃圾桶里。
　　那个纸箱里放着许许多多叶梓茜送给虞渊的礼物和有纪念意义的信物，被虞渊统统的全部都丢掉了。
　　似毫不犹豫，带着决绝的冷硬。
　　叶梓茜根本就不敢出门，她复又跑回到了窗台旁边，看着男孩已经远去的背影。
　　像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撕心裂肺。
　　下雨声霎时之间淹没了叶梓茜的哭声。
　　一种悲伤又不像是单单经由哭声可以表现出来的……
　　叶梓茜握着窗台的手在轻轻地颤抖。
　　她是等到人已经走了好半晌之后才敢跑出房门的——
　　叶梓茜甚至傻到不知道给自己带一把伞。
　　外头接连不断的雨势依旧没有丝毫的停歇。
　　大雨冲刷而下。
　　没过多久就将叶梓茜，整个人从头到脚淋个湿透，但是这种透彻的冰凉似乎能够减弱她身上的痛意。
　　让叶梓茜有种似解脱的快感。
　　她冒着雨冲出庭院的大门，僵硬的站在门口，透过朦胧的雨雾，往街角的前方看着——
　　有那么一刻，叶梓茜竟然还心怀着一丝希冀，希冀着那个人会不会还没有走。
　　依旧站在某个角落等着她。
　　意识到了什么，叶梓茜抬起脚，面带惊慌地往前走去。
　　她直直朝着的是街边那个绿色的垃圾桶。
　　像是一个失控的人，迫切的想要找回什么丢失的东西。
　　再看到那个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纸箱时，叶梓茜躬下身子，手忙脚乱的将纸箱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
　　雨势还在不停的冲刷着一整个世界。
　　一时竟分不清楚，在叶梓茜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面带失措的打开那个纸箱，入目即是——
　　叶梓茜之前送给虞渊的她亲手所制的陶瓷，如今因为受到撞击已经碎裂开了，变成好些个碎片，犹如他们两个再也回不去的关系。
　　叶梓茜眼底的光亮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围巾、手套、T恤、相册。
　　里头还有叶梓茜之前亲手写给虞渊的情书。
　　说是情书只不过是一封简短的信。
　　这封信的由来，是因为之前那个乌龙的代收情书的事件，全学校的人都以为叶梓茜给虞渊送情书被拒。
　　当两人后来在一起的时候，叶梓茜就想着自己总该把这个罪名给坐实了吧？
　　而且叶梓茜向来比较孩子心性，其他情侣们会做的事情，她便也要通通地都做上一遍。
　　所以虽然现在情书已经不那么流行了，但叶梓茜当时还是亲手给虞渊写一封信。
　　她还专门买了一个精致的信封和封贴，弄得颇为的正式。
　　而如今这封信现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叶梓茜轻颤抖着手打开信封，连信纸上的字迹都已经模糊了，被水晕染开。
　　再也恢复不成原来的样子……
　　叶梓茜心慌的将那封信藏在自己的怀中，想要阻挡雨水的侵蚀，但根本毫无作用。
　　她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也护不住怀中的这一封信。
　　箱子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带着叶梓茜和虞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回忆。
　　而如今这些东西真的就像破烂一样，被虞渊给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叶梓茜觉得虞渊是真的不想要了，连带着她，他也不要了。
　　明明她才是说着那些冰冷话语的人，而如今叶梓茜却是感觉到自己就像这些垃圾一样，被虞渊彻底的给抛弃了。
　　抱起这一整个纸箱的破碎，叶梓茜要把它们捡回家。
　　雨越下越大了……
　　叶梓茜护着怀中的这一箱子的东西，跑进了庭院，却是在上石阶的时候不小心膝盖一软，直接就跪倒在地。
　　生生的摔了一跤。
　　摔得很狠——
　　叶梓茜的膝盖立即就被磨蹭擦伤得见了血。
　　因为怀中还抱着箱子，手腕的关节被撞击似扭伤，叶梓茜仅仅是抻了抻手臂，就痛得眼前一黑，浑身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着。
　　微晃了晃身子，叶梓茜勉强靠自己站了起来，身体上传来的刺痛似乎远远比不上心尖上的锥痛，那般的痛入骨髓。
　　*
　　戎安筠趁着一把伞走出楼道的门口。
　　雨越下越大了，然而虞渊却还没有回来。
　　戎安筠着急也担心得厉害——
　　便是拿着伞出来寻他了。
　　刚没走出几步，戎安筠抬头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缓缓走过来的人。
　　明明是走在大雨当中，他却似乎是不痛不痒的无动于衷，仿佛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
　　戎安筠面色难掩焦急，忙撑着伞小步冲上前去为虞渊遮伞。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知道躲呢？”
　　虞渊的面容之上是死一般的沉寂。
　　像是才反应过来的眸底聚焦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神色担忧的戎安筠，轻声开口道：
　　“妈……”
　　戎安筠忙，担心的应了声。
　　戎安筠这才看到虞渊的眼角似乎隐隐的含着一道泪痕。
　　自从虞渊渐渐长大了之后，戎安筠从来没有见到他哭过，实则，即便是在虞渊，还很小的时候，戎安筠也很少见他在人前哭过。
　　自己这个儿子一直比较早熟，戎安筠一直以为他天生沉稳，天生就不会被悲伤所影响，遇事懂得调节自己的情绪。
　　可是现在，虞渊竟然哭了，这顿时就把戎安筠给吓坏了，她跟着红了眼睛：
　　“儿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
　　然后虞渊并没有给她回应。
　　虞渊终究是虞渊，仅仅只有片刻的失控。
　　就算是哭，他也哭得异常的克制，无声，几乎不被任何人所发现。
　　虞渊转身绕过了身前的戎安筠，直接率先走进了楼道。
　　戎安筠依旧在雨中将直着站立了片刻。
　　看着儿子的背影，戎安筠开始怀疑自己这一次是不是做错了。
　　戎安筠对叶梓茜，所说的“以后等到他们各自成熟了之后，依然会走到一起”那些话的确只是在安慰叶梓茜的。
　　这样的安慰听起来苍白无力。
　　有时候一时的分开，代表的就是永远的错过，正是因为如此，戎安筠才不想要虞渊去经受无望的等待。
　　戎安筠原以为的是时间终究会慢慢地冲淡掉所有的一切，毕竟他们还那么小，他们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
　　没有什么人是轻易割舍不掉的。
　　然后现在戎安筠却是觉得心慌了，因为儿子把那个女孩看得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重。
　　就是因为他们还太小，自己该不该以过来人的角度苛求他们要做到什么事呢？
　　戎安筠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
　　叶梓茜发高烧了。
　　烧得很厉害。
　　不仅感觉头被烧得很疼，迷迷糊糊在睡梦之中的叶梓茜，感觉自己全身都很疼。
　　手很疼，胳膊很疼，膝盖更疼。
　　叶梓茜在冒着大雨将那些东西捡回家之后，不想在晚上就发起了高烧，被叶铮延连夜送到了医院里去。
　　若不是因为叶梓茜晚上实在渴厉害，出来倒水，晕倒在了厨房的门口被晚归回来的叶铮延给发现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样的大事。
　　叶铮延不知道为什么他才出去了一天，女儿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不堪。
　　叶梓茜甚至没有及时去处理自己膝盖上的伤口，如今已经化脓，有些血肉模糊了。
　　叶铮延将叶梓茜送到医院，医生给她打上点滴之后，还专门叫了护士过来处理叶梓茜身上的伤口。
　　躺在病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面颊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显得愈加的苍白，脆弱得不堪一击。
　　叶铮延瞧着简直心疼的一塌糊涂。
　　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他何曾让她受过这样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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