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心迹

　　姬榆的心沉入谷底，虽从未对这个兄长有过任何的期待，可依旧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你想利用的只是我，为何还要将那么多无关的人卷入其中。”

　　忽而想到那日在寝殿中，他将噬魂玉还与她。

　　“原来一早你就已经布置好了，让杜芷溪将昧丝缠入我的深思，而后便利用此来试探我的能力，这些都没关系，可是为什么要将那么多无关的人都卷入其中。”

　　他的眸子渐渐有些冰冷，“无关的人，哪一个是无关的人。”

　　他别开自己的脸，不在看她那张写满了失望的脸。

　　“苏子澈，素婉，青玄先生，君无双，他们有什么错。”

　　他坐回自己的书案前，端起茶杯，轻轻品着杯中的茶水。

　　“如若不这样，你又怎么会乖乖听我的话。”

　　他竟如此直白的说出这些话，竟如此连掩饰都不曾有。

　　她不禁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可眼前的一切在真实不过，不正是她所求的答案嘛，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不知一个人行了多久，天色渐渐沉了几分，她看着天边的缕缕残阳，忽而觉得无比难过。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灾星降世，从小父母双亡，无人陪在身侧。

　　后来师尊将她养在身边，在族中替她找了一位乳母，届时她还多了一位伙伴，两人一起玩耍。

　　可是好景不长，只不到一年，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孩子便得了重疾，最后终是去了，从得病到离世，不过十数天罢了。

　　后来乳母的丈夫也弃了自己的妻子，另寻了一房亲事。

　　自此，乳母变成了她的姑姑，伴在她身侧，将她养大。

　　好像所有靠近她的人，都没有什么太好的下场，师尊早年的中伤，姑姑的丧子，如今还有青玄先生，有君无双，有苏子澈都因着她受伤。

　　她十分无力的蹲下身，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她从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可此时，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的想要大哭一场。

　　她隐约感受到有一双手向她伸来，小心翼翼的轻握住她的胳膊。

　　她缓缓抬头，方才发现，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雨，她的已经湿了一片，睁开眼雨水直打向眼眶，一时竟让她睁不开眼。

　　来人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她隐隐闻到他身上有着同自己一般的杜蘅香气。

　　“君无双。”

　　透过胸腔，听见他浅浅的温柔的嗯了一声。

　　是了，果真是他，她忽然想起在梦境里，他也是这样抱着她，既温暖又温柔，可是等她醒来时，却不见他在身边，昭武亭、北阙也是这样。

　　“我好困，我的头好晕，我好想睡一觉。”

　　他将她抱起，然后向着某个方向走去，忽而发现，此处竟是花灵岛的温泉结节，她竟不知不觉的走到此处。

　　“你睡吧！”

　　他轻柔的说道。

　　她将脑袋往他怀里缩了缩，但好似又想到什么，微微抬起头，看着他说道。

　　“不会等到我睡醒的时候，你就不见了吧！”

　　她低下头，想到每次醒来的场景，又接着说道。

　　“实在是因为，每次我昏倒或者睡着的时候，醒来都看不到你的身影，着实不是我不相信你。”

　　她忽而感受到自己额间传来一抹温热柔软的触感，而后便听见他说。

　　“不要担心，这次我不会离开的。”

　　她的脸微微泛起红意，然睡意忽然涌上头来，再也克制不住，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待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唯有屋内的灯火燃的十分敞亮。

　　她眯着尚且惺忪的睡眼，看见燃着烛台的桌案前，君无双正好将做好的粥羹端到桌上，揭开盖，腾腾的热气冒气，那香气飘在空气中，竟也令她觉得十分香甜，一时竟觉得饿了，肚子也十分合时宜的叫起来。

　　桌案前的人闻声向这边看来，只见躺在床上的人，正巴巴的看着他手里的粥。

　　他不禁淡笑，走上前，伸手去探她额间的温度，已不再如方才那般滚烫。

　　“饿了吗？”

　　她的神情许是因太过震撼而显得有些呆滞，他竟真的还在，且还如此温柔的待她，竟同记忆里的丝毫不同。

　　就这样看了许久，知道他疑惑的皱起眉头，想要用自己的额角温度探探她额角的温度，莫不是还烧着。

　　她一时大惊，赶忙别开，而后说道。

　　“我饿了，你是煮了粥吗？”

　　他看着她脸颊红扑扑的模样，一时想要去捏一捏，但到底是忍住了。

　　“饿了就起来吧，我熬了肉糜粥。”

　　她不敢置信的问道。

　　“你熬得。”

　　他点点头，而后将她扶起，且拿了两个软垫垫在她身后，让她舒服些的靠着。

　　之后又去桌案前，乘了一碗十分软糯的肉糜粥来。

　　她尝了一口，顿住了，看了他一眼，而后又缓缓咽下另一口，一时也辨不出她的表情是欢喜还是不喜。

　　他蹙起眉，“很难吃吗？”

　　她看着他，许久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糜粥。”

　　而后露出微笑，抬眸看他，“不想，你竟连厨艺都这般了得。”

　　他淡笑，竟被她给戏弄了。

　　“小的时候，我随父王外出狩猎，被王兄给走丢了，围困在山间的一处洞穴里，当时什么吃的都没有。”

　　她深思后赞叹道，“你竟能被自己的兄长走丢数次，也着实算是有本事的。”

　　他却摇摇头轻笑着，只是笑容里却夹杂着几许心酸。

　　“当时我身上只有一弯弓箭和数只箭羽，要想活下来，我必须要学会用他们狩猎。”

　　想到昔日的画面，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不过想来也是的老天庇佑，幸而不曾遇到豺狼虎豹，只是猎到的都是些飞禽走兽，为了活下来，我必须学会用身上的火石燃火烹制它们，约莫我厨艺的启蒙，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她看着他的眼神，不禁泛起酸意。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

　　“不顾都是些陈年旧日，早已过去了，今日若不是你提起，我倒也想不起来了。虽然你和善的对我，我十分欢喜，但用不着摆出这样一幅要哭出来的模样。”

　　好似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却在听完这一席话后，便再无了酸涩之意。

　　“你这个人，总是能将气氛破坏个干净。”

　　他用勺子盛了一口粥到她嘴边，“我倒是可以借肩膀给你靠一靠，但眼下这副模样，我寻思着你并不打算如此。”

　　她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还有着些许泥浆干掉后的印记，不过但是干爽的很。

　　“吃饱的话，把衣服换掉。”

　　她看了眼床头的衣物，风格倒与她平日里的十分相似。

　　“原本是想替你换的，可终归怕你醒来觉得不妥，便用术法烘干了你的衣物。”

　　她忽而明了，心里也有些惊讶，他竟能想的如此周详。

　　“你这副眼神，是要我替你换。”

　　他轻言到，明明是极为过分的话，却硬生生的被他说得，像是极为有礼且理所应当的问询一般。

　　她懒得理他。

　　“这里是哪里，为何会有女子的衣物。”

　　她将衣物结果手中。

　　“这是上次带你泡温泉的花灵岛，本是让人给你准备了些衣物，顺道今日带过来，却刚好在外面看见了你，眼下这些衣物，倒是恰好派上了用场。”

　　她忽而想起发生的一切，瞬时心情不禁又低落不已。

　　他看着她略有深思的侧颜，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想到方才她独自蹲在湖边，那样无助而仅仅抱着自己的模样，一时满心都是怜惜。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可如若你能相信我，便可将一切对我坦诚。”

　　她张开嘴，却久久也开不了口，究竟要如何才能同他说。

　　“如若当下你并不想说，也没关系。”

　　她垂着脑袋，依旧没说话。

　　“你只需要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

　　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

　　她缓缓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的面容。

　　虽然晓得他惯爱戏弄人欺骗人，可眼下这个模样，她就是知晓，他并未同自己说笑。

　　“你为什么要这样关照我，是因为我身上有另外半块噬魂玉，如若我死了，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且噬魂玉已认我为主，你再无法操控它吗？”

　　他无奈的摇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何在她心中，竟会成为那样的一个人。

　　“前几天我问过你，是否还记得你曾答应过我的事，这件事情，你还有印象吗？”

　　她想了一下约莫是有这么一回事，故而点点头。

　　“那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他的目光十分认真，好似询问的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可她确然是不记得是哪桩，便只得摇摇头。

　　“我着实想不出来同你承诺过什么！”

　　他扶额，竟丝毫都忆不起来，约莫真的是诓自己的。

　　可即便是诓自己的，她也须得继续诓下去。

　　“我说过，要看我的脸，是要对我负责的。”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场熊熊的大火，一个男子将已然中伤的她搂在怀中，问她是否想看他的面容，如若要看，以后便是要同他负责的。

　　竟真的有这么一桩事，她好似被雷劈了一般，再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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