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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天际线被高楼分割,锯齿一般坑坑洼洼。朝日夕阳,托空气污染的福,污油饼似的,实在不愿多看一眼。

        城市,与草田村生活截然不同,没了臭烘烘乱糟糟,也没各种“原始”,真像生活失去真实的一面,寡然无味,行尸走肉。

        余豪蹲阳台追忆,阔大阳台悬于林上,林被剪得标标致致、纹丝不乱,大棒棒糖一样排在下面,他视而不见地作了幅草田村雪霁图。

        “当作礼物拜访,该是不错。”

        端详着想,然后收拾心绪。虽回到自己地盘,该推进的项目还是要推进,尤其近来,风向不对——

        这些年房地产赚得盆满钵满,早惹眼红,民怨沸腾已腾到一定程度。民愤不得不平,上头瞅上坐金山上的资本,动辄敲打两下,压制压制,于是资本争先恐后讨好。对上头想做的,铆起劲迎合,替社会排忧解难,改改只知捞钱的唯利是图形象。

        公益与公关连在一起,成了一项重大任务。

        帮扶还是得帮,还得下大力气,有声有色,轰轰烈烈,给对口帮扶的地方zf挣足面子。

        只剩去找郁仪了,早与她结成统一战线。除此之外,清完一屋亮闪闪的粉嫩东西,处理完有名无实的婚姻后,总该去找个人填空,要不然太损——费好大劲立起的浮浪名声。

        没见绾音回来,远水难救近火。与郁仪,倒有些似是而非地暧昧……

        而且,她是令人佩服的人,是与周忱一样,树在自己身边,让人看到“真实”生活的人。

        ——在告诉,该那么尽力地去活。

        在自建的土豪风大屋前,余豪想,等郁仪哪天宽裕了,定与她做个改造设计,就算遭她骂,也得说服她。

        起码,把那雕龙画凤、拱门立柱给拆掉,门窗一律横平竖直。因为眼前的‘豪’,几乎堆起中西建筑精华,实在不堪入目,不忍直视。

        加上没怎么洒扫的脏乎乎,看去,有些繁华落尽的破败感。

        他沿盘旋楼梯上去,红漆门移开,门后是曾见过的小乐妈。这少妇扎件红围裙,脸胖乎了,耳垂还缀了点金光,看出当驻家保姆,日子大大改善。郁仪果然心善,即使家里没什么人,债务压身,也留着这个保姆。

        “在大书房。”堂屋静悄悄,有大门紧闭的暗,小乐妈低声指里间讲。

        “我跟她说好,也不出来接下我,”余豪边走边嘀咕,“都过命的交情。”

        “过什么命?”忽一声大喝,沉厚的,铁锤似的声音传来。

        余豪不及吓一跳,见模糊的棕色沙发间,有人站起,魁梧身影,极具压迫感地踱步朝他来。他心漏跳两拍,窗户的光打上那人脸,宽实,褶皱不少的脸上,两眼铜铃似的瞪向他。

        铜铃是说人眼又大又亮,不过眼前中年人,目色浑浊,只能算个陈旧铜铃。

        这个是郁仪爸,老郁董,余豪生出两分敬重:“伯伯,是跟郁仪出生入死过,来找她叙叙旧。”

        “你早看上她,就好了,”郁成雄捂脸叹,又反应过来,“也不好,那样,如今被始乱终弃的,就该是她。”

        所谓“早看上她”,是说郁仪被当裙带工具催婚时,跟他喜结连理就好了。工厂的地,直接作嫁妆,由着科斯集团开发赚钱,利益两家均沾——又何至于争争斗斗,到如今破破落落的下场。

        不过,这是理想假设,以郁仪性子肯定不依——

        人家是要自力更生,才不想被当工具由人盘弄。

        余豪正想,发觉手上捧的包装纸盒被一抽,被不留情摔门上面,瘪了一角,郁成雄对着咆哮:

        “你找她,时间不对,她不是你抛了一个又图新鲜的玩具。”扬起手咄咄,“你新鲜劲能多久,我家再困难,也犯不着你来可怜她。”

        那口气下一个字是“滚”。余豪缩回门口,“草田村雪霁图”包得严,摔不坏,他捡起来解释误会:

        “大伯,您女儿是不恨嫁,碰到个人就扯男女关系。我跟郁仪是有旧,眼前当朋友就不行?”

        扯点实打实的:“再说,有人横在中间,我是无论如何插不进去,估计您心里也清楚。”

        很诚恳,想郁仪爸发火,也是恼羞成怒,家里破败,见不得别人来怜悯,干脆把底牌摊出说。

        “是,你插不不进去。”郁成雄果然泄了气,手一落,重复应话。

        “是啊,”拍拍纸盒上灰,“大小姐魂牵梦绕的完全是另一人,我知趣的。”

        好容易和谐,却没料郁仪爸把衣领一揪,猝地,眼完全似铜铃:“那人把郁仪抛弃,学你始乱终弃吧,你好好跟我说说。”

        “啊,大伯,罪不在我,冤枉,轻点……”

        “没想到见你,还被家长门神似的拦,”踅进书房后,余豪惊魂甫定,形容一下,“有如偷摸早恋的少男少女。”

        “少装嫩。”郁仪头也不抬,在近两米的大红桌上埋首。

        余豪发现大桌四周,如盘丝洞,桌的半边,搁一块白板,上有马克笔的黑划痕,而桌端树了两块白板,磁力贴黏了些打印纸和照片,上面更多龙飞凤舞马克笔痕。

        恰恰郁仪不是废寝忘食,蓬头垢面状。余豪靠近,见人阔落落的明灰外套下,是件粉条纹t恤,长裤扎腰,偏偏看不出休闲仪态——因为妆太重,涂脂抹粉多少不知,就嘴唇的红,简直堆出了个小巧的雕塑。

        “破案呢?”揶揄下,手比划成框,“明艳女侦探,身陷惊天谜团,可做电影一幕了。”

        “少贫嘴。”郁仪总算抬头,手撑桌面的感觉,蓦地有点杀伐果决感。

        余豪没再靠近:“这么不待见我。只是像与你一叙旧,要是打扰,抱歉。”

        说着把瘪掉的纸盒一掰,手绘图奉上:“忆苦思甜,要不?”

        雪色极其明亮,黑屋顶零零星星,而山上划痕一样,刻出凌乱的路,有两三背影,跋涉而行——模糊又鲜明的着色,把某种严酷浓烈地表现出来。

        “印象派雪景,凭印象画的。”指着介绍。

        郁仪吃这一套,余豪想她还是印象深刻。就见人接过方正的画框,端端正正放桌面,然后一愣一愣凝视——她看进去,方才的干练气变成了小儿女气。

        跟她爸一德性,脾气说泄就泄。

        乘机问,仍小心地:“你跟你爸说,周忱抛弃你?”“他瞎想的,我什么都没说。”

        “你在孜孜不倦查他?”余豪沿桌边走,手摸被勒疼的脖子,“难怪你爸生那大误会,殃及池鱼。”

        “我人生都被他绑架,怎么能够,不足够在乎他?”郁仪斜看,一字一字,说得严重。

        余豪倒吸口凉气:“看来你查得很过分,讨负心汉似的查,”想想,还是顺毛摸,“那查出了什么?”

        其实没什么秘密,桌面上尽是,加上郁仪一说,明白了走后草田村发生的一通事:那人精领导,的确派人去考察,三番五次派,还亲自踏勘。现在各级政务号多,领导行迹更是悉数报道,这些并不难薅出来。

        却没实质内容,没周忱踪影,更没拍板的决定。

        而且事情像很悬,一篇号文透露,那地方修路,地质复杂,海拔差大,桥隧无比多,每公里造价近亿,测量员爬山下坡都苦得不行——之所以三番五次派,是实在难以拍板。

        而另一边,愚公李书记红火了。楷模名号出来后,有记者不怕死地拱进深山,搞通素材大书特书。成功勾起吃瓜群众后,记者又蜂拥而去,乃至顶级台都有了李书记身影。好楷模正能量么,电视尤好这口,多大宣传都不为过的。

        余豪大致明白其间逻辑,正像周忱计划的,舆论声势,让这路即便代价巨大,zf也不得不考虑修。

        “每公里上亿,的确过分,叫我也下不了这手,”瞅报道沉吟,“知道过路费怎么那多吗,都是债台高筑的山区路害的。”

        “zf考虑的不是这个,他们不是做生意,做某些事,讲某些价值,是不计代价的。帮扶上,多大代价的路都修了,不差这一条。”

        郁仪一嗤反驳,还举个例:“长乐镇上到市里,漫山遍野的路不就是?”

        “那领导在磨蹭什么?”

        “价值,”郁仪肯定,“滑坡出过事,地质灾害风险大,最怕出不安全的事,要是丧命几条,大头头就吃不了兜着走。”

        “有道理。”余豪顿觉郁仪精明成熟,远胜自己了。不敢再小觑,也信她,真挖出了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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