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咸党永不服输

袁小康一脚踹开房门，在宿舍里奋斗了三个礼拜的谢必安发型凌乱，充满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操控着电脑上的人物挥刀砍杀。袁小康熟门熟路的从冰箱里顺出一堆零食和啤酒，舒舒服服的窝在柔软的藏青色沙发里，抄起遥控器点开电视，“没有版权保护的世界美好如斯，让我瞅瞅黑泽明大师又整出了什么新活。”

        是的，地府虽然在大多数产业上依托于人间的物资，发展极为孱弱，但是由于地府的鬼群们摆脱了饮食和睡眠的需求，固然绝大多数普通鬼在地府滞留时间相对较短，基本上没两天就被安排投胎去了，被凡间人们所喜爱的艺术家们可以凭借自身吸附的念力和地府做做交易，从而长期滞留地府。

        绝大部分艺术家们痴迷于地府周围鬼斧神工的自然环境和颠沛流离的生活状态，就算享受不到大部分人类的快乐，也甘愿长期滞留地府，在法术的加持和全盛的精力下这帮艺术家们创作欲望和能力极大攀升，一帮老艺术家们死乞白赖的要求阴曹司的城隍进口斯坦尼康，从此常驻地府的工作人员们迎来文化的饕餮盛宴。

        袁小康已经在屋里窝了仨礼拜，在人间不看电视的他化身最牢固的沙发土豆，开启24小时追剧状态，对着黑泽明拍的新电影《战国武士》大呼过瘾，手边还放着马尔克斯新出版的小说《万年寂寞》，高仓健老师在电影里大杀四方，背着七把刀从北海道一路砍到东京，刀锋凛冽，敌人死去时有种樱花坠落的美，袁小康咂咂嘴，大师手笔，你看这打光，这台词，这特效，哦地府不用特效，全是实拍。

        “师父哎，你这零食不多了啊，上哪整点去啊？”袁小康盯着电视懒散至极，眼睛都不舍得从屏幕上挪开。

        谢必安暴躁的声音从电脑后面传来：“你怎么有脸说零食没有的？谁吃的？不是你是没有宿舍吗你天天在我这蹲着？”

        “啊那怎么办，不然你报警吧，让牛头马面抓我好不啦，我一刚来的新人家徒四壁，不吃师父的吃谁的。”袁小康挪了挪屁股，在沙发垫里找到一个更为舒适的角度，“咱那三个案子什么时候办啊？”

        “鬼明明不用吃饭，你是怎么做到时刻抱着零食不松手的？”谢必安手一挥，电脑自动关机，“下午就出发，我先眯会。”

        “鬼明明不用睡觉，你会什么还眯会呢？”

        “我不困但我累啊。”

        “我不饿但我馋啊。”

        “你就算魂飞魄散了还能把那张嘴剩下。”谢必安重重的甩上卧室的门，扑倒在柔软天鹅绒的床上。

        电视屏幕明灭不定的光打在袁小康的脸上，他注视着闪烁的光影，思绪早已漂浮不定。

        在地府扎实生活三个礼拜的他才知道，地府的衣食住行里食和住基本是毫无需求，鬼又没有吃饭的需求，住的方面得益于人间的房地产商最喜欢求神拜佛，城隍们从愿望里分润了无边无际的房子，新来滞留的鬼去阴曹司官方网站里线上申请一下，拎包入住，没有包。

        然则，地府常驻的工作人员，久处地府，需要经常用黄泉水洗涤魂体，还得是念力加持后的黄泉水，从而抗拒轮回之门的吸引，水费要付。这帮人还挺喜欢吃零食，能自由行走两界的黑白无常团队和城隍团队又不是出来做慈善的，零食费要付。以及在人类成瘾榜上永恒存在的烟酒，更是在地府培养了一大批拥簇，还好地府的热能够用，加上一大堆工程师孜孜不倦的推行工业化改造，出行方面基本免费，综合来说，生活成本尚不太高。

        地府的货币以念力值为基准，由政府中央银行统一进行核算，各地区银行在中央银行的储备念力下进行信贷活动，由于地府的商业活动极大简化，银行的服务也基本以地府的工作为中心开展，简单来说：核算物资、发放工资。

        首先，不能要求地府这帮死过一次的人进行储蓄，全员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钱明日愁，大家的财务状况都在崩溃的边缘大鹏展翅，反正不吃饭也饿不死。其次，地府的福利确实不错，就算是最清水衙门的判官司，也能通过阴曹司的关系获得大量货物。

        至于其他不隶属于地府的鬼魂，他们也待不了几天就要投胎了，至于有条件长期滞留的那些，通过自己平时收到的念力值和地府做做交易就好。

        袁小康就在这种氛围下住进了谢必安的家里。天可怜见，家里存款只有15两24钱，每天洗澡一个人5钱，三个礼拜光洗澡就洗了10两5钱，袁小康看着剩下的钱陷入沉思，没想到死了之后还要考虑没钱的事，贫穷真是如影随形，果然，人不会因为死亡就摆脱贫困。

        如果地府有某乎的话，那热榜问题一定是：当个地府工作人员是一种什么体验？

        袁小康一定毫不犹豫的写下：谢邀，穷。

        喝完谢必安在沙发垫下藏着的最后一罐可乐，他舒畅的打了个饱嗝，一脚踢开卧室大门，“干活啦！”

        叼着根棒棒糖的袁小康用失去焦距的眼神看着蹲在树下和一群阿姨鏖战的谢必安，老谢出了火车站就直奔茶馆，凭借着自己堪称师奶杀手的脸大马金刀的混迹在一堆阿姨辈里，一手码牌抓牌胡牌的手艺出神入化。如果眼神能杀人，对家的阿姨的眼神已经在谢必安那张正义凛然的帅脸上戳了无数个洞，阿姨恨恨的踩了隔壁看着谢必安犯花痴的老闺蜜的脚，换来几句你踩我干在抓子的惊诧声，

        在对面阿姨面沉似水即将水银泻地的前一秒，袁小康薅着谢必安领子拖着就往外走，被拖在地上的他急忙收起满桌子红票，对着阿姨们喊着：“下次继续啊姐姐！”。

        袁小康痛苦的捂住了脸。

        坐在侧方的阿姨双手托着脸，脉脉含情的看着半个屁股在地上的谢必安，“这娃儿长得好乖哟，这个样子都好帅。”

        把谢必安拎起来的袁小康看着自己恋恋不舍的师父，“不是，咱下了火车后你就在这蹲了仨小时，把阿姨们赢得兜比脸干净，你是来干嘛的，白无常谢必安！”

        谢必安慢条斯理的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啥子呦，说话要讲良心迈，咱俩因为你瓜兮兮的上次违规操作，啷个这次经费也不能就批了五十块，还是老子从阴曹司沈牧成那个龟儿子兜里硬掏出来的，要不是哥上桌赢了这么多，这几天我们吃啥子，真给人家老板儿冥币啊。”

        “你先把舌头捋直了再跟我说话。”听到这事臊眉耷眼的小康像搀扶着老佛爷一样扶着谢必安在路边坐下，“师父，当今之事，为之若何？”

        “不慌不慌，且看老夫出马，只需一言话语，定叫……哎老板儿，来两碗甜水面，两碗豆花。”

        甜酱油熬得粘稠细腻，红糖自面顶流淌而下，与云白的面条相得益彰，撒上一撮花椒粉和芝麻粒，绵密的点缀在面上，嫣红的辣椒和红糖油不分彼此的裹挟在一起，辣味十足。反复捶打的面条，粗细均匀，爽口筋弹，微微黏牙。

        看着端上来的豆花，袁小康陷入沉思。

        满嘴都是食物的谢必安看着发愣的他，含混不清的问：“吃啊，愣着干嘛？”

        “不是这豆腐脑怎么能是甜的？这是叛逆！”

        “现在你们人类连这个都有讲究？”感觉自己落伍的谢必安大惊失色。

        “什么叫我们人类？你是鬼吗。哦你真是，不敢怎样，咸党永不服输！”

        “你就不能吃一口再说话吗？”

        颤巍巍的拿着勺子尝一口的袁小康，在心里默默的忏悔自己背叛了伟大的咸党，从此，自己就不干净了，一口下去，甜味带来的多巴胺的快乐在舌尖绽放，温润柔滑的豆腐带着微甜，沁人心脾，在双眼发亮的他猛虎下山般解决了自己面前的豆花。

        “老板儿！再来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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