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

刘玉少见的没有为难她，反而好声好气的跟她说：“那快去吧，有什么事儿跟姐说，知道你家现在困难。”

        说罢，刘玉起了身，从兜里拿出四五张红票子塞给她，“拿去应急。”

        顾肖拒绝道：“谢谢刘姐，不用了，这不合规矩。”

        刘玉的热情丝毫没有感染到她，反而让她觉得脊背发凉，几番推脱，终于逃也似的跑出了公司大楼。

        “妈，爸怎么样了？”

        “拍了个片子，说是腿骨骨折了需要进一步检查，没准需要手术。”杨慧揉捏着手里的缴费单，小心的看了看顾肖，低声说：“钱都赔给别人了。”

        原来顾穆清不只摔了跤，水桶滚下去还砸了人，他们两个身上仅有的那几百块钱都赔给了别人，现下自己连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顾肖看了看自己银行卡里所剩无几的余额，是交了房租买了生活必需品后仅剩的一点点钱，别说手术了，买药都不够。

        犹豫再三她还是抽出了背包里的另一张银行卡。

        那天沈屿叫她再去办个银行卡，她没答应，沈屿就把自己的工资卡邮寄过来，直接送到了她的手里，不容拒绝。

        不得不说沈屿很厉害，她们上次分别后的第五天，沈屿就告诉她项目谈成了，公司发了两万块的奖金，工资也从五千涨到了八千，这笔钱虽然不多，可足够解了燃眉之急。

        沈屿知道她娇贵惯了，几次劝她换个好点的房子住。

        可她凭什么。

        他也有父母需要照顾，而且家庭条件一般，好在老两口的身体都还硬朗，可没尽孝道就把钱堆在她身上，算什么道理，所以哪怕顾肖穷的饭都吃不起了，她都没有动过花那笔钱的念头。

        如今真的是逼上梁山，穷途末路了。

        经过一轮的检查，确定顾穆清的大腿根部骨折，不仅需要钉钢钉，事后还要定期复查。

        这无疑是一件雪上加霜的事。

        顾穆清羞的从头到尾没敢睁开眼睛，他怕在女儿和妻子的眼中瞧见对自己的失望，那样他可能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顾肖弯起拇指和食指，故意在顾穆清的手臂上择了一丢丢肉用力的揪了起来。

        “哎哟！嘶～这孩子！”

        如此顾穆清才睁开了眼睛。

        “顾老头，怎么了？摔了个大屁墩儿就不好意思了？”顾肖调笑道。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想顾穆清直接红了眼眶，别过头去哑声道：“闺女，爸对不起你。”

        顾肖鼻头一酸，矮下身趴在他的身上撒娇着说：“爸~，从前我闯祸，你都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忘记了？”边说边在顾穆清的怀里蹭了蹭：“你说，闺女！天塌下来都不用怕，有爸在！爸…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你现在有我，天大的事儿都别怕，知道吗？”

        顾穆清没有回应，胸腔轻微的起伏抽动，随后抬起手抱住了顾肖。

        “爸，我虽然不能像你那么厉害，赚那么多钱，可养活你跟妈我还是很有信心的，你相信我吗？”顾肖的眼里也升腾起一片浓雾，似是在询问，又像在给自己打气。

        “信，爸爸信。”

        顾肖眯起眼睛笑的甜美，堆积在眼眶里的泪水也随即落了下来，雾气散去，眼前又变的清明无比。

        杨慧躲在病房外听着，也珊珊的落下泪来，顾穆清出事需要做手术，她把手机里的号码打了个遍，竟连一万块都借不到。

        从前顾穆清张口，几十万他们也是笑着借的，嘴里还要说着还不还都可以的话。

        如今谁也不愿意拿着钱往泥潭里面丢…她恼过，也知是无用功。

        “妈，你在这陪爸爸，我去交钱。”

        她抱着沈屿的银行卡在缴费大厅晃了很久，还是决定挣扎一下，于是又拨通了刘玉的电话。

        “刘姐…我能…提前预支两个月的工资吗？因为我爸摔的挺严重…需要做手术，所以…”

        刘玉沉默片刻答道：“怎么搞那么严重啊！可是…这…不太合规矩啊…这样吧…我以个人的名义借给你一万块，之后再有什么事儿你跟姐说。”

        她看不见刘玉的表情，可跟刘玉相处的时间也很长了，三个月来跟她打过的电话没有一千也有九百，她总是觉得那边刘玉说话的口吻…似是…幸灾乐祸？或者说，透着暗暗的窃喜…

        顾肖唯一能解释这份窃喜的原因就是，她想赚点利息，虽然这有些不合逻辑，毕竟她的年薪很高，可还是问了一句：“姐…利息…能不能少收点？”

        刘玉嗤笑道：“呵呵~傻姑娘，不要利息。”

        不要利息？那她反而不敢借了！要知道，宁愿跟小人结仇，也别承小人恩情。

        于是顾肖拒绝了。

        “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家的情况您也知道，一时半会可能还不上，这样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尽量不给您添麻烦。”

        顾肖拿着沈屿的工资卡站在交款窗口，直到收款人员催促了第三遍：“你到底要不要交钱？后面还有好多排队的呢！”

        “不好意思啊。”她这才将手里的卡递了出去。

        她不知道沈屿的卡里究竟有多少钱，可她想着花走了将近两万块，应该也没剩下多少了，毕竟他们都才刚开始工作，他在那边也需要生活。

        等到顾穆清从手术室里出来，状态稳定了之后，已经将近八点。

        顾肖忽的想起她和沈屿的电话只打了一半就匆匆挂断了，于是回拨了沈屿的电话。

        “嘟…嘟…嘟…”

        一连打了三四个电话，对面都是忙音。

        沈屿无论参加多重要的会议手机都会保持开启状态，调成震动或静音模式。这样看到她的电话即使不能及时打回来，也会发短信告知。

        就这样又在医院等了一个小时，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她突然觉得心慌，脑子里总是想些不好的事情，坐立不安。

        杨慧本已经伏在顾穆清的床边快要睡着了，听见动静又醒了过来。

        “肖肖，怎么了？”

        顾肖叹了口气，抿嘴摇了摇头，盯着忽明忽暗的手机屏幕发呆。

        …嗡…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嗡

        夜晚医院的病房里实在太安静了，即便就盯着手机看，她还是被突然出现的铃声吓了一个激灵，暗骂了一声洛七七设置的鬼铃声真讨厌。

        还好这电话是沈屿打来的，那股怨气也就消散了，对杨慧摆了摆手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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