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演戏

冬日寒风吹，教学楼前的广场里，一片空旷，北风也愈发肆虐，吹得徐熠也感受到了几分冷。

        少年双手揣着裤兜，慢悠悠地迈着长腿往广场边缘的树下走去，直直地朝着他刚才一直盯着的方向去。

        远处轻缓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原本躲在树下闭眼吹冷风温暖意微微掀起眼皮，下意识地瞟了一眼。

        不曾想，抬眼间看见的却是阴魂不散的少年，他腿长，三两步就走近了，她连离开都来不及。

        少年越走越近，温暖意眉头轻蹙，余光扫到不远处吐着蛇信子的蛇，她唇边倏地勾出一丝恶意满满的笑。

        这么三番两次不知死活来找死，总该送他一份见面礼才说得过去。

        女孩眸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

        一无所知的少年走到女孩身边，却见女孩低垂着头，手捏紧衣袖，指尖轻轻颤抖，整个人一动不动的，似在害怕什么。

        “怎么自己一个？不上课吗？”

        徐熠在她身旁坐下，温暖意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睫毛狠狠颤动着，像是被吓坏了，细弱地嗓音紧绷着，“有蛇。”

        她轻轻指着右手边的地方。

        徐熠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果真看见一根细长的蛇盘在那里，时不时吐着蛇信子，明显是活着的。

        大冬天的蛇，也挺逆天的。

        徐熠不着痕迹地扫了身侧的女孩一眼，他神色淡然地安慰她，“不怕，冬天的蛇移动速度会变慢，不会过来的。”

        少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之色，仿佛笃定了那条蛇不敢过来，自信得过分。

        温暖意心头不禁冷笑，她眼中盛着恶毒的光。

        下一刻，手指微微勾了勾手链，腕上转瞬落下了细碎的粉末。

        空气中散发着微不可闻的香，原本一动不动的蛇恍若受刺激似的猛地飞过来，如里疾风一般，带着凌厉的气势袭来，颇为吓人。

        女孩唇边笑意愈深。

        但怕被识破什么，她面上神色很快便掩了下去，又恢复成了那副惊惧交加的模样，楚楚可怜。

        满怀恶意的女孩佯装害怕的模样，不安地伸手拽住少年的手腕，冰凉的手指极其有力地缠紧他的手腕，根本不给他避开的机会。

        她仿佛怕极了，连声音也吓得发软，只听她隐约带着细弱的哭腔，“你看，它……它好像过来了。”

        女孩演得逼真，少年却出乎意料地冷静，他并没有吓得立马躲开，反倒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侧脸看。

        她面色发白，神色惊恐，身上每一根在头发丝都像在诉说着她害怕，但她那微微往上扬的唇角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她真的好爱演。

        徐熠懒洋洋地笑着，漂亮的手微微一翻，转瞬把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暖意袭来，仿佛也带来强大的安全感。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脚边突然不动的蛇，随后朝她扬眉笑了笑，很配合地安慰她“弱小”的心灵，“它看起来很喜欢你，不用怕，不会咬你。”

        飞奔而来的蛇雷声大雨点小，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打盹一样，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要咬人。

        温暖意面色僵了僵，心下暗恨，只把徐熠的话当成挑衅，便愈发地生气了，低头轻掩的眉目也都化作阴戾的寒，极为不善。

        但即便心头很是不满，擅长伪装的女孩依旧时刻记住不崩人设，她面上并未显露半分不满，仍旧维持那副惶恐害怕的模样。

        意料之中的事并未如期发生，手还被厚颜无耻的少年紧握着，温暖意无意和他纠缠太多，无声地抽回手，意欲离开。

        但少年却故意握紧不松手，把她的举止自动解读为她害怕，于是朝她安抚性地笑着，“有我在，不用怕。”

        他压低的嗓音沉沉的，却又格外的温柔，像是指尖轻巧拨出的曲调，藏着极致关切，但举止又流氓至极。

        女孩脸色变了又变，一双明亮的黑眸沉如墨色，隐隐盛着几缕恼怒之色，却又不能发作，只能郁闷而不耐。

        满心恼恨时，脚边的蛇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猛地抽搐了一下，转瞬就如满血复活一般，疯了似地往徐熠身上袭去。

        女孩心下暗喜，面上却像是被惊到了，满眼惊慌，下意识地躲开，却“恰巧”往徐熠相反的方向躲，完美地避开了攻击。

        确保自己不会伤到后，她才颇有兴致地躲在一旁看戏，就等着那不知死活的少年遭殃。

        这条蛇，有毒。

        他这么漂亮的人，中毒时痛苦慌张地挣扎的模样，想必会比别的人要好看百倍。

        她唇边藏着隐晦的笑，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恶毒，反而颇为高兴，眉眼都不自觉地往上扬着。

        眼尾扫到女孩那伪装惶恐，实则幸灾乐祸的笑，徐熠勾出一丝极淡的笑，他气定神闲的把迎面袭来的蛇残酷地捏在手里。

        随后狠狠一甩。

        转眼细长的毒蛇被无情地扔了出去，在空中划开一道漆黑的弧度，由近及远，最终浓缩成一个黑点，最后无影无踪。

        预料中的狼狈与慌张根本不曾出现在他身上，他脸上风平浪静，仿佛他刚才扔的就是垃圾，很是淡定。

        他出手的动作太快了，温暖意从头到尾都没看见他到底是怎么动的手，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胆大得根本不怕被咬伤。

        从未见过像他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女孩难得地愣住了，整个人显得有点呆。

        徐熠见她这样，眉眼染着几许笑意，故意对她眨着眼睛，眸中盛着光，还出言安慰她，“一条蛇而已，怕什么？”

        死变态！

        女孩回过神来，心头冷冷一笑，暗骂自己的无聊，也暗悔错把他当成寻常胆小如鼠的男生，不曾想这种伎俩并未伤害到他。

        看似温柔的少年，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的和善，反而胆大得过分，兴许骨子里本来藏着残暴的因子。

        明明那么凶残，却要装成善良温柔的模样骗人，果真虚伪。

        温暖意低垂着头，心头满是恶意的揣测，但终究还是没再对他做什么。

        不愿再搭理他，她指尖轻轻地勾了勾腕上的手链，毁尸灭迹般地把手上残余的粉末拍干净。

        随后她把白嫩的手收回袖口，脸上垂眸敛目，一副无辜又无害的模样，只听她压低声音道谢，“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不知怎么的，徐熠似乎从她温软的话里听出了几许咬牙切齿，但抬眼一看，她脸上根本没有半丝不满，还满眼感激地看着他。

        看起来很乖，其实很坏。

        少年唇边溢着笑，见她站了起来毫无留恋地就要离开，他坏心眼地伸腿一勾，撩着她的腿让她往怀里倒。

        女孩蓦地掉在他身上，他双手圈她冰凉而娇小的身躯，强行把她困在怀里，低眉看着她笑，“走路都不小心，吓傻了吧？”

        他嗓音很柔，用很亲昵的语气说话，仿佛仅仅只是见过两面的他们很熟，更没有自己正占人家便宜的自觉。

        温暖意气得发抖，面上表情绷不住了，她眸中似有黑雾缭绕，泛着深沉的冷，像是要杀人。

        女孩这么一副凶戾的模样，只让人颇为忌惮，但偏生抱着她的人还觉得她可爱。

        徐熠把她揽入怀里，眸中闪烁着促狭的笑，佯装关心地问她，“有没有摔到哪里？”语气温柔极了，仿佛真的怕她摔疼了。

        “没、有。”温暖意咬着牙蹦出这么两个字，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徐熠按得死死的。

        “怎么不穿衣服？”徐熠又问。

        她身上很冷，穿着的依旧是那身校服外套，他给她的外套早已不翼而飞了，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她很冰。

        少年下颌轻轻抵着女孩的额角，她的皮肤冷得像冰渣子，他却全然相反，哪怕天气冷，他身上也极暖，被他抱在怀里，仿佛就是一个人形火炉，温暖极了。

        温暖意不喜欢他，试图挣来他的怀抱，奈何少年虽然眉眼染着温柔的笑，但他的举止永远是和他的长相不一致的。

        暴躁的女孩此刻像是被轻而易举提起来的小动物，无论怎么挣扎都离不开少年的掌控，他唇边的笑也像是玩弄之色。

        女孩气急败坏，假装被吓坏了的模样，那不经意落在他手背上的手指狠狠一按，尖细的指甲转瞬便在他手背上压出漂亮的血花。

        细微的血珠子在他手背上缓缓沁出，像是冬日冰天雪地里缓缓绽放的红梅，妖娆，艳丽，美得像一副精致的画。

        女孩见状，心中郁气散了几分，她唇角微微的勾了勾，无辜地扇动着卷翘细密的睫羽，苍白的唇瓣微微一动，轻轻溢出一句，“扔了。”

        她细而柔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和不喜，只要有耳朵听，就能听出她话中的恼火与赌气。

        乖顺的女孩，永远带着和她表面不一致的叛逆，就像是为了故意和他作对一样，很淘气。

        徐熠也不生气，他慢条斯理的把手背沁出的血珠子抹去，冷白的指尖染着血色般的妖娆，极为惹眼。

        他手背上也出现几道血迹分明的血印子，小巧的几处，宛如月牙，像是被精心勾勒出的形状，有几分可爱。

        少年脾气很好，哪怕小老虎伸出利爪伤人，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只是语调关心道：“不穿衣服会着凉，你不觉得冷吗？”

        女孩眉眼间缠绕着微淡的戾气，满是不耐与阴狠之色，她收在袖口的手悄然摸上腕上悬挂的小匕首。

        许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攻击性，怕再次惹怒了她，徐熠这一次倒是很识趣地松开了手，解除了对她的束缚。

        女孩逃也似的站了起来，纵使心中千般恼怒，她仍是习惯性地不在人前有任何表现。

        柔弱乖巧是她天生的保护色，她面色淡了几分，仍是客气而疏离地拒绝道：“谢谢，但我家人说不能穿陌生人给的衣服。”

        少年站了起来，挺拔的身影笼罩在她身前，她看见他漂亮的眸中盛着笑，嘴里说出最不要脸的话，“抱都抱过了，可不是陌生人了。”

        他朝她轻轻挑眉，似是挑逗一般，又听他继续道：“你见过哪个陌生人会随便抱在一起的吗？”

        他仗着长得漂亮，笑着说出的话很流氓。

        厚颜无耻！

        温暖意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她脸色冷了冷，不欲搭理他，一声不吭地转身抬脚离开。

        但身后的少年却犹如冤魂一般，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正如初见那夜，惹人厌烦。

        温暖意脚步一停，强忍着杀人般的怒意，语气尽可能心平气和地提醒他，“我要回去上课。”

        少年眼尾轻扬，粲然一笑，微风拂着他的嗓音落入耳中，像是温柔的歌声，“我送你啊。”

        我不用你送！

        温暖意眉眼一寒，知道奈何不了他，转瞬就加快脚步走，试图摆脱他这个烦人精。

        奈何徐熠腿长，无论她有多快，他依旧能和她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像影子一样。

        好不容易回到教室所在的楼层，温暖意脸色缓了缓，招呼都不打地就要回教室。

        但她还没走到楼梯拐角处，身后的少年却猛然贴了上来。

        他仿佛并不知道什么是距离感，兀自把她压在墙上，神色悠悠地朝她笑着，热情邀约，“中午我请你吃饭。”

        温暖意被迫困在墙边，她心头的不耐到了巅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盘旋，她想毒死这个不知所谓的少年。

        指尖轻轻勾了勾腕上的手链，她眸色阴凉刺骨，像是海底的礁石，无声无息间渗着无尽的危险。

        她不着痕迹地捏紧手链上缀着的小珠子，垂着眸低声拒绝，“家人不让我跟陌生人一起吃饭。”一边分神地捏开圆润漂亮的珠子。

        少年低笑了一声，嗓音悦耳动听，他修长的手指落在她温软的唇瓣上，泛凉的指尖从她唇角划过，带来酥麻的痒意。

        他微侧着头，朝她温柔地笑着，慢悠悠地问她，“那你说，亲过还算不算陌生人？”

        轻声询问的话，落入她耳中便是满含恶意的威胁，仿佛只要她会说一个“不”字，他就敢亲她。

        很不要脸的人。

        也不怕死。

        温暖意眼皮往下拉了拉，仿佛听不见他的话一样，就这么低着头静默不言，反倒像是徐熠在欺负人。

        女孩神色不动，指尖却轻轻挑开珠子里藏着的粉末，她唇边禁不住地冷笑着。

        她比徐熠想象中的能忍，纵是到了这种地步，却也只是气得手在发抖，并不曾有所反击。

        很乖！

        徐熠不再逗弄她，他指尖轻轻地帮她把颊边的发丝拂开，嗓音极暖，“逗你玩，别生气。”

        他直起身体，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无意间避开了一切危险，他再次和她强调，“我放学来找你。”

        找你妹！

        女孩眉眼间闪过一丝烦躁的狠意，要不是他刚才躲得快，她必定要让他试一下招惹她的后果。

        她唇边染着不善的笑，见他走了，她才神色淡漠地把手链上精致漂亮的珠子捏了回去，眸中是沉沉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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