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长安秦女上

苏成宣看着眼前的女子，心内既惊讶又疑惑，故意问道：“你是四奶奶身边的大丫头，早年间出去嫁人了，想必现在又想你家奶奶了，再进去看看便是，怎么弄的这副模样？”

        闻言，那寒雪的眼珠子转了一转，哭道：“回四姑娘，奴婢本是出去嫁人的，可谁成想，奴婢命苦，遇到的丈夫竟是个浪荡子，成日家吃喝嫖赌，慢慢的竟将家产变卖光了，他又对奴婢朝打暮骂，奴婢实在忍受不了，这才流落街头，幸好遇到了小蝉姐姐，这才将奴婢救了回来”

        她说的可怜，哭的无奈，连听着的莲心都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这也实在可怜，既如此，你就先在这里呆着，等我家去，给四奶奶说一说，只怕她心疼你，还叫你进去伺候，你又是打小跟着你家四奶奶来金陵的，她必定疼你的。”苏成萱道。

        “多多谢四姑娘好意，只是只是四奶奶有孕，奴婢这个样子怎么敢再进去叨扰四奶奶，这庄子上也好，也有许多农活，不如就叫奴婢留下来，在这里做活罢。”寒雪道。

        小蝉看了苏成萱一眼，苏成萱道：“你既怕打扰你家奶奶，又不娇气，愿在这里做粗活，那便在这里罢，左右又都是咱们家的庄子，也需要人手。”

        几人又叙了一回闲话，不多时，苏成萱终于要家去。临走时，她趁人不注意，悄悄的嘱托了小蝉几句，小蝉叫她放心，便拉着莲心上车走了。

        一路上，荷心终于忍不住，道：“咱们家的丫头，哪怕是奴婢，那也比普通人家的姑娘要好些，可那寒雪，如今竟落的个这样的下场，可见，造化弄人，还不如长长久久的府里伺候一辈子，胜过嫁给外面的混蛋。”

        苏成萱吃了一口荷心递过来的茶，道：“莲心，你难道不疑惑么？”

        “姑娘的意思是？”

        “那寒雪，往日是四奶奶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当年却悄没声的就没了，后来还是听说嫁到外面去了，可即便遇人不淑，她为何不回原籍长安？或是再求一求四奶奶，只怕也没个不好的出路，可她为何会流落姑苏街头？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难道活着会比别处容易么？”苏成萱道。

        “对，姑娘说的对，方才姑娘怎么不好好问问寒雪？”莲心道。

        “我看那丫头的机灵不在你之下，若是直接问她未必能问出什么，不如就叫她呆在这里，我又告诉了小蝉姐姐，日子长了就知道了，说不得，这丫头也许能帮我们大忙。”

        徐府，兰园。

        这些日子卫朝阳的日子过的实在是舒坦，没了恼人的通房丫头，就连婆婆也没再找他们夫妻俩的麻烦，她只静心养胎，除了这里不许去那里不许去，闷了许多时候，她又是个急性子，

        偏偏又在京城里没多少知己好友，除了苏成萱不时的来陪她说话解闷，剩下的便只有婆家小姑子徐晓月了。

        几月间，姑嫂两人相当，常常一处说话取笑，玩耍打闹，也算相处甚好。

        “嫂嫂，都说了你打发掉了这屋里的好多丫头，如今，自己要使丫头都没的使，方才我还看见云杉姐姐亲自涣洗你的衣裳，传出去真让人笑话，哪有贴身大丫头做这些粗活的。”

        徐晓月拿着打长安的新鲜石榴，仔仔细细的拨着，那石榴籽粒大饱满，不多时那一双从不沾染阳春水的纤纤玉手便沾染上了嫣红的汁水。

        “云杉能干又机灵，还有几个老嬷嬷，平日里总是嘱咐我这个不许碰那个不能动，也很尽心尽力，就只这几个人，我还嫌拘束的慌，没我在草原上自在。”卫朝阳道。

        “嫂嫂，你如今已是身娇肉贵的候府大奶奶，可不比以前，即便是哥哥母亲不说什么，可外人来，看着也不像话，几日前苏家四姑娘来了，半天都没见奉上新茶，听说前几日又打发掉了几个丫鬟？”徐晓月道。

        “那几个丫鬟，原是婆母给的，后来婆母又嫌她们粗苯，便又打发了出去，这里的人才少了些。”卫朝阳丝毫没察觉到徐小月意在何处，便顺嘴道。

        “既然如此，嫂嫂你又怀着孕，不如就叫我房里的几个得力的丫鬟过来，伺候嫂嫂，这些丫鬟也是这府内的家生子，又是自小就熟悉哥哥的，自然比那外买的要好，人多了，嫂嫂自然也就不觉得闷了，那些洒扫涣洗的粗活，也就不用云杉姐姐亲自去做了。”徐晓月一片真心道。

        闻言，倒是一向爽快的卫朝阳扭捏了起来，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去说，便道：“这个，还得等清风哥哥回来问他，他要是愿意留下，那便去找几个丫头留下。”

        进这府内已近半年，卫朝阳也不似以往那般毫无心计。

        “那不用说，哥哥定然是愿意的，他自小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又是熟识的丫头，自然不会错，岂不是比那外面买的要好许多，既这样，我便打发她们来了。”

        徐晓月说着，便要叫人去叫丫头，却被卫朝阳拦住，道：“妹妹先不着急，先听我说，清风哥哥了，不会再要那些丫头了，妹妹你还是留着自己用罢。”

        徐晓月登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嫂嫂，你误会我了，那丫头今年还不过十三四，还小呢，与那些丫鬟不一样的，只是给嫂嫂你用的，你若担心，只叫她们做些粗活，不叫她们在里面伺候就是了。”

        闻言，卫朝阳明白了，是徐小月见自己这里人少，好心送来的丫头，不是通房丫鬟，便放下心来。

        果然，晚饭时分，徐清风正陪着卫朝阳用晚饭，两个机灵的小丫头便到兰园来了。徐清风听了卫朝阳的话，忍不住笑道：“小月送的那两个丫头，最是单纯善良的，她是真的为你着想，没想到，被我家的醋坛子差点淹了进去。”

        卫朝阳听了红了脸，道：“那又如何，我的只能是我的，清风哥哥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好好好，这辈子我都是你一个人的。”

        即便是卫朝阳身怀有孕，也未能影响到两人的感情，几个丫头隔着帘子在外悄悄笑着，道：“咱们姑爷和姑娘的感情真是好，咱们姑娘后半辈子，有的是福气了。”

        那送来的两个丫头，一个叫谨言，一个叫慎语，长的干干净净，伶伶俐俐，虽只来了几日，便将兰园里里外外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她俩虽然年纪小，确实也如名字一般，谨言慎语，不似别的丫头爱搬弄口舌是非，到比别的丫头更可疼些。

        卫朝阳听了苏成萱的话，先冷了她们一些时候，发觉这两个丫头并无别的心思，只是一心一意的伺候主子，更加放了心，慢慢的，也叫她们进前来做些细活，有时也说些闲话解闷。

        “你们俩的名字到别致，不像这府内的其他丫鬟，金玉钗环的，这名字也是姑娘给你们取的？”卫朝阳问道。

        那两个小丫鬟平日不爱说话，见朝阳问，便道：“回奶奶，我们的名儿，原先叫金钗，玉钗，后来就给改了。”

        “这个改的真好，不落俗，是姑娘给改的？”卫朝阳好奇道。

        “回奶奶，不是不是姑娘给改的，是是别人改的。”谨言不自在道。

        “别人？老爷是不在意这些小事的，也不像婆母的意思，难道是清风哥哥？对了，一定是他给取的。”卫朝阳道。

        两个小丫头默契的不再说话，说外面还有些活没干完，便赶紧离了这里。

        苏成萱回到苏宅，怀中揣着心心念念的书信，只想悄悄躲进自己的闺房，睹信思人，偏偏走过那一片风雨兰外的回廊时，迎面便遇见了最刁钻难惹的二人。

        “三姐姐，想是园子里的风雨兰开的正好，三姐姐也出来赏花了。”苏成萱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可穿金戴玉，富贵逼人的苏成蔷却并不领情，她看了一眼眼前的苏成萱，又看了看不远的二门，道：“你这丫头，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难道又偷偷跑了出去，好啊，看我不告诉爹爹，你又私自外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三姐姐，我只是出去买了些梳头的桂花油，并没做别的。”苏成萱解释道。

        “桂花油？”苏成蔷看了看荷心手上拎着的篮子，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的丫头玉儿便过来，毫不客气的解开篮子，仔仔细细的搜查，竟像查贼一般的将那篮子搜刮了个干净，果然见里面有几瓶粉妍斋的桂花油，并些胭脂水粉之类的。

        玉儿见状向苏成蔷无奈的摇了摇头。可苏成蔷却并未打算放过她，便道：“家中采买的脂粉油头那么多，你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外面买？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非要几次三番的出去？”

        “姐姐，您您说话真是难听呢，妹妹我只是出去采买了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连生人也没见，赶着就回来了，只是家中采买的很多，却分给萱草园的很少，这才不得已，另拿钱出去买了。”苏成萱弱弱道。

        玉儿悄悄在苏成蔷耳旁道：“姑娘日前不叫人给那园中的。”

        苏成蔷听了，自觉得理亏，气势却一点也不亏，道：“就算是却东少西了，也不值得你亲自出去，打发个丫头出去也就是了，到底是没娘的野孩子，半分规矩也不知道，你看正儿八经的闺阁千金，谁没事成日里往外跑。”

        “我的生母，是苏宅里的三奶奶，出身良家，养母，是苏宅的正妻，出身书香世家，一不是下九流，二不是行商贾，我有娘亲生，有娘教，不是野孩子。”苏成萱字正腔圆道。

        像是被人戳中心事，苏成蔷的脸登时气红了一片，众所周知，苏宅当家二奶奶，出身商贾，二奶奶凤素瑶又最恨人提及她的出身，连带着，苏成蔷也是如此，此时她被苏成萱怼的生气，却又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竟敢暗讽我娘亲的出身，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姐姐，我并没有说二奶奶有什么不好，只是说我自己的娘亲罢了。”苏成萱辩解道。

        可正在气头上的苏成蔷怎么能听进去，她夺步上前，手起手落，狠狠的扇了苏成萱一个巴掌。

        多多少少带着私人的怨恨嫉妒，苏成蔷的手劲不小，竟将苏成萱打的一个趔趄，白皙的脸颊上登时便印上鲜红的指印，就连怀中揣好的那个信笺也随之掉了出来。

        是晚，不到亥时，兰园便早早寂静一片，就连伺候上夜的婆子们，也都识趣的没有偷偷吃酒赌钱，尽职尽责的做好自己份内之事。

        跟着徐清风的小厮打趣道：“今天爷好容易充当了一回跑腿小厮，没想到咱们奶奶却先睡了。”

        徐清风笑道：“未必，只怕还没歇下。”

        说着，徐清风打发了小厮园外守着，自己拎着食盒悄悄走进了兰园，进了正屋，见了云杉正在替自家主子卸妆，他向云杉使了个眼色，不叫她出声，云杉当即便领会了，悄悄退下。徐清风悄悄走到卫朝阳的身后，替她将发鬓上的铃兰发饰取下，不觉的闻到她头上清香的兰花香味，忍不住伏下身子如痴般的闻着，将正昏昏欲睡的卫朝阳吓了一跳。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歇息了？”徐清风温柔问道。

        “清风哥哥，你回来了？”卫朝阳被惊醒，看着身后的镜中人，长身玉立，风姿绰约，难怪，会惹那么多女子喜欢。

        “嗯，给你带了五柳居新作的点心酸杏糕，你最喜欢的，尝尝再歇息。”徐清风说着，将一旁放着的食盒拿过来，却被卫朝阳一把拦下，道：“清风哥哥，我晚上吃多了腻的很，这会不想这个吃。”

        “怎么，今日又恶心了？那尝尝这个不是正好？”徐清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又埋在她的颈间，细细的闻那股幽香。

        “清风哥哥，秦柳棉是谁？”卫朝阳问道。

        闻言，徐清风一怔，慢慢从她颈间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卫朝阳。

        “你怎么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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