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条龙
第5章
七台山
月光如水般洒下，照亮山顶一泓隐蔽的灵泉。
当地人称这山为“天山”，因它山势陡峭，壁立千仞，高耸入云。从山麓往上望，一眼看不到尽头。
修士则对其讳莫如深，只因七台山坐落于太极海内部，而太极海，是有名的凶地，传闻甚至吞掉过一名融神境。
进入者十死无生。
水汽氤氲，平静的泉面倒映出明月的影子，落叶不时飘下，于泉面上荡起层层涟漪。忽而，水面上冒出三两气泡，“哗”的一声，一个身影破水而出。
沾水的龙角在月色下映射出凛冽的光，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稳健的肩胛滑过，顺着腰窝向下，落入乌色的发中。
烛休阖目，感受灵泉水沁入体内，一点点治愈经脉上的伤势。
与人修不同，大多数妖族无需修行，愈是强大的妖类，只需依靠血脉传承与记忆便能掌握强大的力量。
龙族更是其中翘楚。
但他幼时曾被人强行抽出龙筋，血脉走向混乱，容易对身体产生伤害，所以需依靠外力进行压制。
很快，水波散去，恢复平静。他睁开双眼，扭头向旁侧看去。
另一道黑影突兀出现在岸边：“主上，葬骨渊异变。”
“原来如此，这就是吾族的未来吗？”巨龙发出长长低吟，苍目中复杂的情绪交织，最终化作一声浅叹。
桑桑眨眨眼睛，脑子一时有些懵。
这条龙的意思是他看见了龙族灭亡的未来吗？而且“终于见面了”是什么意思？这话讲得好像是这条龙专程在等她一样
等等！
意识到什么，桑桑忍不住抬眸：“是你控制的化生梦簪吗？”
巨龙颔首。
怪不得第二个梦来得那么突然既点出她的身份，又特地利用化生梦簪“请问尊上，如此费尽心机是为何事？”
面对这种存在，迂回曲折不如开门见山。疑问太多了，但桑桑觉得，他会一一解答的。
巨龙道：“异世之人，吾乃太古神龙，烛九阴。此番是想请你拯救吾族，为吾族创造一线生机。”
古神，烛九阴？
桑桑咽了口唾沫，疑惑道：“可是不是说太古之神已经”
巨龙点点头，回应她的疑惑：“吾确实已经死亡，留在这里的是最后一道残魂，吾已等你千年。”
桑桑苦笑：“尊上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个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救得了龙族？”
此话一出，沉默顿时在一人一龙间蔓延。
顶着烛九阴的注视，桑桑单薄的衣衫渐渐被汗浸透。
即使是残魂，她也毫不怀疑对方一巴掌就能拍死自己。
良久，巨龙开口了，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异世之人，你认为抬起头，会看到什么？”
桑桑扬起下巴，半晌低下头来，犹豫道：“你？”
“是天。”烛九阴一噎，没好气道：“吾曾犯下罪孽，天道降下惩罚，吾甘愿受之，可不知为何，天道却日渐疯魔。”
“祂为所有人定下独有的运势，凡是挣脱运势之人，皆会沦为异端，被祂清除。而你，因非此界之人，所以不受天道定下的运势影响，也是这世上唯一的变数。”
桑桑听了好半天，憋出一句：“哦。”
见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烛九阴眯起眼睛，苍目中滑过一丝狡诈：“从另一方面来说，你也是天生的异端，若被天道发现，祂绝对会不遗余力地将你清除。”
啊？桑桑惊愕抬头，她可没听说过这事啊。
“吾能看到你的过去，到现在为止，你已有几次身陷险境？”
被推下悬崖，被两头怪物当做食物，又差点被掐死眼前骤然间闪过许多画面，桑桑脸色逐渐变得不太好看。
“并且随着你在这个世界呆得越久，杀机会越加频繁与恐怖，到最后，会有无法避免的那一刻来临。而当那一刻到来之时，在天道的杀机下，你认为谁能救得了你？”
“是以，救吾族也是在救你自己。若你愿意为吾族施以援手，吾可出手帮你遮掩天机，躲过天道杀机。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这是双赢？”话毕，它还自我赞同地点点头。
桑桑目瞪口呆，这龙，到底从她脑袋里看到了多少东西。
“可是，”她想了想，道：“我要怎么帮您呢？您看我不仅没有修为，身体比寻常人更为孱弱，而且”
闻言，烛九阴早有准备，它爪子一伸，一点浮光飞到桑桑面前，打断她后半句话。
细看去，光晕里静静躺着一块琥珀色的玉石，细腻光滑，通体透亮，成色上佳。
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特别之处，一眼看上去就是块普通的石头。
“此乃天髓玉，凡持此玉者，唤任何一个龙族的名讳，都能与之订立契约。”
这是，什么意思？
桑桑懵逼地眨眨眼，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妙的想法。
“如你所想，他会成为你最强的助力。”烛九阴眸底极为隐晦地滑过一抹狂热，但它装得很好，全然没叫少女发现异样。
这么坑自家的子孙真的好吗？
桑桑挠挠脑袋，清咳一声，伸手将玉石接下：“这多不好意思。”
说着，她把石头往袖子里一揣。
见状，烛九阴心情显然好了几分，他摊平白色的巨爪：“如此，契约成立。”
桑桑点点头。
随后烛九阴又不知从哪里翻出一颗圆润的珠子，对着少女的丹田弹去。
珠子刹那融化，桑桑浑身上下顿时暖洋洋的，气也不喘了，腿也不哆嗦了，好似现在用这具病弱的身体飞奔千里也不成问题。
她不免有些神奇地打量自己，细胳膊细腿，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这是？”
“此乃龙丹，吾毕生修为所在。”
“咦，那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能力，比如飞天遁地？”
方才梦境里修为充实的感觉难免叫人一时难以忘怀。
烛九阴瞪她一眼：“当然不能，你本身丹田未开，龙玉只能保你身体无病。不过嗯既如此，便给你三次动用龙丹力量的机会以避免生死危机，此外，此丹可助你暂时屏蔽天机，切莫弄丢了。”
嗯？暂时？
敏锐地捕捉到某个关键词，桑桑刚想追问，却见巨龙像摆脱麻烦似的赶忙摆了摆手：“好了，你去吧。”金色草原上瞬间打开一个漩涡，她不受控制地被吸进去。
最后听到的，是对方补偿似的话语：“对了，吾方才忘记提醒你了，化生梦簪已认你为主。此簪食了葬骨渊万千恶鬼的怨气，使用之时切忌勿沦陷梦境之中。”
“记住，梦只是梦。”
漩涡消失，金色草原之上巨龙独立。
微风拂过，带起一阵“沙沙”的声响，巨龙阖目：
希望你送来的人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一线生机，陆吾
总感觉好像被坑了。
桑桑磨牙。不过，如果那巨龙说的是真的，那么又给天髓玉，又送龙丹，还附赠一具健康的身体，好像还挺厚道？
她双手抱胸，正处于不断下坠的过程中。
其实完成这个契约的条件并不难。
烛妤是被裴子安所杀，而烛休入魔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想来肯定和龙冢被毁、烛妤被杀这两件事也脱不了干系。
要想避免龙族灭亡，说到底只要将现在窝藏在龙冢里的关键人物—裴子安解决掉就可以了。
解决了他，就解决了大部分麻烦，而且一劳永逸。
只是，烛妤对裴子安的迷恋是个大麻烦，该怎么办呢？
还没想到方法，眼前一亮。
漫长的坠落终于到头了！
葬骨渊异变。
无数恶鬼嘶嚎着，不断往上冲，试图冲破结界，从这暗无天日的葬骨渊内出去。
目睹恶鬼们的躁动，烛休不解蹙眉。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
脑海里猛然忆起前几日丢下去的那个人族所说的话，他眉眼一沉，心道荒唐。
“聒噪。”烛休冷冷启唇，伸出手去，试图压制这场无畏的躁动。
下一秒，胳膊上却沉甸甸地落上什么东西，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低头看去，看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跟葡萄似的打转。
大眼瞪小眼。
血眸对黑眸。
不是成年版魔龙，也不是幼年体烛龙，应该也不是化生梦簪的梦境。这是直接出来了？看着近在咫尺的烛休，桑桑竟觉得有丝亲切。
她伸出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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