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郁仪扶手扶脚，一言不发自己走。余豪又露了色胚样，拨拨衣领，倚上车盖轻佻地：

        “看来周忱把你俘虏了，俘虏得你有占有欲，都不想我沾上他。”

        郁仪狠狠白一眼：“你爱沾不沾？”

        “他在控制人，让人言听计从，却又心甘情愿，”余豪忽改了声调，低沉声，“像没人能抗拒他，只能听从他，包括我在内。”

        豪贵小区，路阔街宽并没什么人，树深蝉鸣。郁仪走了回去，余豪说得一语中的，她也无可抗拒地想走回去继续听：“是有点这种感觉。”

        “我感觉比你多一点，”余豪忽俯身凑近耳边，“他也被人控制，身上若有若无地，有那种气质……”

        语焉不详，郁仪脑子一懵，脸上通红，余豪的热气息好别扭，她往后闪：“气质？”

        余豪却一本正经了：“你懂的。那天，他说待在你家不便，是我主动请他同住，因为好奇哈，因为见过他身，总觉得他被人……。”

        郁仪想起余豪在医院里说的那词，直接怼出：“你想说，他倾向不正常？”

        “真是锤子眼里就是钉子。”一阵恶心，推开余豪大踏步走开。

        余豪扑扑跟上：“哎哎，总之呢，我都是故意。他没不正常，我挑他逗他他都很好很正常。我是想说，好像，只是好像，有人以他身体控制过他，你对他不了解，先别毫无保留地扑上去。”

        “觉得你比我扑得还热情。”郁仪被戳穿生恼怒。

        “我干混事是玩，对周纯属好奇。瞧你火冒三丈就不只好奇了。”说着两手交叉胸前，“别再误会我。”

        “误会么？”郁仪直愣愣问。

        “我承认，刚才有做戏，但也是周身体精神都不太好，他在我家烧过几次，晚上也总是不睡，所以不得不那样叮嘱下。”

        郁仪看出余豪的清醒了，也看出他是真在交心。想想，论与周忱走得近，她与余豪在同一战线了吗？

        ——对周忱折服又警惕的，同一战线？

        余豪最后建议：“你要对周好奇，眼前有个突破口，医院里，那个叫绾音的鬼女孩。”

        “你不是他表妹，节衣缩食为你治病，这很怪异。”

        累得快趴下，郁仪也经不住余豪挑唆，折返医院找绾音。

        病室静静，白光惨惨。这女孩一人仰在床，单薄瘦弱，是挺孤苦伶仃的。郁仪从余豪身上敲了一大捧花，一篮水果，轻手轻脚放床头，但言语并不客气。

        “是么？”绾音半垂眼，头也不偏说。

        “他找借口骗我，但又承认，你俩人青梅竹马，”郁仪顿一下，看绾音表情不动，就直言，“我想做他女朋友，所以想找你谈一谈，因为被你狠狠告诫过。”

        说着绾音呼吸急促起，眼也睁大，夜里猫眼似的亮，郁仪有点忐忑，但想着那晚情形，继续凑上：“你恨他，爱恨交织么？”

        “是，”绾音喘着气，“我不是无缘无故恨他，不是自私，不是诋毁他，才叫你别靠近他……”

        “你自己，或者你重要的人，在五年前的一场事故里，或伤或死，”郁仪小心试探，“所以你说他是魔鬼，他在实验室弄出的事故，害了一些人，你是其中之一……”

        绾音大幅喘气，床咿呀响，她脸也变得泛紫，像是惊恐在体内觉醒。这种感觉，惊慌和错乱，与脑海中带呛人烟气的记忆，如出一辙——

        答案是肯定的。郁仪心想。

        动静惊动人，护士跑来，没法再问。郁仪怔怔退出去，退到护士台，想还套点什么。坐台护士一脸死相，没精打采打哈欠，郁仪两句话就套到了病历夹。

        绾音是重症肺炎，一堆术语也不太懂，但再仔细看，看出她是黔州人。西南，连绵的山，山上鱼鳞一般的屋脊，周忱电脑的开机画面……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在黔州一起长大？”

        端着病历夹想。眼前，是周忱总苍白失色的下脸，郁仪刻意记那些术语，记时又喃喃：“你也是，这样病症吗？”

        没有投标经验，更难的是，董事和总经理龟缩，放任工人的维权发酵，估计一门心地想卖地赚钱了事。

        郁仪划过手机，网上公告都快背熟，也按要求直接跟技术、生产沟通过。但买招标文件容易，没有公司授权，一切全然无从做起。

        他爸还龟缩得不知跑哪里去了。

        连始作俑者周忱，也找不到人，上班不去，一天像是人间蒸发，联络方式统统失效。

        郁仪只剩走投无路的焦躁了。不过不甘心，到社区找那计生先进张干事，如法炮制周忱的方法，二话不说闯了余豪家门。

        “你叫周来见我，”对开门的余豪吼，“干嘛不回我信？”

        余豪一身家居衣，松松垮垮，精神恹恹，眼圈红红，头发像鸟窝，贵公子的颓靡气更足。

        已是下午出晚霞时刻，而他在黑洞洞屋里，像刚睡醒似地，慵懒地“哦”一声。

        “周忱是不在，怎么不回我信？”再问。

        “忙，累，一个伺候不来，不及再伺候你大小姐。”说着呵着气，把郁仪请进屋。

        那计生干事和物业闪人了，也是余豪真像刚从床上爬起，说的又是模棱两可的话，加上前科，让这俩正经人都懒得教育自觉闪退。

        郁仪抑住浮想联翩，拼命想昨晚余豪跟他保证过的。又止不住想，这货保证不定不算数，挑着逗着不定就干了，干得热火朝天精疲力尽，不回自己的信也自然啊。

        闭眼摇头，赶紧把脑里乌七八糟想法驱退。

        余豪推开侧旁的门，只推一缝：“昨天跟他斗一晚上，发烧快冒烟，呼喘呼喘，闹脾气不去医院，反正能扛，我贴身伺候给他扛过来了。”

        房内昏暗，一阵潮闷气息，只看得出乱糟糟，地毯上摊着凌乱的衣，床上被褥堆起，颇有些夸张的床，像堆出了座小山。

        郁仪不敢想他怎么贴身伺候，估计又是全身见识遍那种。余豪毫不在意，打着哈欠，抱怨又像在炫耀：

        “还好，困了在睡。昨晚把他扔浴缸，捞起懒得穿衣，因为衣服被子总要换，真的是辛苦啊，这么狼藉一片，你也别进了。”

        郁仪埋头蹭鼻子，不知作何答，好在里面有周忱的不满声了：“你个混蛋，把衣服给我。”

        果不其然，郁仪咽口唾沫，像吃了条绿油油虫，不适地使劲咽，冷冷一晒：

        “你去把他穿好，拉他出来见我。”

        哗哗水声，卧室带着洗漱间，周忱收拾齐整出来。郁仪正借窗外的绿洗眼睛，闻声回头，见他灰绸衬衣，黑蓝牛仔裤。虽有那么一点点不合身，但比起余豪穿得瘦条无骨，他骨子里的那种冷峭书卷气，又隐隐透露出来。

        尤其配上憔悴了的面容，湿漉漉额发，还有清新好闻的男用洗漱品味。

        一洗心里的翻腾和膈应。周忱先开口：“我昨晚被虐待，又反抗不了，手机也不知落哪儿，抱歉。”

        走近，郁仪看他细长的眼湿湿，腮边还润红。口里没好气：“怎么这么说，是不就差没把你绑起然后霸王硬上弓？”

        然后周忱跟余豪一起哈哈笑，抚胸顿足。余豪再给周忱一拳：“没良心啊，重色亲友，男人贱性，看来周你根深蒂固。”

        说这话是因为周忱走向郁仪，扶上她双肩，让她坐下，自己躬身，认真又正式地询问：“找我什么事？”

        郁仪正正对上他两眼，那眼里尽是湿漉漉的光，黑眸流光闪烁，有火一样的笑意，就像结晶的断面，映出熊熊燃起的火苗一样。

        让郁仪恍惚一瞬，又灵机一动——

        心想，该警惕该忌惮，与其这样，不如绑定他，把他彻头彻尾拉进自己的事。

        “饭局，明天中午，饭局上搞定投标的事，要你帮我。”直截了当说。

        其实是想耍周忱一把，让他骑虎难下。

        也暗地里，满足自己自然而然生出的点小心思。那啥，飘忽暧昧的事，直接捅破比较好，不然总会嫌周忱跟余豪在一起碍眼。

        车停在郊外酒店，湖风习习，碧草连天。郁仪摇下车窗，深吸一口气，咬咬牙，把座旁纸袋往后一抛，平平口吻：“见重要的人，你换身正装。”

        “早说，我自己可备好。”周忱不接。

        “备不好，特殊场合，只有我知道你该怎么穿。”郁仪直视座前，目不转睛，以更平稳口气。

        “面试还是选秀，”周忱呵呵笑，不在意地，“打扮我？”

        郁仪默默钻出车，啪关门，滴滴两声锁紧，调节车窗，用手敲着说：“变色玻璃，里面私密，你换好，再放你出来。”

        私密也隔音，里面呜呜嗯嗯几声，都不知说的是什么。到玻璃被砸得哐哐响时，郁仪才开门。

        很满意地，见周忱顺从，一身质地尚好的端正衣衫，已妥帖上身，暗蓝衣裤，把他衬得说不出的清秀俊美，能让人多看两眼那种。

        郁仪端详，九分满意，就脸还有掩不住的苍白失色，不太好。她跑去领口一揪，把周忱按回车：“你好点了吗，怎么动不动发烧？”

        “不太好呃，劳心劳神，被你威逼挟持，”周忱咳一下，“还被迫住余豪那冰窖似的豪宅……”

        郁仪知道他嘴贱又开始，不犹豫了，在包包里掏：“那我帮你改善下。”

        说着拿腮红粉饼开始进攻，弄得周忱大呼小叫：“说，见什么重要的人，不说，我才不让画，怎么玩偶似的……”

        “见我爸。我根本见不着我爸，只能说出件让他大跌眼镜的事，赚他见我。”郁仪对着吼。

        “什么事？”周忱害怕口气。

        “就是，我找到了个非他不嫁的人。”郁仪压过身，眼神黯黯，吹口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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