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入土

“小六，叫人啊。”毛爷爷在一旁提醒抿唇不说的我。

        小姑站在院中表情平静的看着周围的事物，安慰我说，“小六别太难过了。”

        我冷着眉眼透过墨镜望着小姑，心更加冷。

        奶奶是她的亲娘，我为何没有在她的面容上找到一丝关于悲伤的痕迹。

        “小六，这是你小姑父。”小姑向我介绍她身边的男人。

        “几年没见，小六长这么大了啊。”男人温和的说。

        小姑父？这人不是那个叫心寒的爸爸吗，咋成了我的小姑父，难不成心寒是小姑的儿子？也不对啊，那次父子俩来俺家，也没听心寒喊奶奶姥姥啊，而且奶奶还警告我和二蛋，不让我俩跟心寒打交道。

        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小红你进去看看你妈吧。”毛爷爷说。

        小姑点头，带着辛峰进了只有奶奶骨灰盒的灵堂。

        我和二蛋紧随其后，跪在奶奶遗像前面烧着火纸。

        “妈，我回来了。”小姑丝毫没有让我看出来因为亡母而产生的悲痛，只是很平静的说着一句很普通的话。

        辛叔叔跟小姑一样跪在蒲团上，可他却没有说一个字，只是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小红，你带小辛先到一边去吧，等十一点，你妈也该入土为安了。”毛爷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语气低沉的说着。

        果然小姑好像真的没有过多的感情，很听毛爷爷说的话一样，拉着辛峰去外面了。

        我和二蛋还是跪在地下一动没动，只是我还是像这几天一样，死死的看着奶奶的照片，想一想奶奶马上就要入土，我就真的失去了奶奶，心里泛起了一阵比一阵强烈的苦涩。

        我咬着后槽牙，强忍的不让自己嘴巴颤抖，终究我还是感受到了脸上有液体滑落，我还是留下了泪水。

        “阎六你别哭也别怕，往后我护着你，不让别人动你一根毫毛。”反倒是二蛋一天比一天沉默，坚定的对我说。

        “嗯。”我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

        这个灵堂里很安静，毛爷爷也是一直站在一边，看着奶奶的遗像，我跟二蛋跪在地下。

        我们三人争分夺秒般的珍惜与奶奶最后的“相处”。

        终于还是到了，“阎六，要到十一点了，收拾收拾，要去了。”屋外的人提醒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我们几个。

        我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二蛋开口，“好，马上就收拾。”

        说着同是跪着的二蛋把我给拉起来了，毕竟是男女悬殊，这一跪给我跪的起来那瞬间昏天黑地，但二蛋硬生生的把我椅在他身上。

        “毛爷爷，收拾吧。”

        “唉……好。”毛爷爷慢吞吞的答应了。

        二蛋是个很会见机行事的人，他把毛爷爷拉到一边去收拾东西，把我还是留在灵堂里。

        我慢慢的走过装有奶奶骨灰的盒子边，仿佛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费力的抬起了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层把我跟奶奶隔开的骨灰盒子。

        “奶奶，六真的没人疼了。”我忍着心里的撕裂般的剧痛，强制自己平淡淡的说出这句话。

        我从一开始的轻抚到最后我摸着盒子的手指头发白，好像是要把自己的手与着冷冰冰的盒子融合在一起。

        “阎六，走吧。”二蛋在我身后出现。

        我最后一次弯下身子，嘴唇在奶奶的骨灰盒印上了一口，“奶，走好。”我没敢再说，整理了一下情绪，颤着手去捧骨灰盒。

        “阎六儿，我……我来拿吧。”二蛋皱着眉头看着在我手上不停颤抖的骨灰盒。

        “不行，要按规矩做事。”我一口拒绝了二蛋，其实我没想过什么规矩，我只是想跟奶奶呆完最后一程。

        “扇上吧。”我看着攥在二蛋手心里的黑布，示意他把黑布盖在盒子上。

        二蛋仔细的把黑布整整齐齐的盖在盒子上，最后还是不放心的整理了一下。

        然后就把搁桌上的遗像捧了下来，“走吧。”

        我捧着骨灰盒出屋了，外头的人一下子全围了过来，“让奶奶入土为安吧。”

        两条长长的送葬队伍，小姑拉着辛峰走在队伍的后面，我和二蛋一人抱着骨灰盒还有遗像，向那处葬着我三位从未谋面过的亲人的坟地走去。

        毛爷爷手里拿着纸钱往凡是路过的地方撒，一路很整个队伍很沉默没有出任何差错。

        坟地就搁田里头，还是我小时候抓蚂蚱的地方，没走多久就到了。

        三个坟包头在那儿，我冷冷的看过去没有一丝停留，指着一处就说，“挖吧。”

        队伍里出来了三四个壮汉，撸起袖子就是拿着铁锨往一处挖。

        很快，他们利索的挖好了。

        “阎六好了，该让你奶奶入土了。”毛爷爷在一边提醒我。

        我抱着骨灰盒转脸看向刚走到坟前的小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是我小姑。”

        就因为你是我的小姑，奶奶的亲闺女，我一定会帮你把小鬼除去，让你平安无事。

        小姑平淡的看着我，“我知道。”

        突然我扯起了嘴角，露出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你真的知道吗？知道奶奶临死前对你的挂念吗？

        转身走到了人力挖好的土坑前，慢慢蹲下身，把手里一直紧捧着的骨灰盒轻轻地放到了那毫无人情味的黄土之中。

        我紧抿着嘴唇，攥起了在一旁被挖出的黄土，慢慢的撒在了骨灰盒子上。

        我没了动作，却感受到在场的所有人正在注视我的眼光，我没管，只是蹲在土坑前，什么也没有再做。

        “小六。”

        我哆哆嗦嗦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那股想要将骨灰盒抱出来的冲动，两首手按着大腿，看似很费劲，但事实真的费劲的起身了。

        我没有回头去看他们，看着在坟后的大树说，“埋！”

        响应的是，“玉莲啊！一路走好！”

        “玉莲啊！”

        “沈大姨！你是个好人啊！”

        他们不甚疲劳的又再说这几天我听都听腻了的话，还有夹杂着哭泣声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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