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对不起（二更）

　　沈赐从公主府出来了，直接去了皇宫。
　　林皇后正在看奏本，听闻太子来了，一点不意外，只淡淡对万公公说了句，“还挺快的。”
　　万公公不接这话，他觉得太子殿下还是不要来比较好。
　　林皇后放下奏本走下来，才坐上榻，沈赐便进来了。
　　“坐吧。”林皇后指着对面的位置。
　　沈赐抬手行礼，“谢母后。”
　　但他没坐下，而是将沈君珏托付给他的东西呈放在林皇后面前。
　　“这是何物？”林皇后眉心一跳，看向沈赐。
　　沈赐语气生硬，连带着没什么好情绪说道，“这是玉柔托付儿臣转交给母后的，母后看了便知。”
　　林皇后执起信笺，仔仔细细看了三遍，“玉柔提出的条件？”
　　沈赐颔首，“只要母后答应她这三个条件，她便愿意服下‘重生’。”
　　林皇后双眸一亮，又仔仔细细将信笺上的字从头看到尾，“这才是玉柔，思虑周到，本宫还以为她彻底被顾亦珏的事击垮了，看来她还留存几分理智嘛，好，本宫答应。”
　　沈赐动了动唇，本来还以为林皇后会拒绝。
　　“取本宫的大印来。”林皇后吩咐万公公。
　　等待的间隙，林皇后侧眸打量沈赐的脸色，声音清冷如秋雨打落枯叶，“太子似乎对本宫和玉柔的决定不满？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沈赐已经懒得林皇后，只要玉柔愿意，他没什么好说的，但语气中的坚硬丝毫不减，“儿臣不敢，一切全靠玉柔的意愿，儿臣也是为了玉柔着想。”
　　林皇后“嗯”一声，“你妹妹身子不好，有空多去陪陪她，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沈赐颔首，“这是自然。”
　　万公公很快取了皇后大印过来，林皇后在沈君珏的公主印旁盖上自己的皇后大印。
　　“太子，拿去给玉柔吧，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沈赐恍然从林皇后的某种捕捉到一丝狡黠的光，他收回信笺，对林皇后拱了拱手，“儿臣告退。”
　　他不打算现在就将药拿给玉柔，也许玉柔冷静一下，又不这么想了。
　　毕竟抹去记忆这种事，以前没人做过，若不快的记忆能轻松抹掉，快乐的回忆尽数留下，人间哪有这么多疾苦。
　　细细思索，挺恐怖的。
　　沈赐拿上东西回东宫了，一整天没再去公主府。
　　沈君珏不催他，她不着急，独自睡了一会儿后，便起身继续绣嫁衣，时辰差不多了，明月会过来喊她吃饭，吃完饭继续绣，等到该睡觉的时候，明月又会过来服侍她洗漱更衣。
　　沈君珏在床榻上躺好，对明月摆摆手，“你退下吧，我无需人值夜。”
　　已经很多个晚上，都是沈君珏一人睡在屋中，连灯也不留一盏，明月一开始不答应，后来拗不过她，便妥协了，仔细放下帷幔后，明月便出去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沈君珏坐起身，从枕下翻出顾家家徽，小心翼翼地贴在脸上。
　　“玄玉，对不起……”她闭上双眼不让眼泪留下来，“我，我可能要忘了你了，对不起……”
　　沈君珏压抑住哭声，蜷起腿，脸埋在被褥间不停抽泣。
　　她吸了吸鼻子，猛抽一口气，抬起小脸，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抬臂抹掉眼泪，瞬间眼眶再次蓄满泪水。
　　“玄玉，你我重生后，会再度相遇的，对不对。”
　　沈君珏将家徽紧紧贴着心口，细细感受家徽上的余温，暖暖的，润润的，闭上眼睛就跟顾亦珏在他身旁没两样，她慢慢地躺下，身子蜷缩成一团，整个人被褥子罩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床榻上拱起的一团。
　　一夜风和月宁，一夜低声掩泣。
　　一梦到彼岸，一梦见故人。
　　此日清晨，沈君珏早早醒来，神情看上去跟平日没区别，淡然从容。
　　沈君珏没表现出异常，明月自然也看不出来，她跟平常一样服侍沈君珏更衣洗漱吃早饭，吃完早饭喝太医开的调养身子的药，之后沈君珏继续绣嫁衣去了，一坐就是一上午，直到沈赐登门。
　　沈赐一进来就看到沈君珏头也不抬地绣嫁衣，皱了皱眉，“玉柔，外面天气好，不热，出去走走吧。”
　　整天整天地闷在屋子里，要闷出问题了。
　　沈君珏收了最后一针，扬起脸冲着沈赐笑了笑，“皇兄来了。”
　　随即转头吩咐明月，“给皇兄看茶。”
　　两人坐下来聊了一会儿，沈君珏将话题扯到“重生”上来，“皇兄已经去过景华殿了吧，她答应了？”
　　沈赐抿着唇，一言不发将林皇后用了印的信笺摆到案几上，往沈君珏面前一推。
　　沈君珏将信笺收好，“皇兄等我片刻。”
　　她拿起信笺坐到书桌前，提笔写写画画，就没停歇过。
　　沈赐不好奇沈君珏在写什么，也不打算去看，捧起茶杯优哉游哉品着，待一盏茶少了一半，沈君珏那边搁下笔，将写好的厚厚一沓纸连同信笺一起装到信封里，又拿着信封匆匆往内室走去。
　　沈赐继续喝茶，一盏茶毕，沈君珏重新坐到他对面。
　　“都准备好了？”沈赐问她，不论是心理准备，还是身体的准备。
　　沈君珏郑重颔首。
　　沈赐将一只仅有拇指大的瓷瓶放到沈君珏面前，瓷瓶通身乌黑的，深沉无底。
　　“玉柔，这是你一直想要的“重生”，喝下它，便可洗去你的记忆，忘了他。”沈赐手指捏着瓷瓶，没舍得放开，“有重生无反悔，你可想好了。”
　　药水名为重生，喝下去便可忘却过去的痛苦和忧愁，重新开始所谓无忧无虑的人生。
　　洗去人生所有相遇，一切重来，名曰重生。
　　沈君珏从沈赐手中接过“重生”，拔去瓶塞递到嘴边，眼看她朱唇微启就要将药水送入口中，忽地停下了。
　　“若我真的就此失去记忆，接下来的安排我都写下来装在信封里。”沈君珏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薄薄的信封，推到沈赐跟前，“皇兄，玉柔只能相信你了。”
　　如今朝廷混乱，她已无信任之人，除了太子皇兄可以一信，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赐不敢直视沈君珏的眼神，他别过头，眼一闭双拳紧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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