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妈妈

虽然萧珊没有具体解释为什么“算了吧”，但是沈晔似乎从get到了什么。

        “小崽崽”用老气横秋的口气问她：“你跟家人的关系也不好吧？”

        萧珊敏感地留意到了那个“也”字，显然沈晔跟家人同样是失和的关系。所以，就算生活突遭巨变，他也一点儿都不愿意联系他们。

        萧珊无法不感到奇怪：怎么会这样啊？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许晔跟母亲的关系明明很亲密很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们母子失和？

        初中正式开学那天，十二岁的萧珊独自背着书包去学校上课。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她上学放学都是自己一个人走，是一个独立又早熟的小女生。

        学校门口挤满了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有的骑自行车；有的骑摩托车或电动车；还有的开汽车。

        其中一辆车型线条格外流畅的蓝色甲壳虫很醒目，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也同样醒目。

        一个是穿着优雅杏色套装的少妇，有一张秀丽的鹅蛋脸，一头茂盛的长鬈发，是一位知性美十足的白领丽人。

        另一个是跟在他身旁的少年，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正处于童年与少年的过渡期。个头不高，五官清秀，脸上还犹带几分婴儿肥。

        穿着洗熨得干净笔挺的白衬衫和蓝色西裤，脚上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看上去像一位小绅士。

        少妇把那个少年送进学校的大门时，笑眼温柔地弯下腰对他说：“许晔同学，今天是你成为中学生的第一天，要好好学习哦！”

        “知道了妈妈。”

        许妈妈继续满怀关爱地叮嘱儿子，“装着点心和水果的便当盒妈妈放进你书包了，肚子饿的话就拿出来吃，别饿坏了啊！”

        “唉呀，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了啦！”

        许晔顶着一张孩子气十足的脸说着故作老成的话，偏偏拖长腔的声音犹是童音，还有一点娇气的味道在里面。

        许妈妈听得扑哧一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你虽然不是小孩子了，但在妈妈面前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小朋友。”

        许晔用娇气的童音予以坚决否认：“才没有呢！好了，妈妈你快走吧，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你先走，妈妈看着你进了教学楼再走。”

        许妈妈站在校门口，含笑目送着儿子一路远去的小小身影。

        许晔走到教学楼前回了一下头，用力朝着妈妈挥了挥手，他也朝他挥了一下手，这场母子版的“十八相送”才算完事了。

        萧珊就走在许晔身后，全程耳闻目睹了这对母子的亲密互动。

        这让她感觉格外孤独，虽然小小年纪的她理应并不懂得什么叫作孤独。

        作为一个被妈妈抛弃的孩子，对于那些有妈妈的孩子，萧珊总会无法自抑地羡慕她们，有时甚至是嫉妒与忌恨。

        羡慕嫉妒恨这五个字，就是对她这种心理的最好概括和写照。

        初中开学第一天，萧珊又有了新的羡慕嫉妒恨的对象，那自然就是许晔。

        许晔的妈妈多好啊！又好看又温柔，对儿子也关爱有加。许晔都已经是初中生了，她还像对小学生那样叮嘱她饿了记得吃东西。

        这样的好妈妈萧珊也很想拥有，可惜她的儿子不是她，而是一个幸运的少年。

        萧珊跟在许晔身后进了同一栋教学楼，上到同一个楼层，再走入同一间教室。她这才发现，这个幸运少年居然跟自己是同班同学。

        红油汤底已经煮沸了，可以开始烫食材吃了。

        沈晔虽然说自己能吃辣，但是眼下这具四五岁大的幼童身体却并不配合他，没吃两口就辣得眼泪汪汪。

        他端起啤酒杯，大口大口地灌起了冰啤酒，想要压下那股辣劲儿。结果一杯啤酒还没喝完，人就直接醉倒在儿童椅里。

        “沈小崽崽”喝酒喝醉了，带着他一起喝酒的“萧老奶奶”自然要遭人非议。

        邻桌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宝妈都忍不住走过来数落她。

        “大妈，您怎么能带着小孩一起喝酒呢？酒精对肝的伤害很大，万一孩子喝出问题了怎么办？”

        萧珊总不能说是沈晔自己要喝的，她这位“假奶奶”管不了这个“假孙子”，只能息事宁人地配合认错。

        “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还有一桌人在旁边你一声我一语地嘀咕起来。

        “这是亲奶奶吗？如果是，那可真是实力坑孙子呀！”

        “你别说，这么仔细一端详，这小孩跟老太太长得一点都不像。”

        “确实啊！从长相上来说两人应该没有血缘关系呢！”

        “敢情不是亲生的，这就难怪带着小孩喝酒了！咦，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隔壁这桌越说越离谱，萧珊耳尖地全听见了。

        火锅是没办法再吃下去了，为了避免被人误当成人贩子扭送派出所，她赶紧买单走人，抱起喝得酩酊大醉的沈晔光速撤离了火锅店。

        “萧老奶奶”抱着“沈小崽崽”往家走，短短十分钟的路程却把她累得不轻。毕竟这具老年人的身体上了岁数，负重前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孙子，可把姑奶奶给坑苦了！

        回到金鼎公寓时，“萧老奶奶”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反正已经知道了沈晔的门锁密码，萧珊直接把人送回了隔壁公寓。

        一进屋，她就和醉得不省人事的“沈小崽崽”一起倒在床铺上，喘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咦，怎么这家伙住的地方这么乱？以前他不是有什么见鬼的洁癖，讨厌一切不整洁不干净的东西吗？

        沈晔的公寓乱糟糟的，很多东西都是随手乱摆乱放的模式。沙发上也堆着不少衣服裤子，凌乱不堪的一堆，几乎没有坐人的位置。

        之前第一次走进这套公寓时，萧珊还处于自己突然变老的极度震惊模式，完全没有留意其她方面的事，现在才发现屋子里原来这么乱七八糟。

        她真是没法不奇怪，感觉现在的沈晔和以前的许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虽然外表的变化不大，但骨子里的变化却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

        如果是以前那个有点洁癖的许晔，恐怕打死他都不会走进这么乱的公寓一步，可是现在他却安之若素地住在里头。

        为什么他长着长着，竟然长成了一个和过往截然不同的人？一定也跟他从许晔到沈晔有关吧？

        初中时代，萧珊之所以看许晔各种不顺眼，很大一方面也跟他当时的小洁癖有关。

        初一开学不久，萧家的洗衣机坏掉了。

        萧强联系人过来修理时说有一个配件本地经销商没有，需要等总公司发货过来。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洗衣机没法工作。好在正是凉爽的秋日天气，衣服可以多穿几天再洗。

        萧强懒得换衣服，萧珊也有样学样地跟着一连三天没换衣服。

        一身衣裳连续穿上三天后，难免会有一点气味不佳。

        这点味道其他同学或许察觉不到，但是许晔的鼻子对此却很敏感。

        那时候，萧珊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兼数学课代表。

        她在课间收作业收到许晔那桌时，他下意识地身体往后仰了一下，与之尽可能拉开距离。

        “你别过来，离我远点。你身上有股味道，自己没闻到吗？”

        许晔这个问题问得没心没肺，萧珊却像寒冬腊月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急冻成冰，声音也冷得几近零度。

        “没有。”

        许晔完全不擅长看人脸色，还很棒槌地告诉萧珊：“你身上真的有股味道，不信你叫别人闻一闻。”

        坐在前面那桌的一个女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扭过头伸长脖子，凑到萧珊身上用力闻了一下。

        “哇塞，萧珊你怎么像个馊包子一样，差点把我熏吐了。”

        那女生像个戏精一样，十分夸张地给出自己的鉴定结果，惹来其他同学的一阵哄堂大笑。

        萧珊被笑得脸都白了，白得隐隐发青。

        那天放学回到家后，萧珊立刻钻进浴室洗澡换衣服。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会连续两天穿同一套衣服，不管天气是冷还是热。

        萧强再带女儿去商店买衣服时，萧珊开始拒绝那些没型没款的运动服。

        她自己挑了两件雪白的衬衫，自己负责手洗，不愿意再被许晔比得灰头土脸。

        当然，在衣着方面，萧珊的个人努力永远也追不上许晔开了外挂的精致程度，不过她还是有比他强的地方。

        萧珊的学习成绩很好，是以年级前三的总分考上了这所重点中学。

        而许晔除了英语一枝独秀外，其他科目都相当一般，是走后门进来的。

        许氏夫妇是一对名校毕业的学霸夫妇，都在外企工作。

        他们都能说流利的英语，儿子出生后就刻意为他设计了一个父亲说英语、母亲说中文的双语环境。

        这样的双语环境，自然让许晔的英语水平在班上一枝独秀。

        他的英文说得跟中文一样标准流利，词汇量的丰富以及准确运用度，让外教老师都误以为他是在国外长大的。

        不过除了英语成绩拿得出手外，许晔其他功课都只是徘徊在及格线的水准，让学霸父母十分头痛。

        在学习方面占据的巨大优势，让萧珊很是看不上许晔。

        觉得这小子是绣花枕头表面光，只知道臭美爱打扮，骨子里却是一个大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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