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格局突变

吃午饭的时候，叶颜一反常态，十分殷勤地为顾长卿夹菜，她关爱的目光看得顾长卿背脊发毛，直疑心她又要作什么幺蛾子了。

        然而没有，安安静静吃完饭她就回小院儿去了。

        下午，长安端着盅热汤来书房，眉开眼笑道：“公子，姑娘对你真好，还特意为你煲了汤，快趁热喝吧。”

        上回“特意”为他做那个什么西瓜冰沙是为了茶具的事，这回又是为何？顾长卿喝完汤，顺嘴一问：“长安，姑娘今日怎的如此怪异？”

        长安挠挠头，胡乱猜测：“兴许是变着法子想让你给她涨工钱？”

        一提到钱，顾长卿不由叹气。

        曲州今年大旱，朝廷拨了两次赈灾银，却被无良官员层层剥扣，到了地方上只剩寥寥。

        顾长卿的银子全填到曲州那个大窟窿里去了。

        长安也跟着唉声叹气，“公子，你就是心太软，咱把证据往那些贪污的官员手中一送，看他们还不老老实实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你懂什么？你以为圣上当真不知底下那些官员的作为？”

        “公子的意思圣上是知道的？”

        顾长卿面露讥讽，冷声道：“平民百姓的性命哪有拉拢朝廷官员来得重要。”

        正因如此，向来体恤民生、乐善好施的顾家在民间的声望极高。

        然而这并非什么好事，只能令启皇对顾家更加忌惮，是以顾长卿才会选择经商，用赚来的钱去救济穷苦百姓，而且还只能以商号的名义。

        对于启皇以及某些官员的不齿行径，长安都懒得发牢骚了，取出新传来的情报呈给公子。

        公子接过去拆开，长安也凑过去看。

        看完信件，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之色，同时陷入沉思。

        稍后，长安狐疑地开口：“公子，齐云莫不是要发兵？”

        公子摇摇头，“齐云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那咱们的计划还继续吗？”

        顾长卿面容沉静，注视着门外，一双澄澈的眸中有些许漠然，好似早已看透这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长安最是了解公子，知晓公子定然不会放弃原定计划，然而齐云如今此举关乎未来的天下大势，公子心中是在权衡利弊，而后做出取舍。

        寂静的书房内，漏刻滴水声清晰有力，仿佛实化成一颗颗碎石，砸在人心湖之上，平起涟漪。

        终于，长安听到公子沉声道：“计划不变。”

        话落，公子起身朝门外走去，倏尔脚步一顿，又道：“顺便把这个好时机送给齐云。”

        长安目送着公子踏入雪中，愈行愈远，背影逐渐失去轮廓，慢慢融入雪色之中。

        格局突变，如今这副棋盘已不是启国，而是整个天下。

        ……

        昨儿个在雪地里耍得是够开心，结果今日一早醒来，叶颜发现自己很不幸的感冒了，为了不传染给别人，一连几日她都待在自己的小院儿里没出去。

        叶颜住的小院里并没有专门伺候她的丫鬟，最初顾长卿是想把小柳派给她的，她没要。不过打扫卫生洗衣服等琐事向来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她生病这段时日，小柳便又被顾长卿派过来照顾她了。

        长安时不时过来看看她，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

        叶颜倒没什么需要的，只是突然好想吃辣条。

        感冒嘴里发淡，吃什么都没胃口，所以就特别想念辣条的味道。

        这一想到辣条，叶颜心里灵机一动，这可不就是生财之道？

        于是乎，感冒一好，叶颜便开始动手做辣条。

        做好后自然是先拿到大街上让人试吃，然后根据反馈进行口味调整。味道是受到一致好评的，需要调整的是辣度，因为大部分人觉得太辣了。

        叶颜便将辣椒比例进行调整，分成微辣、中辣、重辣三种，以便顾客自行选择。

        临江城里很快刮起一股“辣条风”，并向周边城市扩散开去。

        捧着白花花的银子，长安大喜过望，什么夸赞的词都往叶颜身上砸，就差没将她捧上天了。

        ……

        年关将至，大街上越来越热闹，家家户户都在张罗置办过年所需物品。

        辣条大卖，腰包终于鼓起来的叶颜自然也迫不及待出门去shopping。

        每逢过年过节，是店铺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店家们都乐得合不拢嘴。

        当然了，扒手也乐得合不拢嘴，走在街上随便找个目标一摸，收获不菲。

        近日屡屡听闻被扒案件，走在人流中叶颜时刻都在警惕着。

        被人撞了一下之后，她赶紧去摸腰包，果然钱已不翼而飞。

        叶颜快步上前揪住那人衣袖，杏眼怒瞪大声喝到：“小贼，把钱袋还我！”长得如此猥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那人目光闪躲，故作不解，“什么钱袋？”

        周围人一听有贼，连忙检查自己的腰包，立刻有人叫：“我的钱也不见了，抓住他！送去官府！”

        那人一见形势不对，挣开叶颜，几下扒拉开人群，迅速钻入一旁的小巷。

        叶颜惜金如命哪肯放弃，想也没想，当即追了上去。

        她当年可是进过学校田径队的！

        扒手在前头跑，叶颜在后面穷追不舍，两人就这么在巷子里绕来转去。

        甲蹲在屋顶上看得津津有味，好笑地问身边的人：“咱要下去吗？”

        乙难得地回话了：“公子让咱们负责她的安全，她现在又没生命危险。”

        “哦。”甲觉得乙说得不大对，又觉得没什么毛病，想不明白的事他便习惯性不想了。

        结果还真让叶颜把那小贼给追上了。

        那人累得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缓过来后哭丧着脸求饶：“姑奶奶，我错了，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走投无路才出来借点银子过个年。钱我还您，求您别送我去官府成吗？”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喘大气的声音，叶颜胆子没那么大，心里紧张得突突直跳。也清楚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她追得上小贼可打不过人家。

        定了定神，叶颜故作镇静，“行吧，你把钱还我。”

        那人一边应着一边把手伸进袖中，却陡然摸出把带鞘的匕首，拔出匕首就朝叶颜刺去。

        乙瞳孔骤缩，起身跃下屋顶，直奔叶颜而去，可他心知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眼见刀尖即将刺入叶颜身体，那贼人却身形一顿，双眼圆睁，手中匕首“叮当”掉落在地，直挺挺向后倒去。

        方才那一幕发生得太过猝然，匕首刺过来时叶颜怔在原地连躲都没躲，直到那人倒地，看着地上尸体暴突的双目，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下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

        刚刚她差点就死了！

        眼前有个人死了！

        上一次在齐云被追着砍时，她还有个要死的心理准备，这回是彻底吓掉了三魂七魄，就这么呆呆傻傻地坐在地上。

        神经好像已经断掉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

        乙直挺挺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公子，低声道：“属下办事不力，属下该死！”

        顾长卿快步走到叶颜身边，将她抱了起来，看都未看地上的乙一眼，只冷冷丢下一句话：“回去给我一个解释。”

        甲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依稀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跟在公子身后，叙述起事情始末。

        顾长卿臂力是真好，就这么抱着个人一路走回家，送回叶颜住的小院儿。

        欲将人放在榻上，小姑娘却仍揪着他的衣襟不肯撒手，他只好抱着她坐下。

        刚一坐下，耳边传来“哇”的一声——小姑娘的哭声搅得他心烦意乱，没好气地道：“现在知道怕了？追人的时候不管不顾，钱当真比命还重要？”

        叶颜抽噎着，说起话来断断续续：“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却、万万不能……你怎么、会在那？”

        顾长卿淡淡道：“路过。”

        “哦。”

        三不五时受伤、闯祸、遇险……叫人如何放心得下她？

        “阿颜。”

        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喊“阿颜”，叶颜下意识微微抬头，眨巴眨巴双眼，鼻子一吸一吸的。

        泪珠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滚落下来，顾长卿心里一紧，一手抚上她的脸庞，指腹轻柔揩去她眼下泪痕，注视着她的，眸中神色愈加复杂。

        终是没忍住，他缓缓低头在她额前印下短暂的一吻，而后指腹摩挲着他吻过的那处肌肤，逐渐下移……最终，停留在她唇边。

        见她吓着似的，痴痴傻傻地望着他……顾长卿只得硬生生按捺下冲动，放柔声音问：“吓傻了？”看来，仍需多给她一些时日来接受他的心意。

        对，是挺吓人。叶颜下意识点点头，脑子里刚刚好像有什么炸开了，现在有点儿懵。

        刚刚老板是亲她了吗？是亲她了吧？亲了吧？

        顾长卿叹了一声，无奈地道：“今后别再做出此等蠢事。”

        叶颜再次点头。一愣，蠢事？反应过来他是指追贼这件事，顿感无地自容。接着又反应过来自己竟坐在老板腿上！急忙跳下地，闷声道：“我回去了。”

        “回哪？”顾长卿好笑道。

        对哦，这特么就是她的屋子！叶颜气呼呼道：“那你走吧。”

        顾长卿还以为她是在气他方才的轻薄之举，正欲解释，却听门外传来长安的声音：“公子，有急信。”

        他只好道：“我晚点再过来。”

        “哦。”叶颜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听到脚步声走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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