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闭门救人

两人说话间，走在前头的许锦言就停下了脚步，显然是已经到了苏明和虞烟的所在地。

        暨宁虽报仇心切，但现如今她眼前还有事情要做，只能暂且按捺下情绪。

        许锦言道：“苏兄和嫂子就在里头。”

        暨宁颔首示意，苏若晨微颤着手，推开厢房大门。

        厢房内，苏明和虞烟躺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酣睡着的模样。

        苏若晨愣了愣，道：“许叔，为何我爹娘离去之时，我分明已然记事，可如今他们就在我面前，我却……认不得。”他原先以为是自己小时候大病一场，加之传言父母双亡，才导致他失去部分记忆，只要再见到自己的父母，那些丢失的记忆就会重新显现。但直到现在，他的父母就躺在他眼前，可是他却全然认不出自己的爹娘。

        有什么比这个更可笑的吗？

        许锦言默了默，脸上带了些愧色，然后道：“你和姌姌自小就十分亲近，那年我们走得匆忙，给姌姌下了血泪咒后，我怕你和姌姌两人的感情会露出马脚，便擅自将你之前的记忆封印起来。”他讲得很慢，像是在回忆那些个来龙去脉。

        苏若晨的注意力却在他的第一句之上，下意识地瞄了瞄暨宁。暨宁没有看他，而是慢慢地拍着罗白的背，脸上的表情很冷。

        许锦言犹豫片刻，才道：“贤侄……你若是执意于恢复记忆，许叔也可以帮你解开封印。”

        封旭延忍不住嘲讽了一句：“许幽君的亲生女儿呢？看样子许幽君不打算替她解开血泪咒啊。”

        许锦言默了默，道：“这……姌姌，绝非爹爹不愿解，而是爹爹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暨宁摁下封旭延想反驳的念头，只是笑了笑：“许幽君说笑了，暨宁从来不识什么姌姌。如今这般，倒也挺好。”

        许锦言还想说什么，暨宁已然淡然地转头对着封旭延道：“阿延，你替我照顾一下罗白，我且去瞧瞧他们二人的情况。”

        封旭延自是无有不应。

        暨宁入了厢房，率先走到虞烟身边，执起她的手腕，凝神探之。良久，又走到苏明身边。

        许锦言和苏若晨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动作。

        暨宁眯了眯眼，徐徐道：“正如许幽君所言，他们体内毒素确实已经被驱清。七殷毒过于霸道，若暨宁没有记错，许幽君曾提到那日你见到他们二人浑身是血，可是七窍流血？”

        许锦言回想一下，肯定道：“不错。”

        暨宁思忖片晌，已然心中有数，微笑道：“能救。”

        许锦言一脸喜色：“当真？！”

        暨宁点头：“暨宁不打诳语，但需要一些时日。”

        许锦言难以自制，喜上眉梢：“不等都已经等那么久了，再多等些时日又何妨。”

        暨宁颔首，思量片刻，又道：“暨宁只要五日，这五日内，还请许幽君确保周遭无人靠近，无人打扰。罗白和阿延留下，至于冥寞，还请苏宗主多多照料。”说罢，她朝着苏若晨轻轻作揖。

        随后便走进厢房，封旭延将冥寞交给苏若晨，朝着萧寂点了点头，然后带着罗白进了厢房。

        暨宁将厢房的门阖上，将门外探究的目光一并屏蔽了。

        她还未说什么，封旭延已经将药箱拿了出来，备好在一旁。暨宁微微一笑，上前在药箱里拿出自己需要的银针。

        封旭延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又从怀里掏出了一罐罐的补药，放在暨宁触手可及之地。

        罗白大抵是累了，靠坐在某个角落沉沉睡去。而封旭延只是静静地看着暨宁，偶尔替她拭去额间的汗。

        厢房内落下一片静寂。

        ……

        说是五日，但暨宁打开房门之时，也才刚刚过去三日。

        甫一开门，门口就有一道身影，背对着门口，不知打坐了多久。

        暨宁被吓了一跳，迟疑着开口：“苏宗主这是……？”

        苏若晨听见她声音，两三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等他开口，暨宁便先道：“……令尊令堂的身子如今一切安好，苏宗主莫慌。”不知如何称呼苏明和虞烟，暨宁迟疑再三，还是学着人族的称呼。

        苏若晨摆了摆手：“我没那个意思……”暨宁并不在意，只是淡笑道：“可否请苏宗主传讯给许幽君？耽搁了好几日，还不知道东陆如今是什么情况。”

        苏若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串铃。

        暨宁眸光一凝，这是……琉璃铃。

        她不由心想道：这许幽君当真是大手笔。

        反复思量，不知怎的，暨宁总觉得苏若晨比自己现世这个身份更像是许幽君的孩子，不觉一哂。

        琉璃铃传音一向极快，加之暨宁说的对许锦言来说是大喜事，于是不消多时，远远便瞧见许锦言飞掠而来的身影。

        许锦言在暨宁面前站定，努力抑制情绪道：“苏兄和嫂子……”

        暨宁微微颔首：“他们二人方才曾醒了过来，到底是昏睡了十年，需要慢慢恢复，一时之间，尚不可起身。”

        见许锦言迫不及待想冲进去，封旭延一把拉住他。暨宁朝他微笑，一字一句道：“他们二人还需得慢慢锻炼，方可恢复巅峰的状态，切记，万不可操之过急。”

        许锦言胡乱点头，暨宁又想，说到底这里终究是圣医谷，病人病后如何护理，想来却是比她还要熟练了。遂歇了心思，朝封旭延使了使眼色，他便松手随许锦言去了。

        厢房内传来絮语，暨宁神情淡然，没有兴趣听他们说些什么，只望向苏若晨，道：“你既已恢复记忆，何不进去瞧瞧？”

        苏若晨面色一僵，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许锦言趁着暨宁闭门救治苏明和虞烟二人之时，耗费心思给苏若晨解开了封印他记忆的禁制。暨宁本该不知，但见苏若晨眉间有几分异色，且许锦言的面色带了几分苍白，几番推测之下，便将这事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苏若晨不知如何应对，暨宁却只是淡淡一笑，就好像方才只不过是随口一问，旋即便走到不远处的墙体，微微靠着，闭目养神。封旭延走到她身边，微微下蹲，将暨宁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肩头，让她靠着他歇一歇。而罗白看了看四周，发觉不见冥寞，撇了撇嘴，乖乖跟着封旭延。

        大抵是苏明和虞烟实在是精神不济，不多时许锦言就走了出来，脚步匆匆，一眼瞥见暨宁和封旭延，激动地走到二人面前。

        许锦言激动得脸上都红了：“姌姌，你太棒了！”

        暨宁闻言，蹙了蹙眉，睁眼直视他，苏若晨这才发觉暨宁的眼里早已布满了血丝。

        他心下一疼，就见暨宁强撑着精神道：“许幽君，暨宁早已说过不识什么姌姌，还请许幽君莫要将暨宁与她混淆。”她从记事起，便是苏氏众人口中的阿宁，后来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便是暨宁。

        她既无任何“姌姌”的记忆，又怎能称得上是她呢？

        许锦言脸色一白，嗫嚅道：“我……”

        暨宁摁着不耐，道：“罢了。如今暨宁已然实现诺言，希望许幽君也能守诺。”

        许幽君深呼吸一下，面色恢复正常，才正色道：“当然，且随我来吧。”话毕，转身挥袖而去。

        暨宁脚步缓慢地跟在他身后，封旭延却倏忽把她横抱起来，脸色难看地对着许锦言的背影道：“且慢。”许锦言闻言转身回来看，脸上的讶然和复杂跟苏若晨如出一辙。

        暨宁一下被抱起来，还有点懵，呆呆地看着封旭延。

        封旭延被二人直甩眼刀，却神色自若：“先要一个空房间，待她歇好，你再兑现承诺。”语气坚决，带有不容置喙的命令式口吻。

        许锦言被他这么一命令，当即愣了愣。可能是没什么机会被人如此命令。

        封旭延不耐地丢出两个字：“带路。”

        许锦言如梦初醒，忙不迭地转身带路。

        封旭延低头看她，见她还有点呆呆的样子，哑然失笑，却道：“你眯一会儿。”

        暨宁看见封旭延的眼眸也是熬得布满血丝，心里清楚得很，这几日他怕是也跟她一样熬着。可他明明这么累，却还是先惦记着她，虽然从前他也是这般待她，照理来说应该习以为常了，但她自己心里面就是忍不住泛着丝丝甜意。

        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的关系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们现在是互为亲密伴侣的关系。

        如此想着，她不知不觉就在他的怀里闭上双眼，任由困意卷席而来。

        ……

        等暨宁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封旭延比她醒得还要早，就坐在外室，和苏若晨面对面一口接一口地呷着茶。萧寂守着冥寞，就在一旁，而罗白自是跟着冥寞的。

        等她醒来，封旭延便让苏若晨给许锦言传讯。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许锦言就出现在门口。

        暨宁同样嘱咐苏若晨，随后便只携着封旭延和罗白，随着许锦言而去。

        圣医谷的祠堂很大，可能是因为圣医谷成立了至少上千年，这期间来来去去许多人，一代接一代之后，总要祭拜上一代离去了的人。

        祠堂内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神主牌位，为首的正是暨宁师父的名讳。

        接下来的是师母、暨安还有其他的师兄师姐的名讳。

        很难说清她此时的感受。

        暨宁拉着封旭延一同跪下，两人一拜一叩，行了大礼，如此反复几遍。

        封旭延却忽然留意到，在祠堂的另一边似乎有个奇怪的祭拜桌。暨宁几乎是同时注意到那个祭拜桌，二人正要走过去瞧瞧，就听见祠堂门口传来一把女人的声音，温和而清亮，并不刺耳，但语气里却满满都是怒意。

        “许锦言，谁许你擅自将外人带进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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