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顾远铮没想到董严并不是说说而已，之后无论是在图书馆，还是去薛树老师的课上点名，都能看到董严和沈末迟寸步不离。

        他还特意扫了一眼花名册，并没有董严的名字。

        而打那次之后沈末迟看他的时候再没了敌意和挑衅，明明都是挺冷的表情，平淡的声调。但从那声短暂的“到”里顾远铮硬是观察出了变化。

        不过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打了那么多份工还能每次上课精神饱满地坐在前排。

        顾远铮在点名的时候浅浅好奇了过。

        “董严，你明晚不用跟着我了。”

        顾远铮听到沈末迟的声音。

        倒不是他有意偷听，这节课是数分1期中考试，他过来协助薛树老师监考，收完卷子之后坐在第一排按序号排列，等人都走光了隐隐便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声。

        这才发现董严和沈末迟站在教室外的平台上说话，声音顺着上风向飘进了顾远铮的耳朵里。

        “烧烤摊那么远，还是晚上，出了事怎么办？”这应该是董严。

        “那周六我还要去f区的奶茶店，你还能一直跟着我吗？不用了。”

        “昨天都看到那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了，他们就等你一个人落单。小迟，我都能跟着你，反正我也是闲着。”

        “董严。我从小就特倒霉，经常被人欺负，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第一次受欺负的时候，你记得，幼儿园，被关在厕所隔间里一晚上，当时觉得天都塌了，后来不是照样过去了。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有时候甚至还比不上我妈对我。有些事情总要发生，也总会过去，我自己会尽量想办法，你帮我的够多了。”

        沈末迟说这些的时候依旧语调平淡，说得慢吞吞的，有些地方不自然地停顿，顺着风飘进顾远铮的耳朵，入秋了，有点凉。

        而且似乎是风的力量太大了，直接就把这句话吹进了顾远铮脑海的最深处。

        连在撸路边小狗崽的时候都想到那晚沈末迟呜呜的哭，等小狗在他手上啃了一口才回过神来。

        好在还没太长牙。

        晚上顾远铮的梦里，是那几个猥琐恶心的男人在对路边的那只小狗崽胡作非为，皮毛光亮的小狗崽一脸生无可恋和逆来顺受，大眼睛里没有了光。

        “”

        顾远铮睁眼看着天花板，静默了一会儿。由于夜里惊醒太多次，这会儿宿舍里其他人都走光了。

        最终他还是摸出手机，点开那个99+的群聊。

        【铮铮】奇奇你上次说的那个烧烤摊在哪

        得到具体位置之后又发消息给陈卓，约他晚上出去吃。

        陈卓大四已经没什么课，又不用找工作，现在正处于闲的发霉的阶段，几乎是秒回了一个oj8kjpg。

        【远山淡影】我下午有点事，不从学校出发，到那里回合

        然后给陈卓分享了位置。

        晚上，顾远铮提前于烧烤摊开门的一个小时，站在男生宿舍通往外界的必由之路上，假装刷着手机，一边细心观察。

        终于等到沈末迟走出来，他赶紧偏过头，然后又悄然跟在后面。

        保持十步远，不紧不慢，非常专业。

        h大这个校区建的偏僻，到地铁站的那段路人烟稀少，顾远铮轻而易举地锁定住沈末迟，背着个黑色书包，穿着简单的长袖t恤衫和牛仔裤。

        背影看上去呆呆傻傻，毫不设防。要从哪窜出来什么坏人，以沈末迟那小体格，估计还没叫出声就得被人塞进车里。

        等到了地铁站，看到沈末迟上了地铁，找了位置坐下，还被后来的人群遮住，他才赶在地铁关门的前一刻上去，却和从另一侧冲出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学长？”两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面面相觑，仿佛在照镜子。

        “董严？好巧。”

        “是啊好巧，学长出去吃饭吗？”

        “对，约了朋友吃饭，你呢？”

        “我准备去买书。”

        两人寒暄着，忽然那边沈末迟起身给一位老人让了座，似乎有朝门走来的趋势。

        顾远铮和董严默契地朝车厢另一侧挪了挪，动作几乎同步。

        两人被挤在一起站着，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到了站，董严终于如释重负。

        “学长，我要下车了，再见。”

        “咳，我也这站下，和朋友，附近找了地方吃饭。舍友推荐的。”

        “啊那好巧。”

        “是啊好巧，呵呵。”

        两人几乎是结伴同行，最终董严去了烧烤摊附近的一个书店，顾远铮看了一眼连椅子都没摆出来的烧烤摊，也跟了进去。

        “？”似乎能看到董严脑袋上缓缓升起的大问号。

        “来早了，饭店没开门。随便转转。”

        终于挨到夜色染透了天，烧烤摊也升腾起了袅袅的烟。

        一辆骚气的粉色超跑停在烧烤摊附近，下来了个一身潮牌还搭着根金项链的青年，手里拿着手机，满脸不可置信地左看右看，最终走向烧烤摊边忙碌着的帅小伙：

        “小兄弟，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高档饭店？你看这个定位是这里吧。”

        手上闪闪发亮的表几乎要亮过手机屏幕。

        顾远铮从背后拍了他一下：“是这。”

        陈卓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到他心中本该高坐在莲花台上的活菩萨此时穿着随意的休闲运动服，出现在小小的烧烤摊里，简直是一种亵渎。

        活菩萨还和烤串的帅小伙打了个招呼。

        陈卓在烧烤摊老板的指引下将自己的粉红色超跑规规矩矩停进车位，和顾远铮落座。

        “吃什么，自己点。”顾远铮道。

        陈卓一脸良家妇女宁死不从：“我从来不吃路边摊，掉价。”

        顾远铮挑了挑眉，把牌子上写的烤串各要了十串。

        “我靠，这玩意真挺香的。”陈卓抹了抹嘴角的油，“这叫什么，老板，烤腰子再来二十串。”

        反倒是顾远铮一口没碰，浅尝了几片烤面包。

        对面人的吃相实在不大雅观，顾远铮的目光被迫四处游荡，最后自动落在了赏心悦目的烤串小伙身上。

        沈末迟戴了个大口罩，还是那副微微垂眸的样子，睫毛将那汪秋水盖的严严实实。

        他看起来很娴熟，抹油，翻串，刷酱，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烟火中动作，即便一晚上不说话，也是一道很漂亮的风景。

        或许这就是沈末迟即使没钱，还会被龚橘瑛捕捞到鱼塘里的原因。从备注就能知道那诈骗犯除了骗钱还有自己的情感需求，把这种好学生玩得团团转的征服感。

        顾远铮脑海里突然冒出来龚橘瑛备注里的“反差萌”。

        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差。

        “老板，我们想要烤串小哥给上菜！”

        旁边一个女声叫着，然后就是一片吃吃的笑声。

        “我们这小哥，只卖艺，不卖身。”老板是个挺憨厚的中年男人，一边从面包车上卸着啤酒，一边笑着回答。

        而沈末迟恍若未闻，头都没有抬一下。

        “老板，烤串小哥给不给上啊。”这次是明显带着恶意的男性声音，距离较远，那个“上”字咬的九曲十八弯，勾着龌龊。

        那个老板直起身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连埋头苦吃的陈卓都回头看了一眼：“卧槽，那不就上次酒吧那些人。”

        然后又瞅了一眼烤串小哥：“顾哥，这烤串的是不是就上次酒吧那个小兄弟。我特么就说这些人阴魂不散，麻烦的要死。”

        顾远铮的目光沉得要滴水，用指节轻轻地叩着桌子：“所以说好学生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是有道理的。”

        毕竟有可能是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弱鸡，酒量不好还要一个人去喝酒的非主流。

        那些人看起来早将沈末迟的路线摸索得清清楚楚，甚至比酒吧还多了几个身材壮硕的人，快深秋了还打着赤膊，隆起的肌肉上横着毫无美感的纹身。

        沈末迟掀起眼皮看了那些人一眼，没停下手里烧烤的动作。

        那天在图书馆的发胶男也在其中，他自认摸准了沈末迟的性子，站起身靠近，看到沈末迟放在旁边凳子上的书包，嘲讽道：

        “诶诶诶，咱们好学生就是不一样，来烤串都背着书包。等收了摊和咱大哥走一趟，也把知识教教我们。”

        语气状似开玩笑，说完之后就回去坐下了，没什么实质性的动手动脚。

        这也是种暗示，不会找烧烤摊老板的麻烦，只等沈末迟落单了才会下手。

        那老板自然也听懂，脸上隐隐露出纠结的神色。

        “小迟，要不你现在打车先走。”顾远铮坐的近，听到老板对沈末迟悄声说。

        “不用，他们哪能让我走，到时候影响您做生意。”回答的声音很平静。

        顾远铮略微诧异地看去，烟雾缭绕中并不能判断对方的神情。

        他又想起自己和他初见那阵这人的虚张声势，或许也是好学生的通病。

        “一会儿你去哪？”顾远铮把手机装进口袋，抬起头问陈卓。

        “打算去酒吧晃两圈，好容易新提的车，得溜溜。顾哥回校吗？正好经过h大，把您捎回去。”

        “能再带两个朋友吗？都回校。”

        “行。”

        陈卓继续探索新奇的人间美食，应得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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