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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弋带着书童几俊回到李家村老宅，他们此行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因此，看到破落的老宅，几俊忍不住抱怨道：“里正可真是只拿钱不办事，老爷每年给他那么多孝敬，他竟如此敷衍。”

        “父亲原也没指望他。这里看来是不能住了，咱们去镇上找间客栈先安顿下来，明天我去拜访李家，你去村里打听消息。”施弋看着长满枯草的院子，神情落寞。

        他曾在这里度过一段最美好的时光，留下过一脚一印、一颦一笑，如今他回来了，可故人何在？

        “走吧。”施弋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怅然的离开。

        小小，只有我自己知道，此刻我的心跳的有多快！

        次日。

        当施弋远远看到李家门上还未褪去的红绸，心底一惊：李家有什么喜事？

        他快步上前，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我在晒谷场等你，你先去打听一下李兆家的事。”

        施弋迈不出那一步，他怕见到的场景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少爷，小人打听到了。那户人家年前办了喜事，说是娶续弦。李兆先头的娘子去年六月便因病去了，李兆自己一个人在家照顾不好自己，他娘做主为他寻了个续弦。家里的孩子一个去镇上一户人家做丫鬟，一个还在读书，不常回家。”

        施弋怔愣，那么好的秋婶居然……小小心里肯定很难受。

        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也没陪在她身边，小小，对不起。

        “我还听说李兆先头娘子生病那几年，李兆为了她把整个家都给掏空了，李兆这才把女儿送去当丫鬟，不过好像她从去年八月后就再没回来过了，不知道人在哪里。”

        “我知道了。你去镇上买些礼物回来，第一次上门不好空手。”施弋支走几俊，自己坐在那里消化几俊带回来的消息。

        照几俊的意思，秋婶当年生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小小心疼父母，在三月三私塾结业后，经人介绍去了某户人家当丫鬟，秋娘去了之后，小小便随着主家离开了，所以才会不回来。

        可恶！

        为什么她最难过的时候自己不在呢？他倾注心血教养了一年的女孩，扛得住吗？

        “你找谁？”开门的是个八九岁的女孩，脆生生的问道。

        “我听说李叔新娶，特来祝贺。”施弋让几俊递上礼物，小姑娘呆呆的看着施弋，不答话。

        屋里的妇人见小姑娘开门这么久也没回来，有些担心，走了出来。

        施弋见到妇人穿红，就猜到这是李兆的新妇，开门的这个女孩是？不等施弋猜，女孩就脆生生的喊了声妇人“娘”。

        关系瞬间明了。

        妇人原姓姚，先头的丈夫出了意外，留下她与孩子一起生活。李老太心疼儿子无人照顾，经媒人介绍相中了她，便让李兆再娶，身边也能有个知心人。

        镹朝夫妻守制较为宽松，夫妻双方一方故去，另一方只需守孝三月便可自行另与他人结亲，另行婚配时，只需双方乐意即可，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张婶那样为夫守节也是可以的，孩子及笈前朝廷每年会补偿五两银子，照顾公婆的每月还会发6斗米。

        施弋再次行礼：“我来恭贺李叔大喜，不知李叔可在家？”

        “哦，他出去干活去了，中午才回来，若是不介意，两位进来喝杯茶，兆哥也快要回来了。”妇人见施弋穿着贵气，还带了礼，知道两人不是打秋风的，稍稍安心。

        书童差点以为他要和少爷在门外站到李兆回来了。

        “你和兆哥什么关系，怎么从未听他提过你？”她从未见过施弋，不知道他的底细，心里有些惴惴。

        “我多年前曾受李叔一家照顾，后来去了江南。这次一回来，便听说李叔有喜，特来恭贺一番。”施弋看着眼前的妇人，这人和秋婶完全不同：秋婶恬淡风雅，举止投足间有书香门第的矜持，行事进退有度，是个宜室宜家的女人；而眼前的妇人长相普通，衣着随意，走起路来脚步生风，看着是个干练的，可眉眼间的刻薄还是被施弋觉察到了。

        施弋端起茶杯，看了一眼桌面，上面落了一层浮灰，他又随意瞅了几眼其他地方，均没有以前整洁，看来这人不善家务。

        施弋啜了一口茶，暗自盘算：小小若是回来，定会有颇多不适，甚至还要受累做许多家务。

        李家已经不是以前的李家了。秋婶在的时候家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何曾像现在般浮于表面？这妇人还带着孩子，难保不会偏心。

        小小最好不要回来才好，省的闹心。

        施弋来拜访的时候已快中午，他坐了不多会儿，李兆就回来了。

        李兆一看家里有陌生人在，疑惑问道：“你是谁？”

        “李叔，我是施弋。”施弋朝着李兆行礼。

        不怪李兆没认出施弋，当年施弋不告而别，害的李蓼难过好久，那段日子他可是日日诅咒施弋的，后来见李蓼走了出来，他也把人给丢到脑壳后面去了。

        仔细看，施弋如今的模样与儿时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他一说，李兆便也想起来了。

        “你来干什么？”他先让妇人去做饭，自己和施弋坐下说话，妇人见李兆对施弋态度平淡，心下心疑，可还是去灶间做饭。

        “施弋冒昧前来，还望李叔海涵。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小小，我想见她，我有话要和她说……”施弋的话还没说完，李兆就开口打断。

        “你们多年未见，她早就把你忘了，小小如今过得很好，不需要你去打扰，施少爷还是不要执着的好。”李兆言语不耐，他不希望施弋纠缠小小，他们身份悬殊，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更何况小小如今还是奴籍。

        “李叔，我不信您没看出来我喜欢她。”施弋忙道，与小小形同陌路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喜欢？施少爷，你与小小三年多未见，你从哪里来的底气说喜欢？”这样的人怎么还敢回来跟他说他喜欢小小？

        喜欢个屁！

        李兆气急败坏：“你究竟怎么有脸说你喜欢她？你一走三年，可曾给她寄过一封信？秋娘离开的时候，你可曾陪在她身边？施少爷，我知道你当年确实是对小小动了心，可那时你们都还小，你若是因为儿时执念才回来找小小，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而且，时间过去这么久，小小早就把你忘了，不然也不会从不在我们面前提起你。”

        “你与小小缘尽于此，各自安好吧。日后我会为小小选个好夫婿，夫妻二人恩爱和美一生；你呢，回江南继续做你的大少爷，再娶个貌美如花的小娇妻，安稳一生。以后你不要再来找小小了，权当你与小小从不相识。”

        “李叔，您替小小决断前是不是该问问她的意思？我不相信小小会忘了我。”

        “我不管你信不信！看在以前的份上，我才好言相劝，你若不识抬举，我也不好惹的！”李兆被施弋的冰块脸给吓到了，不过他强撑着才没露怯。他对施弋的不满可不是一时半刻才有的，想当年小小为了这个人伤了他多少次的心，这人消失三年后还敢回来见小小？

        几俊看着他家少爷黑沉的脸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要见小小！”施弋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怒火道。

        “小小不会见你的，识趣的，赶紧走，不要逼我赶人！”李兆抬手送客，他语气强硬，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小腿在不停的打颤呢。

        施弋毫不妥协的守在李家门口，惹得来来往往的村里人议论纷纷。李兆在院内听到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忍无可忍，走出门外对施弋道：“我也不知道小小去了哪里，半年前她说她府上的小姐要回祖籍，她想换个环境，也跟着去了。施少爷，当年你不告而别，小小恨极了你，从不许我们提起你，话到这里你还不明白吗？你就当小小是一个梦，早日抽身吧！”

        “砰——”的一声，李兆关上大门，再不肯出来。

        施弋又在李兆家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失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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