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雪化之后，巫炤和嫘祖一行就要返回西陵，开始准备明年秋收后对不断入侵人界的獍妖进行灭杀。

        原本姬轩辕希望嫘祖留在有熊，这样他能贴身照顾，但乐商不放心嫘祖，坚持如果这样的话她也要留在有熊陪着。

        姬轩辕平时很忙，而且准备灭獍前事务非常繁多，很难完全顾及嫘祖。何况西陵作为轩辕丘主战力部落之一，族里也有很多事需要嫘祖定夺，巫炤一个人的话未免太忙。

        综合一番，无论从什么角度，嫘祖都必须回西陵。

        姬轩辕接过巫炤递给他的一个“认命吧”的眼神，苦笑又无奈，和嫘祖相拥告别。

        临了时候，他把脸埋进嫘祖的脖颈，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露出一个类似于撒娇的神情，孩子气道：“要是没这些俗务多好……”

        嫘祖微笑着轻拍他后背，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别说这样的话。最后几个月的时候……要来西陵看我。”

        她是个爽朗英武的女子，唯有在姬轩辕面前，或者有时候乐商提到他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些娇俏的神色。

        “我迫不及待了。”姬轩辕将额头和嫘祖相抵。

        缙云在一旁抿嘴直笑。

        巫炤把脸转开，一副没眼看的样子，直到瞧见乐商对着他们两个恩爱的人嘴角都快飞到太阳穴上了，突然一僵。但他极好的控制住了那一丝落寞，面色恢复平静，转身走向小黑。

        乐商注意到他突然甩披风走开，连忙从嫘祖和姬轩辕那收回视线，追上巫炤。

        她还不太清楚喜欢一个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该具体为他做些什么。

        应该送点礼物？但巫炤似乎什么都不缺，而且她每年和巫炤都在生辰互送礼物了。

        帮他忙？她一直在帮他处理各种事情，应该不算喜欢一个人才会做的吧……而且别的地方似乎巫炤也不需要她帮忙。

        照顾他的生活？可他有自己的近侍，怀曦和侯翟比她会照顾人多了。

        ……有什么是喜欢一个人才会对他做的？

        己浣：陪着他，对他好，多关注他！

        乐商牢记这三点。她追上巫炤，和他肩膀并在同一条线上。光线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在地上，现在这个角度，两个影子正好叠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从背后拥住另一个那样。

        巫炤侧头“看”她一眼。

        “……不多在那站会儿？”

        乐商摇头，抬眼看巫炤柔和的侧颜。凌厉又柔和，绝艳又清冷，他居然把这么矛盾的东西完美糅合在一起。

        “不了，我想多跟你在一起些。”乐商说。

        她这话说出口，五分真心五分“要对巫炤好”的自我要求，是她现在实打实的想法，就是想多陪陪巫炤，没别的什么感觉。

        但落在巫炤耳中，他整个人突然僵住，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她。

        “……你说什么？”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我想多陪陪你。”乐商坦诚地眼神直直看着巫炤，接着有点小心翼翼，“你……不高兴吗？”

        “不。”巫炤将背于身后的手垂下，右手抬起想去抚一下她鬓边的发丝，但抬了一点又停住。

        最终他默默收回手，展开一个如同暖阳下花枝开放般的笑容。

        “我很高兴。”

        ……

        春暖花开，西陵花海瀑布恢复晶莹流光，天空明媚清澈，几缕懒洋洋的薄云在一片湛蓝里悠闲地飘着。

        燕子叽叽喳喳在几棵树梢间来回飞，引着一群小孩在树下拍手指点。

        上层中层广场上的草色遥看才有，凑近了又是一片浅色泥土，更近了才闻到土里的清香，看到钻出来的一点草芽。

        这样春光明媚的时刻，轩辕丘一点也不悠闲。

        马上就要播种，此前要做好种子的处理，农人畜力和器具的准备，还要规划好先种什么后种什么，秫汲带着一批人已经忙成了陀螺。

        西陵的铸剑炉和冶炼炉也从没停下，半夜还加了一班。时期特殊，很多武器都要加紧赶造。

        嫘祖立于高台之上，俯瞰城里来往忙碌的人，巫炤慢慢从她身后走上前。

        察觉到他靠近，嫘祖微微偏一下头。

        从小时候起，她有时候便喜欢站在这里看整座城里的人忙碌。每个人看起来微不足道，但一同做出各种巨大的成果。

        这都是西陵的子民，是西陵的根本，是嫘祖发自内心爱的一群人。

        巫炤在她身边站定，没有说话，好像就是忙累了出来休息一下而已。

        嫘祖揶揄道：“怎么，想乐商了？”

        巫炤：“……”

        嘶——嫘祖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这么喜欢调侃他？是不是姬轩辕那个家伙把嫘祖带坏了？

        见巫炤憋得说不出话，嫘祖一笑，“我早就说了，以乐商的性格和你俩的关系，她知道了也绝不会拒绝你。现在人家姑娘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思，你还不告白，等着她先说吗？”

        巫炤：“……你又如何得知她不会拒绝我？”

        巫炤顿了一下，“是你告诉她？”

        嫘祖瞥他一眼，有点想扶额。巫炤怎么比缙云还别扭，本以为他有个意中人，比缙云好点。结果他自己什么都不肯给乐商说，还不让他们几个清净。

        “可不是我告诉的她。“嫘祖笑着抱起胳膊，”要怪你怪缙云吧，他上次为你出气和乐商比试，人一个姑娘莫名其妙被战神约战还不好意思还手，能不深究里面的缘由？从那之后她就有所察觉了吧。”

        巫炤：“……”

        “至于会不会拒绝，那还不一眼就看出来了？之前她除了正事外基本都不搭理你的，现在突然想陪你关注你，这不就是她知情后的回应吗？”

        “……就算你说得都没有错……”

        巫炤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顿了顿，决定还是换一个话题，“东海的部落隐有结盟之意，这是你派她去的缘故？”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嫘祖挑破他的企图。

        巫炤：“”

        ————

        东海部落，汐沙族。

        “乐商大人，您歇息一下吧，您都好几天没睡觉了。”汐沙族的小女孩心疼地看着她，把盛满淡水的大贝壳捧过来。

        乐商拒绝了她给自己的一贝壳淡水，笑着揉揉她的头：“没事，我不累。淡水留给你弟弟和母亲吧，我不喝。”

        她现在身处汐沙族最靠海的沙滩上，周围火堆凋零，茅屋残破，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战斗——和能掀起滔天巨浪的海中怪物。

        受伤的人被集中安置在几处治疗，其他人三两聚在一起，抱着膝盖垂着头，神色萎靡。

        汐沙族长带着海朝过来安抚了一阵，给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才有了点动力，目光投向独自站在海边，眺望着海上落日的乐商。

        乐商让那个小女孩跟她娘离开后，站起来走到海滩上，让一股一股海浪抚上自己的脚面，再退去。

        夕阳如火，在平静无垠的海平面上投出炽烈的影子。天边的火霞云安宁祥和。

        汐沙族人身上多少都有点伤，衣服破烂脏湿，像是在泥沙里打滚过一样，相互挟持着背对落日离去。

        更深处有几个礁石，海浪冲刷过来，在上面撞出晶莹的浪花，落日下如同敲碎的黄玉，纷纷散落。

        海朝跟着阿父护送族人走了一段，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海边纤细高挑的身影。

        她独自一人涉水走向大海，让海水漫过大腿，细麻的衣摆漂浮起来，像鲛人的两片鳞翼。

        “喂——！你要干什么！海里危险！”海朝朝她跑过来，边跑边喊。

        乐商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往海里走，直到海水没过腰部。

        “该死！”海朝低骂一句，“一定是海里的蜃妖！”

        那东西会用只有猎物才能听到的声音迷惑猎物，产生幻觉，诱惑猎物自己走近。

        海朝加快了速度，就在踏入海水的那一刹，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挡住他，海朝减速不及撞在上面，反作用力直接让他仰摔出去。

        乐商！

        他冲着那个背影大喊，惊恐地发现自己连发声都不能了！他顿时脸色惨白，从腰间抽出信号火正要燃放，一个清丽的声音灌进他耳朵，还带了一丝不耐烦——“别乱动！”

        乐商的声音！他猛地抬头惊喜看过去。只见对方正缓缓放下似乎施法阻隔他的右手，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扎进海里。

        同时另一句话灌进他耳朵：“有东西，我跟去看看，你回去。”

        ——

        姬轩辕建立轩辕丘的时候，有一个很好的政策。凡余粮无法支持过冬的，均分以粮食。武器无法支持作战的，均换以武器。

        汐沙族靠海吃海，从不耕种，虽然和外族成功进行交换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但依靠自己内部的发展，过得还勉强可以。

        海神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的虔诚，几乎不曾为难过他们。

        然而去年秋天，事情变了。

        东海上忽然毫无征兆爆发了一场大地动，远海一片的海面上像沸腾一样鼓出气泡。天空一片血色。

        水性好的族人潜到海底去一探究竟，回来说海里有一片火海，海底的山口喷发出炽热的血红火焰，越靠近海水温度越高，海面上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硫磺味。海里的鱼虾纷纷死去。

        海眼爆发！海神发怒了！

        祭司拼命祈祷，向大海投入祭品，然而没有作用。大地动掀起的海啸将汐沙族的房屋冲走了一部分，海眼爆发令他们短时间无法下海捕鱼。

        这些都没什么，可在海眼爆发后不多久，一只从未见过的巨大怪物突然袭击了海滩。它们的牙齿比钢铁都锋利，见人就咬，轻易可以将一个人咬碎。

        巨大的尾鳍在岸上翻摆，掀翻房屋，卷走从别族换来的粮食，把汐沙族人逼得无路可走。

        汐沙族的武器不够坚固，恰逢姬水的那位黄帝要建立轩辕丘，汐沙族将此视为自己唯一的活路，向有熊和西陵求来了一大批武器。

        但他们托大了。

        他们没有想到，杀死了第一只海怪之后，会引来更多海怪的报复。它们疯狂想要涌上岸，掀起海啸，卷走活人。

        汐沙族被逼得走投无路，打算彻底放弃这个祖辈依靠的大海，迁去内陆，或许能全族迁到有熊去住。

        在准备迁徙前最后一次遭到海怪袭击的时候，乐商带着几名祭司和战士来了。她奉嫘祖的命令去东海商谈联盟一事，途中经过汐沙族。她去东海部落时经过汐沙族的时候，族长刚将打败海怪的好消息告诉了她，她从风鸿部落回来再次经过汐沙族，前后不过十三天，汐沙族已经被海怪逼得要迁徙。

        汐沙看见她仿佛看见从天而降的神明，祈求她帮忙驱逐海怪。

        “我愿意献上所有的忠诚，请您帮我们驱逐海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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